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臘月,夜晚滴水成冰。羅錦言裹著厚厚的錦被睡得正香,自從收到父親的“報喜”信,她就不言不語隻是睡覺。


    已經睡了大半日,現在依然睡得昏昏沉沉。


    秦玨站在昆明湖邊衝她冷笑,我知道你能殺趙極,無聲無息,不讓任何人懷疑到你的頭上,但你不能殺,即使你和你兒子坐了朝堂,也不能震攝那些蠻夷,他們被趙極打得龜縮多年,但他們不會怕你們孤兒寡母。


    好吧,我答應了,我老老實實做個賢良淑德的皇後,可你呢,可你呢?


    “我是來給你送花的。”


    “我就是想多看看你,你又不出門,我想遠遠地看你一眼都不能。”


    “我甚至想過把你從家裏偷出來。”


    “最好每天看到你,無時無刻都能看到你。”


    這些聲音越來越多交織在一起,如同一張密實的大網把她緊緊罩住,讓她動彈不得。


    羅錦言想喊,但是喊不出來,她急得滿頭是汗,忽然,這些聲音全都消失了,她似是躺在一葉小舟之上,搖搖晃晃,耳邊又有一個聲音響起:“醒醒,是我。”


    這聲音像條小蟲,鑽進她的耳朵裏,癢癢的,她嚇了一跳,猛的睜開眼睛。


    不是在小舟上,是有人在推她。


    認出麵前的人是誰,她一咕嚕坐起身來,瞪大了眼睛:“怎麽是你?夏至呢?”


    “小姐,我在這兒。”夏至麵如土色地站在一旁,顫生生地說道。


    羅錦言鬆了口氣,秦玨能站到炕邊,她擔心夏至是被他製住了,就像小時候那樣,捆了扔到冬青樹後麵。


    現在看來,夏至見他來了,不敢聲張,隻好眼巴巴地一旁盯著他。


    兩家馬上就要下小定,在所有人看來,秦玨已是羅家的準女婿,這個時候傳出閑話,她嫁到秦家就抬不起頭了。


    上一次秦玨還是先遞紙條,這一次直接就站到炕邊了,還真是不把自己當外人了。


    夏至已經飛快地給她披了外裳,可秦玨還是看到月白中衣外露出的一截雪白如玉的脖頸,他的耳根立刻火燒火燎的,但眼睛卻沒有移開。


    “搭上帕子,我給你家小姐診脈。”他看著羅錦言,話卻是對夏至說的。


    自家小姐有沒有病,沒人比夏至更清楚。


    秦公子大老遠地從京城趕過來,是給小姐看病的?


    他會看病?


    夏至站著不動,秦玨這才瞥她一眼,道:“不搭帕子,我就直接號脈了。”


    羅錦言氣得幹脆把原本放在錦被外的手腕縮進去,緊緊握成了拳頭。


    夏至這才如夢方醒,這個秦玉章臉皮有多厚,別人不知道,她可一清二楚,如果不配合,說不定他真的會拽了小姐的手腕直接號脈,以後小姐還怎麽見人?


    她連忙低聲勸羅錦言:“小姐啊,讓秦大爺給您號脈吧,好不好?”


    羅錦言狠狠瞪了秦玨一眼,這才不情不願地把手從被窩裏拿出來,夏至放了引枕,隔著絲帕,請秦玨給羅錦言診脈。


    看到秦玨煞有介事地診脈,羅錦言忍不住譏諷道:“你還會望聞問切?我怎麽以前不知道?”


    她說的以前,是指的前世,前世可沒有聽說過他會這些。


    秦玨看著她,眼睛裏都是笑意:“上元節時,你忽然就病了,又不肯去看大夫,後來我就尋思著,你弱不禁風的,若總是任性著不看大夫,那也是件麻煩事,我懂些醫理,就能時刻看著你,你不想看大夫時,有我在你身邊也放心些,因此閑暇時,我就學了些醫術。”


    羅錦言冷著臉,不去看他,夏至卻已經鼻頭發酸,秦公子為了小姐去學了醫術......小姐自幼身體不好,老爺也曾翻閱醫書,如果他知道秦公子也這樣做了,他不知道該有多高興。


    “那我有什麽病?”羅錦言幹巴巴地問道。


    秦玨臉上的笑意更深,小丫頭是在裝病呢,除了肝火旺些,什麽病也沒有。他是今年才聽新雨讀了兩本醫書,又逼著蘇必青指點了幾次,雖離懸壺濟世還差得遠,但尋常小病倒也難不倒他。


    他轉頭對夏至道:“勞煩姑娘取筆墨來,我給小姐開個方子。”


    夏至佩服得五體投地,秦公子沒有吹牛,真的會開方子啊。


    她親手研磨,服侍著秦玨開了方子,秦公子寫的字她一個也不認識,真是有學問啊。


    秦玨剛剛寫完,夏至就聽到羅錦言說道:“把方子拿來給我看看。”


    夏至連忙把方子呈給羅錦言,方子上的墨跡未看,透著墨香。


    這是羅錦言熟悉的字體,一手狂草,筆走龍蛇一般,這才是他最擅長的,前世秦玨的書法字畫頗負盛名,她在趙極和趙思那裏全都見過。


    就是尋常去肝火的方子,她肝火旺?這是肯定的!


    她是被他氣得,一肚子怒氣無處發泄,肝火不旺才怪!


    羅錦言把方子交給夏至,道:“讓常貴照著這個去抓藥吧,你退下,我有話要和秦公子說。”


    小姐還圍著被子坐在炕上,這是不合規矩的,夏至遲疑一刻,還是拿著方子退了出去。


    秦玨倒是還有自知之明,和羅錦言隔了丈餘,坐在炕下的杌子上。


    “我猜到你會不高興,這件事對你來說有些突然,不過我們要出了正月才下小定,小定之後還有大定,把這些禮數全都走一遍,你還要準備嫁妝,待到我們成親的時候,也是一兩年以後的事了,也不算是突然了。”秦玨羅裏羅嗦地說著。


    羅錦言耐心地聽他說完,這才說道:“婚姻大事是父母之病,媒妁之言,不是我能做主的。但我若是在這一兩年裏使些小手段,倒也不是辦不到。”


    比如你裝病,更或者,你裝死。


    秦玨沒有說話,微微頜首,示意羅錦言說下去。


    “我們成親一年之後,我以自身有疾為由,給你納妾,你可答應?”


    大戶人家,哪有成親一年就納妾的?何況是秦家,即使秦家長輩答應,羅紹也不會答應。


    秦玨笑了,笑得驚喜交加,笑得心花怒放。


    這年頭,還沒成親就主動給夫君納妾的女子,真是打著燈籠也找不到啊找不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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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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