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冬雪收拾好自己的心情, 小心翼翼的抬頭看了一眼對方的模樣, 隱約覺得眼熟。夕陽落下,餘暉的深紅色將他們的身影都照的分外低沉,夏冬雪怔了一會, 聽到一牆之外傳來質問之詞,凜然是徐旺青的聲音。他果然被誆來了, 隻是夏冬雪有些想不通,那周岫麗本事也膩大了點, 用大公主誆她是因為她原本就知道大公主要見她, 可是徐旺青呢?別說那丫頭是用她的名頭吧?但是徐旺青肯來也著實出乎人的意料……


    夏冬雪能夠聽見,隋麽寒自然也聽的清楚,若不是他看到前麵有人掌燈提著紅燈籠向他們走了過來, 他可能還沒有勇氣現身呢。剛才周岫麗的言語湧現在他的腦海裏, 莫非夏子旭有意收徐旺青為婿?想到此處,他胸口悶悶的, 很是別扭, 隻是徐旺青他雖然不熟悉,卻也多少聽人家提起他的名頭,知道是江南百年難得一見的才子,如今怕是覺得局勢混亂,有意躲之才先入國子監讀書, 日後新帝登基,他考取功名八成能入住翰林編修,待窺視相位。


    隋麽寒母親是公主, 屬於外親,父親是勳貴,走的是恩典的路子,他們這樣的人家不指著科舉功名,一般勳貴也多是繼承,隻有家中庶子或者次子想要擺脫家庭的時候才會考慮走科舉之路。不知道為何,想到隔壁尚有一位青年才俊徐旺青供夏冬雪挑選時,隋麽寒竟覺得有些許自卑,他從未像現在這一刻般在乎自己的名聲,畢竟夏冬雪的父親和其他人不一樣,看重的自然也不是那些表麵的金銀又或者地位,能取一名才學豐富的翰林為婿,才是夏大人那般的讀書人最引以為傲的吧……


    更何況徐旺青的年歲和夏冬雪似乎也更為般配一些。隋麽寒越想越別扭,他的嘴唇微張,原本想說些關心的言語,卻見夏冬雪正皺著眉頭聽著牆那頭的動靜,臉色忽明忽暗,心裏一陣不好受,於是閉上了嘴唇,不知道該如何啟口。


    夏冬雪想了好久,覺得兩個人總是如此站著不是個辦法,反正再不堪的樣子都被人看了過去,還怕什麽呢?她垂下眼眸,輕聲道:“謝謝公子……嗯,相救。”雖然現在的處境也不大好,但是總算是沒有當人麵前落下閑話。


    隋麽寒低下頭,看著眼前纖細的身影,那巴掌大的小臉很是糾結的想著什麽,不由得心頭一軟,原本想說些什麽,但是落在吐出來的聲音時,便成了僵硬的低沉中音,道:“沒事。”


    “那個……敢問公子可對這院落熟悉?”


    夏冬雪一邊說著,一邊抬頭觀察眼前的男子。此人穿著不凡,不像是小廝類的人物,八成是來參加賞荷節的,隻是他為何可以從西邊進門呢?不是說男賓都走東邊嗎?如此說來,此人八成是周家親眷,又或者是跟這次的三個貴人,大公主殿下,靜安王妃,還有鳳和公主殿下有關之人,要不然不會輕易入了西苑。


    隋麽寒早就感覺到了夏冬雪一點點的探究,那抹淡淡的神色看的他渾身上下說不出的尷尬,忍不住道:“我帶夏姑娘去我娘那裏吧……”隋麽寒理所當然的建議道,周岫麗既然是用大公主的名頭帶走的夏冬雪,若不是大公主的人將她送回去,早晚會傳出閑話。而且他完全沒有想過夏冬雪會認不出他,隻是夏冬雪在聽完這句話後身子一僵,立刻傻眼了,連聲音都帶著幾分顫抖,道:“額……大,世子。”


    夏冬雪又偷偷的仔細凝望了眼前男子的麵容一下,正巧對上了隋麽寒的眼睛,那雙眼睛本來就淩厲,銳利,讓夏冬雪不由得紅了臉頰,心裏歎道,自個剛才怎麽沒反應過來呢,這不是大公主殿下的大兒子,隋麽寒嘛。虧她這腦子還覺得人家眼熟,這氣勢,這冷漠,這硬硬的聲音,還能是誰?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她怎麽每次倒黴,都能和此人遇到。不過也幸虧是他,這樣至少在大公主那裏說話方便了一些,夏冬雪老實的點點頭,想到此人心性,頓時脾氣少了半截,又記起他們曾經在雪落寺打過交道,一下子越發乖巧了幾分,心裏不停的默念著,我就當他是棵高大的白菜好了……


    隋麽寒想不到夏冬雪對他的評價就是棵冷漠的大白菜,隻是見對方似乎特別小心翼翼,還跟他保持了將近兩個人的距離,好像生怕和他牽扯上什麽關係似的,心頭爬上了一抹濃濃的失意之情,他有那麽不招人待見嘛。


    隋麽寒這條路走的特別慢,他知道現在所有人的重點都在思憶湖那邊,而且他也真是難得和夏家姑娘如此明目張膽,順理成章的待那麽一會,如果不注意後麵夏冬雪的那一身髒了吧唧的衣服的話,在這樣一個月色明媚,春風撩人的夜晚,身邊滿是誘人的花香,遠處又是荷塘月色,兩個人就是這麽一前一後的走著,再說上幾句情話,真是一副很和諧的畫麵。


    想到此處,隋麽寒越走越慢,很是享受,就是急壞了後麵的夏冬雪。她還記得上次在雪落寺,這人還嫌棄他走的慢的,怎麽今個跟頭老牛似的,慢的一塌糊塗。


    夏冬雪的焦躁自然逃不過隋麽寒的眼睛,隻是他一直想找機會和夏冬雪解釋夏東至的事情,如此時刻,豈不是最好的機會嘛,於是隋大少爺攢了半天的言語,吞吞吐吐道:“夏姑娘,令弟身子,嗯,可好?”他不提還好,夏冬雪都忘了去想這件事情,如今提起,夏冬雪胸口難免湧出幾絲怨氣,隻是考慮到對方的身份和現在尚需要人家的幫助,隻好忍氣吞聲,不敢有半句怨言,敷衍道:“已經大好了。”


    “嗯……”隋麽寒感歎於自個的語言天賦太差,憋了半天,眼看著就要到了母親暫居的院子,說:“傷及令弟,絕非我本意,如有需要,我願意上本賠罪。”


    “額,這就不必了。”


    夏冬雪被隋麽寒的正經嚇到,還上門賠罪?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打人者乃你們家的小輩隋麽豐,我若是讓你來我家賠罪,不說賠罪,隻是單單賠個不是,指不定傳出什麽呢。隋麽寒腦子不傻,就算他情商再低也能感覺到夏冬雪並非如表麵那般的不介意,他想到夏家子嗣單薄,就這麽一個男孩,夏冬雪偏疼弟弟是可以理解的,於是非常認真的看著夏冬雪,說:“上次雪落寺的事情便覺得給夏小姐帶來諸多不便,這回又弄巧成拙的傷了令弟,我心惶恐。”


    惶恐個頭啊,夏冬雪暗道,見對方向前,她便急忙向後退了兩步,疏遠道:“此事已過,連靜安王府和鳳和公主殿下都不追究了,世子要是再與我家道歉,豈不是至夏家與不義呢,夏家真的不再介懷此事了。”


    隋麽寒聽的認真,一雙黑眸死死的凝視著眼前女孩的模樣,不過一年半的時間,他竟然覺得夏冬雪好像變了許多,比如說眼睛更細長了一些,嘴唇越發薄且紅潤,臉頰好像又瘦了三分,膚色越發蒼白,腰肢還是那般的柔軟,下巴好像更尖了一些,隻是那脖頸的鎖骨處,怎地是那般的……那般白皙的讓人無法移開視線。


    月夜黃昏,夏冬雪再傻也嗅出了一點異樣的感覺,見隋麽寒毫不遮掩自個的目光,忍不住有些羞怒,道:“世子爺,望自重!”


    隋麽寒渾身一驚,急忙垂下眼眸,他剛才到底在想什麽啊……咚咚咚,隋麽寒隻覺得胸口的心跳特別的快,快的好像要跳出來了似的。恰在此時,公主殿下身旁的大丫鬟綠荷總算出來解圍,道:“大少爺,公主都知道了,這位夏姑娘,先隨奴婢去換件衣衫吧,我已命人尋了類似的綢緞,姑娘先試試再說。”夏冬雪了然,暗歎大公主做事就是周細,她們不想讓此事外泄,自然要弄件一模一樣的衣服換洗了。


    隋麽寒雖然不樂意,卻也深感自個的失態,望著夏冬雪的背影消失在院子的勁頭,方轉過頭,去了母親的主屋。此時屋子裏不僅有大公主,還有鳳和公主殿下,和哭花了臉的周岫麗。隋麽寒對這個周岫麗,可是發自內心的厭惡,這個女人差點就毀了冬雪的名聲。


    周岫麗此時當真是怕了,她回來的時候發現夏冬雪不見了,更要命的是徐旺青還來了,此時此刻,她的心情難以言喻,因為如果說徐旺青和夏冬雪沒有關係,卻怎麽會任由他的人給騙來了?若說這二人有關係,以剛才夏冬雪的行為,確實不像,難不成徐旺青和她一樣,是一廂情願?這是她最不樂意接受的現實了,要是夏冬雪對徐旺青有意,徐家迫於兩家關係妥協,她還尚有一絲勝算,可是如今夏冬雪貌似無意,是徐旺青自個認為的,這又要如何改變那人心意呢?


    大公主瞅了一眼臉色黑的跟煤炭似的兒子,道:“都安置妥了?”


    “嗯。”隋麽寒悶聲道,木頭臉好像寒冬裏的冷風似的,到處凍人。鳳和殿下雖是長輩,但是家門不幸,出了個做事不顧後果的周岫麗,隻好在這裏一個勁的賠禮道歉,提出去看望夏姑娘的要求。大公主想著息事寧人,把鳳和公主勸走了,既然夏冬雪本來據說是被她屋子裏的綠菊詔走的,便就當確實從頭至尾都在她這裏好了,也省的編寫有的沒有的廢話。周岫麗又被挨了一頓罵之後,鳳和公主便帶著她離開了。畢竟一共就這麽幾個主家,都不在西苑是說不過去的。待眾人走後,大公主斜眼看著隋麽寒,道:“都說什麽了?”


    隋麽寒一怔,臉色微紅,說:“孩兒什麽也沒說……”


    “你倒是個害羞的,想當年我倒追你爹,可是沒那麽多顧忌的。”


    隋麽寒尷尬的垂下頭,不太好意思去直視母親的眼睛,他這情況和他爹可不一樣,至少他爹和娘是皇上下旨賜婚的,兩個人即便無意也先有了婚姻的約束,不像他現在,怕是想見夏子旭比登天還難,畢竟夏子旭如今身有要職,入住賀州。隋麽寒想到此處,急忙下跪,道:“孩兒請母親成全。”


    “成全?”大公主有意為難隋麽寒,調笑道:“我成全又有何用,那夏子旭祖上是清流,是近臣,固執又重名望,雖然說他因為鹽吏的事情被人參過貪汙,現在在清流裏名聲並不好,可是他股子裏依舊是個文人,若是當真舍了勳貴納個沒背景賢才為婿我一點都不會感覺到奇怪。”


    “母親!”隋麽寒怔了一會,沉聲道。


    大公主看著自己愁眉苦臉的兒子,曾幾何時,她都沒想過她會因為娶媳婦方麵的事情和大兒子背道而馳,他還記得以前問起過他的婚事,這孩子隻會說一切全憑母親做主,他明明不善此事,如今卻如此執著。


    “其實現在的局勢於我和你二舅舅並沒有利,父皇若是身體再安康個幾年,我們還能留在京中布置一二,怕就怕父皇的身子骨會出事啊。”大公主沒來由的改了話題,歎了起來。


    隋麽寒愣了一會,說:“皇上身體一定不會有事的。”


    “嗬嗬,我也如此盼著,你二舅舅說了,這次回來,便不走了。我們對這京城,放任太久。”


    “母親……”隋麽寒抬頭,清冷的視線是無比的堅定。


    大公主無奈的看著他,說:“你當真就是認定了夏家姑娘了?他爹夏子旭年事已高,待辦完賀州的差事後肯定會請命歸鄉,你娶個這樣的媳婦回來,日後對你的仕途,無半點易處。”


    隋麽寒搖搖頭,坦誠道:“母親,兒子從未想過未來會有怎樣的仕途,其實換句話說,兒子娶媳婦,隻要人家能夠不給母親,不給二舅舅添亂,便是我最大的易處。”他的潛台詞是,夏子旭就算不為官,也比曾經定親過,政見相左的世家強吧。


    “嗬嗬,你是喜歡她,自然看她哪裏都是好的,但是我派人查了一下,夏家子嗣不豐,主要是和夏夫人的身子不好有關係,夏冬雪可是她娘早產生下的孩子,我知道她模樣生的清秀,又惹人憐愛,你們男人都喜歡這種女孩,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子嗣的問題,不孝有三,無後為大。”


    隋麽寒被大公主說的臉都紅了,道:“母親,誰成親前,都不會先想這個問題吧,不管如何,總要娶回來再說。”


    大公主也覺得自個這話沒有說服力,繼續道:“那年歲呢?你們差著八歲呢,你還當真為了他等到自個二十四歲再娶妻?”


    隋麽寒垂下眼眸,恭敬道:“正好有大把的時間為二舅舅辦差,這也未必是不可以的。”


    “你……”大公主生氣的看著隋麽寒,最後見他一臉的堅定,無奈道:“反正話我已經說的很明白了,你既然如此想我便幫著你,可是夏子旭並非一般官員,即便你二舅舅坐了那個位置,人家要是不想和皇家連親,我們也是逼迫不了人家的。”


    “孩兒明白!”隋麽寒琢磨著,如果夏冬雪那邊的工作做不了,便從徐旺青做就好了,反正不是現成著就有人想嫁給徐旺青嗎?在夏子旭那裏,如果對手是徐旺青,他當真是有些心虛,因為夏家和徐家是幾代關係都很好的氏族,並且夏子旭欣賞文人,重名聲,徐旺青又前途無量,放在哪個清流眼裏都是最好的女婿。隻要除了徐旺青,換了別人,隋麽寒對自己還是很有信心的。想到此處,周岫麗的存在似乎對於他來說沒那麽厭惡了……


    如果要是讓人知道了隋麽寒居然為了這事起了算計人的心思,絕對會不敢置信……


    夏冬雪和綠荷在旁邊的屋子裏換衣服。綠荷跟在公主身邊十餘年了,公主和王嬤嬤說話一般不避諱他,所以她自然知道世子對夏冬雪的心思,服侍起來特別盡心盡力,弄的夏冬雪非常不好意思。為了避人耳目,綠荷親自將汙水倒掉,卻在回來的路上被大少爺屋子裏的綠鶯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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