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留他一晚好不好?


    陸勝男聽他這話說得有些好笑,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有些狐疑:“可是,你不應該和他們一起慶祝生日嗎?”


    見她問得認真,江景白笑容淡了些。


    “默默身體不好,早早就散場了。”


    陸勝男沉默了一下,正要再說,又聽見江景白問:“如果不方便,那就算了。償”


    語氣平白透出幾分落寞。


    陸勝男猛地搖頭:“怎麽會不方便?你要是無處可去的話,就在我家將就一晚吧。攖”


    “感激不盡。”江景白忽然伸出手揉了揉她的頭發,語氣輕柔,“很晚了,睡覺去吧。”


    陸勝男點點頭,伸手打掉他的手:“不要揉我的頭發……”


    話一出口,她又怔住了,這一幕,多麽似曾相識。


    “暖暖好久都沒來過,我去把客房床單換一換。”


    直到出了書房,陸勝男還能感受到自己臉頰上火辣辣的熱度。無論怎麽避免,她依舊改不了自高中起就分分秒秒都為他失神的心意。


    這樣不好。


    陸勝男從衣櫃裏拿出床單,她喜歡素淨的顏色,可是向暖總說她布置的臥室和她人一樣單調,於是客房裏的床單,色澤鮮亮……


    江景白倚在客房門口,忽然出聲:“為什麽家裏沒有你和他的婚紗照?”


    陸勝男正在抖被套,聞言一驚,差點兒拿不穩。


    “不喜歡觸景生情……”她幹巴巴的解釋。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單身呢……”


    陸勝男沒有說話,很快就將床單被套都換了一遍。動作嫻熟,幹淨利落。


    “咳咳,”江景白走了進來,纖細白皙的手指撫上綿軟的背麵,似笑非笑地看著她,“這個顏色還真喜慶……”


    濃烈的中國紅,顏色鮮豔奪目,張揚得好似要將那樣熱烈的色彩潑出來。


    陸勝男麵不改色地點頭:“對,我和他結婚的時候用的。”


    江景白神色看不出喜怒,說出來的話卻不怎麽好聽:“那豈不是算遺物?”


    陸勝男:“……”


    “嗯,這樣的遺物你還是好生珍藏,拿來給我用豈不是浪費了?”江景白話鋒一轉,“麻煩給我換成白色的。”


    陸勝男今晚心裏不怎麽痛快,正要拒絕,又聽見江景白說:“還希望老同學你能體諒一下我這個剛剛知道母親忌日的孤兒的心情……”


    自古紅色為喜,白色為喪。陸勝男想起之前他落寞的眼神,心裏某個地產被拉扯得很疼。


    “好。”


    “我可以幫忙。”


    “不用……”


    江景白卻不搭理她,趁著她換床單被套的間隙,徑直去了衣櫃找被套。


    等到陸勝男將床單換下的時候,江景白拿著丁香紫的被套不知所措。


    “我來吧。”她從他手裏接過,指腹劃過他的手背,隻覺冰涼滲人。


    重新鋪好床單,不過是幾分鍾的事情。然而大概是因為江景白坐在窗邊一直看著她的緣故,總覺得時間格外漫長些。


    “怎麽了?我臉上有東西?”陸勝男摸了摸自己的臉,有些不自在。


    “沒事。很晚了,快去睡覺吧。”


    “好,空調在你這裏,要是你需要的話。”


    陸勝男轉身出門,卻又聽見江景白叫她。


    “陸勝男,謝謝你。”


    她微怔,無力地笑了笑:“你不怪我就很好了。”


    “晚安。”


    “晚安。”


    ?


    直到躺在自己柔軟的大床上,看著頂燈璀璨的光暈,陸勝男都沒反應過來,到底哪裏不對勁。


    好像哪裏都不對勁,卻又哪裏都合情合理。


    張韻染始終淡漠的臉,提及江景白時眼角眉梢的笑意和驕傲,還有她看自己時挑剔的眼神,終年如同大霧彌漫的雙眼……


    來來回回的在眼前晃過,像是黑白舊影片,卻在某個地方斷了片。


    陸勝男總覺得自己忘了什麽,忘了很重要的事。


    心裏有些不安,若不是今晚江景白問起,她都不會想起,原來當年,張韻染曾那樣明顯地表現出來過她的去意……


    被子被攥得變了形,陸勝男想起之前在書房裏江景白聽她說起張韻染的死時冷清的表情,心裏的不安卻越來越強烈。


    她一定是忽略了什麽。


    這樣的想法充斥腦海,幾乎讓她喘不過氣來。陸勝男猛地坐起來,那些書……


    當初張韻染曾讓她帶到療養院去的書,她應該再去看看。雖然她曾仔細查看過,除了那封遺書,再無其他書信。


    然而那些不安卻無法就此消散,陸勝男披著外套,輕手輕腳地走出臥室。


    陽台上卻傳來江景白有些壓抑卻依然能聽出憤怒的聲音。


    “……不管你用什麽辦法,找到他!”


    “操!”


    “沒有地址,就把電話搞到!明天下午六點之前,別tm的給老子找借口,少不了你的!”


    ……


    陸勝男躲在牆後,聽著江景白壓抑到極致的聲音,說著她從未聽他說過的粗魯話語,大片大片的冷風從胸口漫過,幾乎讓她窒息。


    她想問一問,他經曆了什麽。


    記憶裏那個溫文爾雅的江景白,好像真的在慢慢消失。


    等到陽台安靜下來的時候,陸勝男從牆後望過去,隻看見他倚在欄杆上的背影。


    還有指尖的一點紅光。


    陸勝男緊了緊身上的外套,安靜地靠著牆立著。


    江景白指尖的紅光卻一直沒有停息過。


    不用看,她都能想象到他緊皺眉頭的模樣,自再見他以來,他總是心事重重的樣子。


    而她,即使知道當年重傷致殘的真相,卻依舊什麽都做不了。


    他不願意說,她就不想問。


    時光隔開了彼此年少的模樣,他們從未親密無間,而現在……


    他不快樂,她看得見。


    陸勝男在牆角蹲下來,心比地板更涼。陸勝男抱著腿,想著張韻染,想著不曾見過的江父,想著她聽說過的那些傳聞,疼痛就好似三千藤蔓,將她的心髒纏繞,密不通風。


    她忽然記得,張韻染說,勝男,景白拜托你了。


    緊緊咬著下唇,她害怕自己會發出聲音來。


    ?


    天光微亮的時候,江景白走了,他並沒有和陸勝男道別。


    陸勝男躲在牆後,聽著他的腳步聲,聽著防盜門開合的聲音,並沒有出聲。


    一夜未眠,眼睛有些酸澀。陸勝男換了一身黑衣,洗漱後出了門。


    今天是張韻染的忌日,她不曾忘記。


    清晨的江城還是沉寂的,走在人煙稀少的街道上,氤氳的霧氣讓人覺得寧靜。去花店取了早前訂好的花,是張韻染喜歡的紅玫瑰。


    她說,如果以後你來我墳頭掃墓,要帶花的話一定要帶紅玫瑰。


    彼時陸勝男並沒有放在心上,隻是敷衍地回她,好幾十年後的事情,說不定到時候你就不喜歡了呢。


    張韻染喜歡的東西,大多都不長久,時常是三分熱度。


    然而那時候張韻染卻對這件事格外堅持,和自己據理力爭的模樣陸勝男到現在都記得很清楚。


    “活就要就得活得熱烈張揚,小心翼翼有什麽意思?白色寡淡無味,黃色又總是多是非,還是紅色好,鮮豔奪目……”


    陸勝男開著車,看了一眼副駕駛位上包裝精致的玫瑰花束,五味雜陳。


    張韻染臨走的時候,那樣的反常,是不是希望自己可以阻止她?


    這樣想著,心情也變得沉重起來。


    因為太早,到墓地的時候幾乎沒什麽人。好在張韻染的墓地是江景燁選的,雖然不是最好,卻也造價不菲,每年還有專人打理。所以她也並不害怕。


    比起已逝的人,活著的人或許才更可怕。


    陸勝男捧著一束鮮豔的紅玫瑰走在小道上,偶爾遇到人,引得他們紛紛側目。


    這幾乎是每年掃墓都會遇見的事,她見怪不怪。


    “陸勝男!”


    空曠的墓地忽然傳來一個聲音中氣十足地喊著她的名字,自背後傳來,即使再膽大,陸勝男也不禁嚇了一跳。


    然後轉身,就看見了段墨那張痞痞的臉,正以一種不可思議的目光看著她。


    ---題外話---三更奉上,彌補前幾日落下的。謝謝大家的諒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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