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七月七,明遠堂裏開始做秋冬的衣裳,丫鬟們一個個地被叫去量尺寸,每個人都很高興。


    羅錦言想了想,讓人叫來了針織房的管事婆子蔡媽媽。


    蔡媽媽的娘是程老夫人的陪嫁丫鬟,她的男人是萬卷坊的管事,正因為她的身份比別人高些,秦玨才會把二夫人吳氏送來做通房的四個大丫鬟送到針織房。可惜後來還是出了事,秦玨雖然沒有處置蔡媽媽,可也沒有給她好臉色。


    待到羅錦言進門,聽掃紅說起針織房的事事非非,索性把蔡媽媽晾了起來。


    針織房裏雖然新添了十幾個人,但是自從羅錦言嫁過來,無論是她,還是她的陪嫁丫頭,沒有給過針織房一件活計。


    蔡媽媽早就坐不住了,大奶奶的衣裳或許是不讓她們來縫,但是就連丫鬟們也沒人過來,就連掃紅也不來了。在大宅門裏當差,並非是越閑越好,含翠軒裏的人不來針織房,蔡媽媽想打聽大奶奶的喜好都沒有辦法。


    這幾天明遠堂裏做秋冬衣裳,蔡媽媽早就讓人給含翠軒送信了,可直到今天,不但夏至這樣的大丫鬟沒有過來量尺寸,就連新去的緋紅她們也沒有來。


    蔡媽媽正尋思著是不是自己親自過去,有小丫鬟跑進來:“蔡媽媽,大奶奶屋裏的立春姑娘往這邊來了。”


    蔡媽媽嚇了一跳,隨即便又驚又喜,立春雖然隻是三等丫鬟,卻是給大奶奶近身服侍的。


    蔡媽媽想到這裏不由苦笑,什麽時候開始,她連個三等丫鬟都要巴結了。


    立春隻有十二三歲,帶著嬰兒肥的小圓臉,大大的杏眼,笑起來時有一對小酒窩,讓人看著就覺得歡喜。


    立春規規矩矩地給蔡媽媽行了禮,笑著說道:“蔡媽媽,大奶奶讓我過來問問,大爺每年的秋冬衣裳是不是都是針織房裏做的?裏衣多少件?單袍夾袍棉袍多少件?大氅披風和鞋襪又各是多少?原先您這裏是如何分工,現在又是如何分工的?“


    蔡媽媽的臉色變了,既然問得這麽詳細,為何不讓她過去當麵說,反而要讓個小丫鬟在中間轉告?


    大奶奶不是不把她放在眼裏,而是連話都懶得和她說。


    蔡媽媽的額頭上滲出豆大的汗珠,她強擠出笑容,對立春道:“姑娘,大爺的衣裳大多都是針織房裏做的,瑣碎得很,不如這樣吧,婆子跟著你回去見過大奶奶,把具體的數量一一報上去,也免得姑娘辛苦不是?”


    立春笑道:“蔡媽媽是想見見大奶奶,和大奶奶說說話吧,真是不巧,大奶奶怕是沒空,您還是告訴我吧。”


    蔡媽媽的臉上如四季飄過,四十多歲的人了,讓個小丫頭說破心思,也真是丟人。


    她按照立春問的,一項項說清楚了,立春便用筆寫下來,又讓蔡媽媽按了手印,這才出了針織房。


    蔡媽媽急得坐立不安。


    當年二夫人分兩次送進來四個大丫鬟,梨白、杏紅、桔香和冬青。連同針織房裏原來的人,總共十五個年輕丫鬟。


    那幾年大爺很少回來,梨白幾個初時有些不甘心,後來也就認命了。可是三年前,大爺從外麵回來,便在明遠堂裏長住下來,這些丫鬟們的心思又活起來,私底下都在議論大爺如何如何。


    大爺夜裏下湖泅水的事,蔡媽媽也聽說了,可是霞嬤嬤早就找過她,讓她想辦法把梨白幾個送到大爺身邊,她沒有答應,可也沒有拒絕。那天她看到梨白打扮得妖妖嬈嬈,也猜到個七七八八。次日她從家裏回來,便得知梨白在湖邊被侍衛們抓住,扔到湖裏灌了水,正半死不活地躺在炕上。


    現在大奶奶之所以冷落她,想來就是因為這件事。


    蔡媽媽越想越擔憂,當天晚上便拿出五兩銀子備了幾樣禮品,去了常貴媳婦家裏。


    含翠軒裏,羅錦言拿著小雪帶回來的明細看了一遍。以前給秦玨做裏衣的是梨白和杏紅,褻褲什麽的都是她們在做,難怪要半夜三更到湖邊找他。


    可能是擔心再出事,這次進人,蔡媽媽要的都是媳婦子和小丫鬟,十六歲以上的丫鬟一個都沒有。


    接下來的整個下午,羅錦言都在裁衣裳。


    前世有專門的針線師傅教導她,但她主要學的是刺繡和打絡子,倒也學過裁做衣裳,隻是從來也沒有實踐過。


    在宮裏能繡出幾件精致的物件便已足夠了,沒有必要自己動手縫衣裳。


    她照著秦玨的裏衣裁了一條褻褲,夏至鎖了邊,她便靠在臨窗的大迎枕上開始做衣裳。


    她少做針線,剛縫幾針就困了,耳朵跳到炕上,偎在她懷裏,她便把衣裳放下,抱著耳朵睡著了。


    再醒過來,又有了別的事,忙過之事拿起針線,便又開始打瞌睡。


    羅錦言有自知之明,照著她這樣做下去,一個月也做不出一條褻褲。


    她索性扔到一邊了。


    不過那條隻縫了幾針的褻褲還是被秦玨看到了,從此後秦玨就有了念想,心裏像抹了蜜一樣甜。


    好在羅錦言做事有始有終,直到半年以後,終於把這條褻褲做好了,不過這是後話。


    幾天後,派出去的人有了消息,虞家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尋到了落崖死去的那人身份,原來是慶郡王府裏的人。


    這人的身份就像那張圖紙一樣令虞大老爺興奮不已。


    慶郡王聲色犬馬,糊塗之極,竟然不知道自己門下有這樣的人材,得到寶貝不給自己的東翁,反而要給別人。


    虞大老爺讓人進一步打聽,原來曾經有人看到,那人和慶郡王的一個寵姬私下來往,為此慶郡王很生氣,抽了那人十鞭子,打得皮開肉綻。後來查出是子虛烏有,慶郡王也隻是賞了那人三十兩銀子去養傷,想來就是這緣故,才令那人有了異心。


    隻是那人孤身一人,沒有家室,餘下的圖紙也不知藏在哪裏。


    這件事便又陷入了僵局。


    好在老天也要相助,沒過多久,虞大老爺的人便打聽說,那人是翠花胡同的常客,和翠花胡同一個叫爽妹的私娼來往甚密,他這兩年在慶郡王府裏撈的銀子都進了爽妹的腰包。


    虞家的人找到爽妹,那女子也是個潑辣貨,任憑虞家軟硬兼施,一口咬定五百兩銀子不鬆口,虞大老爺無奈,如數把銀子給她。爽妹這才把那人留在她那裏的一隻箱籠交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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