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是大歸的!


    羅紹心頭一動,隨即又覺得惋惜,年紀輕輕就守寡,雖然娘家心疼她,接她大歸,可每年姐姐們攜夫回門的時候,她還是要避開。


    “唉,令婿也是不幸。”羅紹歎道,總不能說三姑奶奶不幸吧,羅紹本能地避諱了。


    沒想到張謹卻冷哼一聲,道:“他有何不幸?那時他寄居在姨母家裏,明明是和表妹私相授受,卻依然求娶我的女兒,剛剛成親他表妹就自盡不成臥病在床,他這時才想起對不起表妹,趁著小女回娘家住對月時,他去姨母家裏陪了表妹兩日兩夜,小女得知後便要和離,他卻不肯答應,任由小女在娘家住了一年,這才答應和離。”


    羅紹立時想起似是曾經聽說過這件事。


    當年張謹被竇太後發配南寧時,曾得到當時身為廣西布政司參議的孫繁進相助,後來廣西土民暴動,布政使黃民瞞報不實,同德皇帝降罪下來,孫繁進受到牽連,貶到廣東任同知,從六品。而此時的張謹獻輿圖有功,名揚天下。


    張謹得知孫繁進的事,便讓孫繁進在子弟中挑選一人來京城讀書,孫繁進讓自己的小兒子孫季昆來投奔張謹,張謹讓他在國子監讀書,後來這個孫季昆還做了張謹的女婿,但孫季昆會試落第之後,卻沒有留在國子監繼續攻讀,而是匆匆忙忙補了正九品的四川大邑主簿,離開了京城。


    那時羅紹還很奇怪,張謹為何沒讓女婿考個進士,而是讓他以舉人身份做個小吏?


    進士和同進士就像正妻和小妾,那連同進士都不如的舉人,在仕途上可想而知。


    但事關鳳陽先生,羅紹也就沒有多問,後來他被調往隴西,發生很多事,自顧不暇,也便把這件事拋到腦後了。


    現在想來,那個孫季昆之所以等了一年才答應和離,想來就是為了來年的會試,即使張謹不管他,隻要他中了進士,也會有人給他麵子,可卻沒想到卻連進士也沒有考中,更別說殿試和庶吉士了。而那個主簿的官職,也應是張謹給他安排的,從此斷了他的科舉之路,一輩子在縣衙裏,就是日後抱上大腿,也沒有翻身的機會。


    張謹見他若有所思,便猜到他定是聽說過什麽,便沒有再說下去,又開始欣賞起那把醜兮兮的茶壺來。


    張謹留了羅紹用了晚飯,張謹早年走遍天下,搜羅整理了各地美食,而張老夫人擅長廚藝,因而,張家的私房菜很有名,但真正吃過的人卻寥寥無幾。


    自從女兒去了香河,羅紹就沒有吃過家常小菜,要麽在酒樓裏吃酒,偶爾回家用飯也是從酒樓裏訂了酒席,小廚房的廚娘閑來無事,羅紹幹脆給她放了年假,大年初一的餃子是讓遠山從外院的大廚房裏端來的,白菜豬肉餡裏放了大蔥,他最討厭吃大蔥了,所以隻是嚐了一個就不吃了。


    今天的這些小菜卻道道都合他的胃口,更重要的是,沒有一道菜裏有大蔥。


    而且這些小菜都很新鮮,不像是從家裏帶來又熱過的,倒似是現炒出來的。


    既是私房菜,除了府裏用了多年的廚娘以外,是不會傳給外人的,丫鬟們到了歲數就要放出去,因此更不會傳給她們。


    那麽今天的這些精致的小菜,就是全部出自三姑奶奶之手了。


    他吃得很多。


    張謹見他悶聲不響,筷子卻不停,便想起他去楊樹胡同時,用的酒席似是在酒樓裏叫來的,他便問道:“你是不是許久沒有吃過家常飯菜了?”


    羅紹有些不好意思,訕訕地道:“小女去了香河莊子,我又整日不在家,灶上的人閑著也是閑著,我便給她們早早放了年假。”


    張謹哈哈大笑,笑得羅紹很別扭,這有什麽可笑的?肖郎中的家眷沒在京城,他不如我手頭寬裕,過得還不如我。難怪秦玨說你是老頑童、人來瘋,一點也沒有誇張。


    張謹卻像是心情大好,叫澄心的小僮進來,說三姑奶奶要回去了,在外麵等著向他告辭,張謹嗯了一聲,讓澄心和藤白送了三姑奶奶出去。


    羅紹有些尷尬,天黑得早,這時已是掌燈時分,如果不是因為他來做客,三姑奶奶也不用親自下廚,更不會耽擱到現在才回去,他想來進門時看到的小轎,並沒有看到有家裏的侍衛跟著。


    “張先生,我帶了幾個侍衛,若是不嫌棄,不如讓他們在後麵跟著,送令嬡回府。”


    張謹搖搖頭,頗為得意地道:“不用不用,小女跟著內子學過武技,尋常小賊根本不是她的對手。前陣子你們都送女眷出京,我府上的女眷一個也沒走。”


    羅紹瞪目:“尊夫人也擅武技?”


    張謹哈哈大笑:“我那夫人家學淵源,年少時比武招親,整整九天也沒有人能勝過她,我恰好在附近遊玩,聽說了就想會會這位奇女子,於是到了第十天,嶽父便收了擂台,讓我請媒人來提親了。”


    他越說越得意,精神抖擻,就像年輕了幾十歲。


    外麵關於鳳陽先生的傳說有很多,但都是在他出仕之後的,而他少年時的事情,卻沒人提起。


    “您也會武技?”羅紹吃驚不小。


    張謹臉上現出傲然之色,道:“我以嘴為刀,以筆為劍,還學武技做甚?”


    嗬,你就說你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便是了。


    “那您是如何娶到尊夫人的?”羅紹問道。


    “當然是憑著真才實學,內子才慧眼識珠,不但下嫁於我,還跟著我走遍天涯海角,有一年我被土匪抓走,內子獨闖山寨,將我救了出去,有妻如此,夫複何求?”


    羅紹知道張謹隻有一位發妻,得誌之後沒有納妾,也沒有通房,如今幾十歲了,說起自己的老妻依然如同少年人一般,因此他才不能容忍女婿做出那般不堪之事吧。


    羅紹不由地對張謹又敬重了幾分。


    晚上他前腳回到楊樹胡同時,若穀和魯振平、騰不破後腳就到了,若穀還要去九芝胡同報平安,給他請了安便走了,魯振平和騰不破把秦玨“因病”暫時住在香河的事情告訴他了。


    羅紹這才知道,秦玨去了香河給女兒送豬肉了。


    他怔怔一刻,便哈哈大笑起來。笑得魯振平和騰不破麵麵相覷。


    送豬肉?還有沒有比這更可笑的事了,真是個傻小子。(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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