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有麵子,仆從們也能挺直腰板。


    羅紹向走在前麵的若穀望去,見他二十四五歲,身姿筆挺,步履矯健,神態舉止全無卑微瑟縮,不像是做下人的,說他是哪家的少爺也有人相信。


    羅紹暗暗點頭,不愧是幾百年的世家大族,先前的管三平還有現在這個秦若穀,放到外麵都是出挑人物,這就是世家和尋常大戶的區別,世家的底韻不是幾個進士幾張字畫就能撐起來的,越是細微之處越能彰顯。


    桂順樓前,早有兩個八、九歲的書僮跑進去通報,秦玨聞訊迎到樓梯處。


    已有兩三個月沒有見過秦玨,羅紹暗自打量,秦玨看似有些清減,但目光更加明亮,笑容更加謙和。


    回到雅間,羅紹坐了上首,秦玨親手給羅紹上了茶,這才坐到下首。


    從一進門,羅紹就在默默打量著秦玨,世家公子的雍容清貴,滿腹詩書的高華氣度,文武雙全的自信從容......再加上一張清秀漂亮的臉蛋。


    羅紹忽然發現自己幾乎走寶了,如果不是外麵有傳說秦玨與叔父秦牧關係不佳,那這秦玨就是十全十美的佳婿。


    他呷了口茶,讓自己的心情鬆弛下來,和秦玨說了些學問上的事,忽然話鋒一轉,問道:“聽說秦氏一族嫡係五房至今為止,全都住在九芝胡同,分家不分房?”


    秦玨心中一凜,羅大人,您終於關注我家的事了?


    “先祖政公蒙太祖賜籍北直隸,從西安遷至京城,並在通州置辦祭田,直至今日,秦家祭田和祠堂都在通州,初來京城時,便是居住在梅花裏,後來天心閣從西安搬到京城,梅花裏地方狹小,便舉家搬到九華胡同,政公膝下五子,便是如今秦家嫡係五房的老祖宗,雖然也在外麵置辦了產業,但五房人的祖宅都在九芝胡同。”秦玨侃侃而談,說得很詳細。


    羅紹頜首,又問道:“聽聞令尊是丁卯年的庶吉士?”


    這時站在門外的若穀進來,問道:“羅大人、大爺,掌櫃的問能上菜了嗎?”


    秦玨含笑看向羅紹,羅紹點頭,秦玨對若穀道:“上菜吧。”


    說完,起身重又給羅紹滿上茶,這才慢條斯理地說道:“祖父膝下四子,家父名燁字雲宣,家中行一。是丁卯年的庶吉士,並在翰林院觀政三年,三年期滿後,祖父年事已高,二叔那時剛剛調到京城,三叔四叔年紀尚輕,家父至孝,不忍再讓祖父操勞,索性接管了家中庶務,代祖父主持公中事宜,一心不能二用,便沒有入仕。”


    原來如此。


    羅紹慨歎,他也是考過庶吉士的人,隻是沒有考上而已。


    非進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內閣,庶吉士素有儲相之稱。普天之下,讓庶吉士回家管理庶務的,也就隻有秦家了。


    這要是怎樣的胸襟才能做到啊!


    這時,菜已上齊,菜倒也罷了,酒卻是禦賜的玉壺白,顯然是秦玨從家裏帶來的。


    羅紹想了想,問道:“從未聽你提起令堂,可是已仙去?”


    羅紹當然聽說過秦玨自幼喪母的事,但他還是要問問清楚,當然,還有明遠堂。


    秦玨眼中閃過一絲悲戚,但很快便恢複如常,看在羅紹眼裏,不免有些後悔,他不該這樣問吧。


    “晚輩四歲時,家母囑咐我要聽祖父的話,我一直認為她去很遠的地方了,直到辦喪事時,我依然不肯相信......如今晚輩按族規住在明遠堂,家父獨自住在楚茨園。”


    秦玨說的是實話,他隻是有一句話沒有告訴羅紹,他從來不相信母親死了,四歲時如此,現在依然如此。


    他的這番話聽得羅紹心頭酸楚,秦玨和惜惜一樣都是年幼喪母。


    李氏去時,惜惜比秦玨年紀還要小,她自幼聰慧,當年她是不是也像秦玨一樣,不相信李氏已經死了?


    唉,自己這個當爹的,那時隻顧傷心,從來沒有想過女兒可否接受這個事實。


    不過他心卻又微微放下,秦燁既是獨自住在楚茨園,那就是像自己一樣,一直沒有續弦。


    秦牧雖是家主,但畢竟隻是叔叔,他的妻子也隻是嬸嬸而已,自是不用像對待自己婆婆那樣晨昏定省。


    如果惜惜真的嫁到秦家,頭頂上沒有婆婆管著,這可真是打著燈籠也難找的。


    就是這一點,也比霍家要強。


    惜惜嫁給霍星,上麵有兩個婆婆,沒成親什麽都好,成親以後誰敢說呢?惜惜從小到大被自己捧在手心裏,又沒有娘親教她,以後做了人家媳婦,少不得會被挑三撿四。


    羅紹便又問道:“你自幼住在明遠堂,想來明遠堂是曆代宗子所居之處?”


    “不,明遠堂是秦家宗主的寢園。隻是到了祖父時,把明遠堂留給了我,好在二叔豁達,沒有在意。”


    好在秦牧沒有聽到,否則就是一口老血。


    羅紹連連點頭,半晌無語,忽然他又想起什麽,道:“江南的世家望族,也是幾房人住在一起,娶妻嫁女都靠公中銀子,有些房頭甚至每月隻有十幾兩的例銀,要讓女眷貼補嫁妝,不知你可聽說過?”


    秦玨的心砰砰直跳,他頓時知道自己的好運氣來了。


    他才不想糾結這運氣為何來得這麽快。


    他隻知道,運氣一旦來了,就要不惜餘力去抓住,否則就會稍縱即逝,抱憾終身。


    他不能有半絲慌亂,更不能說錯一句話、一個字,哪怕是態度上一絲一毫的不妥也能斷他生死。


    “我們秦家分家多年,因此每房都有每房的規矩,但有兩點是永遠不會改變的。一是子弟成親前是按功名支領月例,成親後月例另算,女眷則每人每月都有脂粉銀子,二是婚喪嫁娶公中另有補貼。”


    說到這裏,秦玨頓了頓,見羅紹眼中有讚許之色,便接著說道:“這是家裏的規矩,但不包括宗子。府裏每年給明遠堂撥款二千兩用於日常開銷,另外,做為宗子,我另有一些祖父留下的私產,手頭倒也寬裕,家中長輩是知道的。”


    秦老太爺留給他的東西的確不少,但是加在一起也不如他在幾家銀號裏存的銀子多。


    打死他也不會告訴羅紹,那些銀子是怎麽來的。


    她知道就行了。


    ****


    不好意思,今天太晚了。


    明天三更,第一更在上午啊。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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