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京外莊子裏, 隋麽宸好不容易逮到了單獨和大哥在一起的時間,除了抱怨不想成親外,還不忘記八卦幾句, 惹來了隋麽寒的冷漠白眼。他起初還是很隱晦的衝著隋麽寒嬉皮笑臉,道:“大哥, 我進了京後老聽那些書生們說什麽長幼有序,你說你尚未給我娶個嫂子呢, 我這就成家了, 是不是對你太不敬了。”


    隋麽寒仿佛沒聽見他在說什麽,右手執筆,似乎在臨摹書畫。一身墨綠色的長袍在燭火的映襯下, 多了幾分偉岸和英挺。


    隋麽宸見他好像悶葫蘆似的不說話, 無趣道:“大哥,我聽說你在雪落寺曾和夏家小姑娘有過露水姻緣呀……”


    隋麽寒身子一僵, 緩緩抬頭, 一雙漆黑的眸子冰冷的盯著自己的親弟,淡淡道:“誰說的?”


    隋麽宸感覺有陣冷風劃過麵頰,咽了口吐沫,非常不地道的說:“廖秋啊,他說你還讓我照顧下夏家小弟呢……嗯嗯, 這可跟我沒關係哦,全是他說的,我才這麽問。”隋麽宸見隋麽寒神色不太對, 說話聲音越來越小,最後索性全權推給廖秋了……


    隋麽寒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隋麽宸,淡定道:“他與你說,你又與誰說了?”


    “我就~~沒,誰也沒說,這是大哥的私事,又未必是真的,嗯,對吧,我當然不會亂說了。”明明是入了春的季節,隋麽宸卻覺得在那雙黝黑的眼瞳審視下,總覺得有冷風嗖嗖的從耳邊刮過,最後幹笑的轉移話題道:“那個,那個夏家小哥我有照顧,隻是不知道為什麽他還是跟靜安王妃的侄兒走的近,才會誤打誤撞的和周文昌那個笨蛋一起挨打。”


    隋麽寒隻覺得大腦一懵,有什麽東西從眼前閃過,但是他外表依舊始終如初,鎮定下來,不太自然的揚聲道:“什麽意思?”


    隋麽宸暈乎乎的看著自家大哥,他還以為以大哥對人的關注度,應該早早就知道了自己誤打了夏家子嗣,可是如今看來,似乎完全不知道啊,那麽,他大哥到底對夏家姑娘有沒有意思,若是有怎麽會如此不注意呢?這應該是最在意的事情啊……


    隋麽寒的心思似乎十分急切,冷聲道:“夏東至挨打了?”


    喲,能記得人家弟弟的名字,那麽多少是沒猜錯的,隋麽宸心裏暗自琢磨。


    隋麽寒垂下眼眸,一副質問的口氣,心情卻是難以言喻的動蕩不安,想起了那個寒冷的冬夜,那個受氣包似的小小的人影,難道說,她弟弟和靜安王世子玩在一起,也在那些人裏麵。隋麽寒不由得緊皺起眉頭,應該不至於那麽湊巧吧……


    隋麽宸發現大哥是真不知道,頓時萬分驚愕,今個自個倒黴了,怎麽撞人家傷疤上了,他還是趕緊說完,趕緊撤退比較好,否則以他大哥的脾氣,萬一找個緣由拿他撒氣怎麽辦?反正,以他對隋麽寒的了解,這家夥是絕對不會大大方方麵對自己的錯誤的……


    “那個,大哥,我還當你知道呢,怎麽,他們誰都沒說啊。”隋麽宸故意牽扯別人,兩腳往大門走去,摸著腦門,道:“娘親說,我快成親了,不能老離開她的視線,怕又生出麻煩,所以,那個,我先走了,大哥,你保重,有事隨時聯係弟弟啊。”語音剛落,隋麽宸已轉身逃跑,他奶奶的,大哥的眼神膩恐怖了。


    隋麽寒望著二弟落荒而逃,不由得覺得很是好笑,他有那麽可怕嗎?還記得那個小姑娘看著他的眼神,似乎也總是充滿戒備和警惕的。想到此處,他不由得皺起了眉頭,夏東至……也被他們的人打了……該死的,隋麽寒莫名的煩躁,衝著門口的侍衛吼道:“傳廖秋和崔管事。”


    廖秋原本剛要睡下,卻見侍衛兵急忙忙的說大少爺喚他過去,他仔細問了詳情,知道二少爺剛從大少爺屋子裏出來,於是便想去隋麽宸那裏尋個口信,誰曾料到那小子連夜走了,這著實嚇了廖秋一跳,莫非是出了什麽事情?隋麽宸跑的倒是快,留下他背黑鍋。


    廖秋戰戰兢兢的走了進去,卻見到莊子上的崔管事也在,心裏懸著的心不由得落下了一半,在外人麵前,大少爺總不至於處罰他吧……不過也間接印證了,少爺詔他,定不是為了二皇子的事情,否則不會讓崔管事在場。崔管事畢竟是京城靖遠公的人,雖然同是一家,卻並非一心向著大公主一派。


    “咳咳……”隋麽寒佯裝不甚在意的拿起筆墨,邊寫邊道:“我琢磨了幾日,眼見近來京中因為麽豐和周文昌鬥毆一事而引起的反響甚大,勳貴那邊如果我們一味不給於回應也不甚是好……”廖秋一怔,崔管事也呆了片刻,世子這話何意呢?要退一步?還是要道歉?


    “我與二弟商量了下,不如給那些人一個台階下台,也算為皇帝解憂。”


    崔管事連連點頭,心說,若是按照公爺的意思,當然是低調處理為好,道歉又損失不了什麽,否則真引起勳貴大怒,靖遠公府在士族麵前不也跌了麵子,你隋麽寒是皇上的親外孫,屬錦德貴妃大公主一派,自然無所謂,但是靖遠公畢竟同為勳貴,日後和勳貴交往起來,多少覺得生疏了。不過,因為前些時候隋麽寒沒有表態,態度又十分強硬,根本懶得搭理此事,靖遠公怕這裏麵有幾分聖意,才遲遲不敢決斷的。


    廖秋詫異於隋麽寒的突然轉變,雖然暗道裏麵有事兒,卻不好當著崔管事提出來,便啟口道:“世子如此說,是否已想到幾分辦法?”


    隋麽寒隨意的點點頭,冷漠道:“不管此事對錯,一些少爺們畢竟受了傷,我與二弟商量,不如就由那日隋家領頭的麽豐出麵,挑幾家公爺看重的登門道歉,並且帶上傷藥等禮品,至於其他不甚重要的,便以麽豐無法一一具到為由,同時派別人尚可。我們做到此處,那些人也說不出什麽,同時也算為皇上分擔些煩事,省的那些禦史們沒事閑的就跟著摻和起來,擾皇上煩憂。”


    崔管事急忙稱是,連聲道:“世子說的是大理。”


    “但是麽豐畢竟是我們隋家的嫡係子孫,也莫需要向誰低頭問罪,我問了下二弟,最後覺得就周家,靜安王府,還有……鎮國侯府,需要他親自走一趟便可。”


    鎮國侯府?崔管事皺了下眉頭,沒聽說蔣家誰參與其中啊。


    廖秋心頭咯噔一下,種種疑惑總算找到了一個突破口,他也是剛剛得知,夏家小少爺貌似那日和靜安王世子在一起……如此一來,二少爺突然離去,大少爺又莫名管了此事,便有幾分道理了。想到此處,他看向隋麽寒的目光帶著幾分別扭……


    隋麽寒仿佛是感受到了廖秋的探究,頓時不快起來,淡道:“你有話要說?”平淡的聲音中帶著些許冰霜的冷意。


    “沒,沒有。”哪裏敢有啊……但是隋麽寒就是覺得廖秋有什麽似的,又想起隋麽宸走時說都是廖秋懷疑他對人家有意思的,頓時胸口好像被什麽紮了一下,好像自己被所有人看穿,渾身上下那叫一個不舒服,就連耳根子也不停的發熱,忍不住急促道:“崔管事,你先下去,將我的意思稟告給大伯便是,至於這禮單,你先準備,給我過目後再行發放。”


    崔管事恭敬的應聲,卻嘀咕著,怎麽大少爺從以前的毫不在意,一下子到了現在的事無巨細了,還真是讓他不太適應,連個禮單也要親自看啊……


    廖秋心裏默念了一萬次,崔管事別走啊……但是崔管事依舊如臨大赦似的趕緊做了,事已至此,廖秋撞牆的心思都有了,聯想起剛剛二少爺的不辭而別,大少爺莫名其妙的怒意,一股不好的預感遍布全身。


    良久,隋麽寒隻是在那裏寫寫看看,並未搭理廖秋,卻也不肯讓他離去。其實此時隋麽寒心底也不甚安靜,他要如何質問廖秋?你怎知我對夏家姑娘有意,連我自己都不知道呢……


    隋麽寒窘迫的臉色泛著些許紅色,該死的,他要如何啟口,讓廖秋幫他謀事?還是責問廖秋為何胡亂說這些閑言碎語,隻是不管怎麽問,他都莫名的覺得心口熱熱的,非常的不好意思。這種情緒他從未有過,這倒是好,還什麽都沒有發生便已經如此,他下一步該如何走。真是厭煩死了,若是他不早早上京,不離京城那麽的近,即便偶爾想起,是否心情會寬鬆一些?隻是當他得知,夏家小公子竟是被自己的人誤打了以後,反而生出怯意,變得更不敢踏入京城一步了,他要如何去見夏家姑娘,又如何表白自己心意,更何況自己心裏的意思,連自己都搞的不是很清楚,到底該如何是好呢……


    廖秋彎著腰,小心翼翼的用眼角瞄著大少爺,隻見平日裏冰塊臉的男子,臉上一會白一會紅,一會撇嘴,一會又歎氣似的,凜然是初入情網不知所措的少年子弟模樣啊。他深吸了口氣,想到自己不管做什麽都是會被埋怨的,索性主動道:“世子可是在為夏家小弟摻和進此次被打一事煩憂?”


    隋麽寒愣了一會,悶悶的嗯了一下,抬眼看他:“你可有解?”夏家小弟被他打了,他現在才知道,再加上他前陣子的那種置之不理的強硬態度,估計夏家人快恨死他了吧,隋麽寒極度鬱悶,連看信函的心情都沒有了。


    “咳咳。”廖秋僵硬的咳了兩聲,心想,和隋麽寒這種人聊男女之情實在是太別扭了……


    “屬下認為世子無需擔憂,夏家大姑娘並非不明理之人,否則雪落寺時的行事不會那般,既然如此,世子不如據實以告,告知夏家姑娘確實不知道夏家小弟在其中,此事純屬誤會,誤會啊……”


    隋麽寒心底有些泄氣,悠悠道:“人都打了,再去告知誤會,還隔了如此多的時日,她可會聽?又可會諒解?”


    “嗯,這個……”表麵肯定會聽,會諒解,但是心裏怎麽想的就不知道了。廖秋暗自肺腑,急忙開解道:“隻是如今這個形勢,一切都已晚矣,屬下認為,世子隻能盡力補救雙方關係為好。要不然,讓二少爺親自登門致歉呢?二少爺平日裏是和夏家小弟玩到一起的……”他沒好意思告知隋麽寒,夏東至本來就快被他們家二少爺玩死了。


    “讓二弟去?”隋麽寒搖搖頭,隋麽宸的性子他還不知道嘛,讓他當個衝鋒將沒問題,道歉,還是算了吧,這孩子完全做不出愧疚的樣子,到時候再弄巧成拙。


    “要不然我親自去呢?”隋麽寒偶爾也天真一把……


    廖秋頓時傻眼,急忙道:“萬萬不可……若是少爺親自去了,豈不是,豈不是鬧的城中風言風語了,別說夏家,怕是蔣老太君第一個不樂意的。”


    “哦,偷著呢?”隋麽寒隨意道,他隻是在乎那人想法,想解釋清楚罷了。


    “我的大少爺……”廖秋分外無語,平日裏很明白的人,怎麽在這時犯了糊塗。


    “世子爺,咱們家和鎮國侯府沒什麽交情,您更是和夏家人不過幾麵之緣,若是私下會麵,我怕是夏小姐肯定不依,要是世子爺一意孤行,怕會更惹怒人家吧……”廖秋隱晦的提醒著,他們家大少爺在這裏左思右想,八成人家姑娘完全沒有此意呢,甚至記得不記得你隋麽寒還是個問題。當然,凡事見過他們家大少爺的女子,要是忘記了確實不太容易,隻是留下好印象也很難吧,那麽冷冰冰的,沒準夏家姑娘躲他還來不及呢,真虧他們家大少爺想私下見人家。


    隋麽寒抿著嘴唇,不再言語。廖秋想了片刻,說:“既然少爺已經吩咐了讓公爺準備賠禮派人訪問各家,那麽……其中必然包括鎮國公府,其實,其實若是能讓大公主出麵,想必最為妥當吧……”


    “讓母親……”隋麽寒微愣,那豈不是是個人都知道他的心思了。


    “其實吧……”廖秋低聲提醒:“少爺若當真有心,又怕夏大人將女兒定與他家,早晚都要跟大公主表明心跡的,否則,一切都是徒勞。而且,這樣也能顯示出少爺對女方的重視,想必他們家也說不出什麽來的。再加上咱們回京的時候,公主殿下和夏夫人是有過一段淵源的,如今夏大人和夫人為了皇家辦事,去了賀州,獨子卻被咱們家人誤打,讓公主出麵看起來似乎有點小題大做,卻不是不可以,至少比起少爺親去來的更合理一些。”


    隋麽寒咬著下嘴唇,不好意思的點了點頭,道:“如今,看來也隻能說與母親了。”


    廖秋頓感欣慰,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心道,看來大少爺在這方麵的情商很低,日後的路未必好走呢。不過還好,總算說通了,否則到時候自己難逃一頓板子啊。


    “不過,廖秋,你舌頭是不是不想要了。”本來平靜的屋裏,本來一切塵埃落定,誰曾想到隋麽寒突然來了這麽一句。廖秋趕緊下跪,歎道:“屬下不敢。”


    隋麽寒不快的瞪著他,淡淡道:“罰你三個月的俸祿,日後少跟隋麽宸那裏閑言碎語。我留你在京中是為了看著他,不是讓你們算計我。”


    “屬下不敢,屬下遵命。”廖秋鬱悶的領命,心裏罵了隋麽宸一百八十遍。這個小子,跑的倒是真快,讓大少爺的邪火往自己身上撒。


    “下去吧,明日隨我進京。”隋麽寒冷漠道,心裏卻因為離那個人越來越近了而帶著幾分緊張。


    “是!”廖秋退出了屋子,卻在院子裏碰到了摸淚的綠鶯姑娘,詫異道:“綠鶯姑娘不是進城了,怎麽還連夜回來了。”


    綠鶯沒想到隋麽寒這麽晚了還和廖秋商議事情,急忙弓了下身子,說:“廖大人嚴重了,公主殿下怕少爺身邊其他人照顧不好,沒留我過夜。”


    “哦……”廖秋本是隨意一問,倒沒想到綠鶯回的鄭重。點了下頭,便急忙離去了。離去前,想起綠鶯悲傷的眼神,不由得感歎,隋麽寒那個淡性子,對女人心思怕是真不了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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