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紅大太太劉氏帶著大兒媳王氏、女兒羅錦屏來了楊樹胡同,卻不見經二太太韓氏。


    羅紹和紅大太太寒暄幾句便借故要給學生指導功課回了書房,紅大太太帶著媳婦和女兒留在羅錦言屋裏。


    羅錦言靠在棗紅色漳絨大迎枕上,襯托得欺霜勝雪的俏臉白得耀眼,滿頭的青絲鬆鬆垮垮地挽了個纂兒,憑添了幾絲慵懶,倒真的讓紅大太太無法判斷她是不是真的病了。


    紅大太太礙著身份沒說什麽,倒是羅錦屏湊在羅錦言耳邊問道:“怎麽沒看見李家表哥?”


    羅錦言麵無表情:“二哥去天津了,要過幾日才回來。”


    羅錦屏的臉上掩不住的失望,趁著紅大太太沒注意,壓低了聲音對羅錦言道:“好妹妹,李家表哥回到京城時,你讓人到梅花裏接我來你家做客好不好?”


    羅錦言活了兩世,第一次有小姑娘在她麵前表露心事,她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見她雖沒有點頭,可也沒有反對,羅錦屏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惜惜,我就當你答應了,你別忘了啊。”


    直到常貴媳婦代替羅錦言送她們走出門時,羅錦屏走在最後,還不忘轉過頭來對羅錦言眨眼睛,羅錦言哭笑不得。


    次日,羅經帶著長子羅建章來了,羅紹還沒有下衙,羅錦言便請焦渭接待他們,又讓常貴派人到半路上攔了羅紹。


    下衙的時辰已過,還沒見羅紹回來,羅經父子則擺出一副見到羅紹不罷休的陣勢。


    明嵐回來了,告訴焦渭:“老爺一下衙,就被吏部幾位大人拉著一起去了肖大人府裏,晚膳不回來了,如果到時太晚了,就宿在肖大人府上。”


    羅紹氣得不成,羅紹擺明是要躲著自己!


    我還就是不走了,看你羅紹能躺到幾時。


    焦渭陪著父子二人用了晚膳,羅經還是不肯走。


    正在這時,有小廝進來:“焦師爺,管三平給秦家大爺送功課來了。”


    焦渭大喜,對羅經告罪:“秦家大公子打發人過來了,二老爺和大爺先小坐片刻,學生過去看看。”


    羅經暗忖,羅紹現在還真是春風得意,連秦家也有往來,這過繼的事,還非要找他不可。


    羅紹不在,焦渭隻需收下管三平送來的功課便罷了,可他今天存心找借口把羅經晾在一邊,自是不肯早早回去,和管三平聊起家常。


    管三平不是秦家普通的下人,他服侍秦老太爺四十多年,言談有物,舉止儒雅,焦渭是秀才出身,而秦家在仕林之中地位如同泰山北鬥,對管三平也高看一眼,二人談起秦老太爺於金石上的造詣,相談甚歡,不知不覺過了一炷香的功夫。


    這時小廝進來,對焦渭道:“您去看看吧,經二老爺等急了,指桑罵槐的。”


    羅經當然不敢說羅紹什麽,但在他眼裏,焦渭就是在羅家混吃混喝的,他當然不把焦渭放在眼裏,見焦渭去接待秦家下人,反倒把他這個主家親戚晾在一旁,正好有小廝送茶進來,他呷了一口,便說小廝慢怠,沏了涼茶端上來。


    焦渭一聽就沉下臉來,辭了管三平,匆匆離去。


    管三平看著他的背影,許久才問送他出去的小廝:“府裏來了貴客?”


    那小廝隻有八、九歲,管三平每次來,都是由他送出去,彼此早就熟了。


    小廝撇嘴:“是長房的二老爺,明知道我家老爺今天不回來了,可二老爺還是不肯走,難為了焦師爺。”


    管三平回到明遠堂,秦玨見到他便笑著問道:“怎麽今天這麽久,羅大人問你話了?”


    管三平暗道,大爺你是多盼著羅大人找我問話啊。


    “那倒沒有,羅大人沒在家,說是晚上也不回來了,但羅家來了客人......”


    秦玨聽著不住冷笑,叫了張長春進來:“你去打聽打聽,梅花裏羅家長房近來出了什麽事?”


    直到第二天晚上,張長春才來回話:“大爺,羅家長房二老爺的女婿董渭陣亡了,董渭原是平山衛的百戶,今天早上羅家嫁到董家的姑奶奶撞了棺材,說是因為董家要把董渭庶兄的兒子過繼承襲,羅家姑奶奶不肯答應,非要撞死在夫君靈前不可。”


    秦玨一聽就皺了眉,怒道:“那年他們搞出的那件事,我沒有找他們算帳,他們還沒完沒了。”


    張長春接著道:“我買通了董家下人,說是前幾天楊樹胡同的羅大人帶著女兒去董家吊唁時,羅小姐見從姐哭得傷心,她心疼得當場昏死過去,羅大人為此還和羅二老爺鬧得有些不快。”


    他邊說邊偷眼去看秦玨,見秦玨的臉色更加不好看了,躊躇著要不要繼續說下去。


    “怎麽不說了?你沒到梅花裏打聽嗎?”秦玨沉聲質問。


    “打聽了,羅二老爺昨天去找羅大人,在楊樹胡同一直等到宵禁也沒見到羅大人,羅二老爺很生氣,回家以後摔了粉彩茶盅,還和羅二太太韓氏吵了起來。”


    秦玨冷笑:“繼續查,看看羅家長房究竟有什麽幺蛾子,非要拽上羅大人不可,還有,去和董家那邊打個招呼,就說真要鬧到打官司了,銀子方麵不用擔心。”


    他想了想,又讓叫了若穀進來:“把韓家那個雜碎抓過來,這幾天我要用他。”


    若穀愣了愣:“韓家?哪個韓家?”


    秦玨瞪他一眼,他忽然發現,若穀越來越笨了。


    “就是那年的上元節,被你打悶棍的那個姓韓的。這麽重要的事,你怎麽能忘了?”


    若穀恍然大悟,那麽一個小人物,都過去好幾年了,大爺您怎麽還記得?


    那年的上元節,那個漂亮的小仙女似的小姑娘前腳剛走,大爺就讓他在後麵跟上,直到過了二更,先前跟小姑娘在一起的韓靖從望月樓裏出來,他就帶人把韓靖裝進麻袋,扛到後巷裏揍了個半死,告訴韓靖已經抓住了他雇的幾個混混......


    那韓靖嚇得半死,後來據說連成親都是到老家沙河辦的酒席,直到前年才敢回到京城。


    這小子又怎麽惹到大爺了,為何又要收拾他?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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