自從和媽媽在健身房裏偶遇孟添祥後,餘琪因為害怕麵對兩人再次見麵的尷尬氣氛,便不再陪媽媽去那裏健身了。媽媽那天就從女兒支支吾吾的話語,不自然的表情中看出了他們兩個的關係不一般。


    餘琪媽幾次想問清楚,最終卻是一次次地忍住了。所以,媽媽每天都是心中充滿了好奇,但是,具體情況,餘琪不說,媽媽隻能耐心地等待女兒,等到她想說的那一天。“忍”就是心字頭上一把刀,因此,媽媽的那顆好奇心,每天都像在被鈍刀慢慢割著一樣:有一點兒疼,又有一點兒癢癢的,備受折磨。


    之所以能夠一直忍耐,是因為媽媽覺得,隻要不是往男朋友或老公方向發展的男生,她都可以忽略不計。既然琪琪在她麵前絕口不提這個男人,說明他們的關係還沒到需要她了解的地步。因此,媽媽的那顆恐懼之心,又同時祈禱女兒永遠別提這個人。這樣,餘琪將來就不會留戀上海,就多了一分回老家的希望。


    餘琪媽幾個月前陪著小姐妹紅一起沒事去醫院趕時髦,做體檢,結果卻意外地發現肝部有陰影。醫生立刻建議她去專科醫院,做進一步的化驗。


    她的閨蜜紅姐當然知道她的家庭關係——丈夫早年就離婚了,女兒在上海工作,平時就一個人住在家裏。既然現在一起體檢出問題,自然得責無旁貸地陪她去市裏的大醫院做化驗。


    醫生檢查下來後,本打算悄悄先和紅姐通個氣,旁邊的餘琪媽似乎看出了醫生的意思,忙不迭地說:“我就一個人,醫生,有什麽問題直接跟我說吧!”她想,大不了就是個腫瘤,我開刀拿掉就是了。


    醫生看了一眼餘琪媽,沉吟了片刻,把報告遞給她,輕聲說:“是肝癌。”


    紅姐看到餘琪媽拿著報告的雙手微微顫抖,一臉失魂落魄的樣子,非常地後悔當初幹嘛沒事拖著她去做什麽體檢!在紅姐看來:癌症這種病,就是不知道沒事,知道了就要命。


    醫生倒是對這樣的反應,習以為常了。耐心地等候餘琪媽的情緒自動恢複平靜。


    知道自己得了肝癌,餘琪媽震驚、痛哭之後,哽咽著向醫生詢問治療方案。醫生能做的救治無非就是化療,然後,看癌細胞的消滅情況,再進行下一階段的化療。最終的治愈率隻有70%不到。


    即便是再勇敢的人,麵對死亡的威脅,也總會感到恐懼。誰不是希望自己可以多活一天,是一天。畢竟上天有好生之德。


    餘琪媽看不得醫院裏那些因為做了化療,而成天呼喊著渾身疼痛的病人。同樣是一死,她寧可在有生之年,可以開心地過剩下的每一天。


    與其把幾十萬送給醫院,一次次地化療,換多1、2年的生命,不如用來買些喜歡的東西,讓剩下的日子過得更開心點。如果運氣好,沒準活的日子和治療過的差不多。


    餘琪媽非常地不看好化療後的生活狀況,因為她一個遠方的姐姐當年就是完全聽著醫生的建議,一步步走向死亡的。化療非但沒有救到她,而且還讓她的身體越來越虛弱,最後的一年完全躺在家裏的病床上渡過了。


    餘琪媽不想要這樣的生活!如果她真的陽壽到了,她就坦然去麵對:她要讓自己在剩下的日子裏,每天都心情美美的。如果不是,她就要感謝上蒼的好生之德!


    那陣子,去了幾次醫院之後,餘琪媽對生活就想穿了很多。


    看看身邊在世的老同學們一年比一年少了,她更加不得不逼自己想開些——明天和意外真的不知道哪個來的更快!


    她不想告訴女兒,因為女兒也不是醫生。即便知道了,也隻是多一個人為她擔心而已。餘琪媽一直覺得對不起餘琪,這幾年她總是暗中責怪自己:如果當年自己不是年輕氣盛,堅持和出軌的老公離婚,女兒就能享受到完整的家庭,得到完整的父愛了。自己當年為什麽就不能為了女兒忍下那口氣呢?


    現在,她真高興看到女兒已經長大成人了。現在的女兒,即使沒有她的陪伴,也能夠很好地養活自己,獨立生活了。


    這次她來上海小住,就是想在生命最後的時光裏,多和女兒相處。如果可以在有生之年,有幸看到女兒結婚,那真的就是老天憐佑了。


    最好女兒能找個嘉興的小夥,將來回老家發展,就算自己不在了,總還有餘琪的爸爸可以照應著。


    所以,看到女兒不搭理那個開健身房的上海小夥,餘琪媽心裏也挺高興的。


    想到瑜伽課上,那個小夥看到女兒後,身體一震、臉色變得煞白後流露的情感,就知道那孩子對餘琪的感情不一般。可是,那又有什麽用呢?


    愛情是兩個人的事,婚姻是兩個家庭的事。


    餘琪媽希望餘琪回嘉興,就算這男孩子願意跟著餘琪一起去嘉興發展,這孩子的父母能答應他們的兒子去麽?


    長痛不如短痛。


    現在餘琪對他沒有那心思,是最好的了。


    餘琪媽也不想給自己和女兒添麻煩:為了不再和那個人有交集,避免尷尬,餘琪媽也不去健身房了。


    女人的心總是喜歡反複糾結,常常為了可能失去的東西而悵然若失。


    雖然,餘琪媽不看好他們兩個。可是又覺得有些可惜,因為她看得出來:那個小夥子是個好孩子,年紀輕輕,就知道為了事業而打拚。可是,餘琪媽堅信:琪琪終究是要回嘉興的。異地戀,最後大多沒有好結果的。


    除此以外,餘琪媽還有些可惜那沒用完的會員卡。不過,媽媽轉念一想:生活中,能讓自己不鬧心,比什麽都值得。誰說她的病不是和這幾年的情緒有關係呢?


    餘琪媽最近迷上了烹飪。每天都跟著電視裏不同頻道的烹飪節目,學做菜。然後,每天變著花樣地做菜給餘琪吃。


    餘琪每天一邊開心地吃著,一邊大叫:“媽媽,再這樣下去,我要被你養成一頭豬了。算了,我明天就開始減肥得了。”


    媽媽看到女兒吃得高興,便也在一旁開心地笑著。餘琪媽每天都沉浸在這樣的天倫之樂中。


    餘琪知道媽媽最近的興趣後,特意幫媽媽手機裏的微信賬號上,加了一個“廚娘討論群”。


    媽媽因此,又多了一個樂趣:每天除了研究菜譜,還和大家討論養身食療。在一群擁有共同語言的人群中,媽媽每天都聊得很開心,她感覺自己每天都忙碌得充實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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