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便過了七月半,要開始準備過中秋節了。


    方顯勝送過來四十壇酒,這是通州莊子裏釀的,都是剛從地裏起出來的。


    方顯勝滿臉堆笑:“大爺說了,二十壇桂花酒是做節禮的,二十壇青梅酒留在家裏喝。”


    青梅酒?


    上次羅錦言在娘家喝的青梅酒,就是秦玨帶過去的,她喜歡酸酸甜甜的味道,便多喝了幾杯,結果那天差點被秦玨吃幹抹淨。


    好在隔了屏風,否則方顯勝一定會看到大奶奶雙頰如火,燦若朝霞。


    次日是休沐日,一大早,羅錦言便拉著秦玨去楚茨園。前世她雖是皇後,可無論娘家還是婆家,都沒有什麽親戚。這一世她不想再過前世的日子,娘家是真正的娘家,給她親情,給她倚仗;婆家也要是真正的婆家,她不想讓自己和秦玨在這樣一個大家族裏成為孤家寡人。


    自從曬書節父子吵架,秦玨跳到湖裏之後,這父子兩個基本上沒有說過什麽話。


    昨天晚上,羅錦言好不容易才勸說秦玨來見秦燁,為此她答應了秦玨好幾個不要臉的要求,包括幫他擦背。


    “惜惜,我今天好不容易不用去衙門,你讓我多睡一會兒不行嗎?”


    “不行。”


    “誰家的娘子這麽霸道,一點都不心疼相公。”


    “你家的。”


    秦玨歎了口氣,雖然心裏老大不願意,可還是雲淡風輕地帶著羅錦言去了楚茨園。


    秦燁一向早起,他習慣早晨看上幾頁書,因此還沒有用早膳。


    四圍進來告訴他,大爺和大奶奶過來請安了,秦燁隻是淡淡地嗯了一聲。


    他看看身上那件半新不舊的家常道袍,覺得應該換一件,畢竟兒媳婦也一起來了,總不能穿得太隨意。


    他換了一件新做的竹青暗紋杭綢直裰,照照鏡子,又覺得這件衣裳簇新簇新的,倒顯得太過鄭重了。


    他正想再換一件,丫鬟進來說大爺和大奶奶已經進了堂屋。


    秦燁無奈,隻好就穿著新衣裳走了出來,他果然看到秦玨的眉頭擰在了一起。


    兩人給秦燁請了安,小丫鬟端來早膳,秦燁便道:“你們這麽早就過來,還沒用早膳吧,一起用吧。”


    怎麽一起用?


    公公和兒媳婦在一張桌上用嗎?


    還是把兒媳婦轟到一旁,公公和兒子用膳,兒媳婦在邊上看著?


    如果有婆婆,偶爾也能一家人同桌用飯,但是沒有婆婆,情況就不一樣了。


    眼看秦玨的眉頭擰得快要長出皺紋了,羅錦言忙道:“大爺天沒亮就起來練拳,我們是用過早膳才過來的。”


    秦燁聞言點點頭,淡淡道:“既然用過早膳了,你們就回去吧。”


    羅錦言仔細回憶,自從她嫁進來,雙朝之後,她和秦玨還從未在楚茨園裏用過膳,每次過來,秦燁都是用最快速度簡潔明快地把他們兩人打發出去。


    不過這也不錯,公爹又不是自己的親爹,相見如冰也不是壞事,真有一日要撕破臉了,也沒有什麽不好意思。


    從楚茨園出來,秦玨一路黑臉,半路上遇到二房的秦琪,他幫著秦燁打點庶務,每天都要早早來楚茨園報道。


    看到秦玨夫妻是從楚茨園的方向過來,秦琪臉上的笑容就掩不住地溢出來。


    “玉章,今天不用去衙門啊,我剛得了一副暖玉的棋子,咱們兄弟也有年頭沒在一起下棋了,不如今天手談幾局如何?”


    秦玨微笑,麵不改色地道:“嶽父昨天帶話過來,讓我們今天過去,琪從兄若是不急,改日我再向你討教。”


    羅錦言腹誹,她爹什麽時候捎話過來了,秦玨明明是說今天哪裏都不去的。把她當成什麽了,萬用借口?想什麽時候拿來做借口都行?


    既然是要陪媳婦回娘家,秦琪當然不好再說什麽,寒暄幾句,便去了楚茨園。


    見秦琪走遠,羅錦言嘟噥道:“琪大爺是想把你叫到楚茨園裏下棋,你去了又如何。”


    “哼!”秦玨從鼻子裏哼了一聲,牽著羅錦言的手,回了明遠堂。


    這父子兩個怎麽就像仇人一樣?難怪有人說無仇不成父子。


    她忽然又想起這句話的上一句是“無怨不做夫妻”。


    上一世,她和秦玨不就是怨家嗎?


    難道冥冥中自有天意?就像他們兩人先前說的,他前世欠了她的,這一世來還債。


    一抹笑意浮上嘴角,羅錦言拽著秦玨就走,秦玨還在別扭著,被她突如其來這麽一拽,有些措不及防,腳卻不由自主地跟上她。


    “我們去哪兒?”


    “既然說了回娘家,就不要在府裏待著了,我們去荷花池挑幾盆茶花。”


    張氏在娘家裏養了很多茶花,其中不乏名品,她嫁到羅家時並沒有帶過來,這些花還留在荷花池,她早就答應讓羅錦言過去挑上幾盆了。


    聽說是去張家,秦玨的心情也好了起來,他有些日子沒見到張老頭了,常濟文想在年底把書修好,就求了張謹過去幫忙,張謹想給女婿羅紹另尋前程,自是欣然前往,這翁婿二人這些日子一下衙便去了翰林院。


    羅錦言備了禮品,就和秦玨去了荷花池的張家。


    她算是張家的外甥女,秦玨是做女婿的,徐老夫人聽說他們來了,打發管事去找不知去哪兒的張謹,自己則帶著兒媳、孫女,和羅錦言在花廳裏閑話家常。


    羅錦言笑著說要去挑幾盆茶花,徐老夫人道:“你若是喜歡,全都搬走都行。你母親把茶花養在娘家,每次回來,不是說這盆開得不好,就是嫌那盆葉子不綠,你搬走了,讓她到你家裏去看她的花,省得麻煩我。”


    羅錦言很喜歡這位爽朗大方的外祖母,笑嘻嘻地湊過來,對徐老夫人道:“我那裏有幾張好皮子,給您做頂兔兒臥吧,冬天裏正好戴。”


    徐老夫人便指著羅錦言對徐嬤嬤道:“你看看這才多大的人兒,就這麽懂事。”


    徐嬤嬤上次被白九娘收拾過,對這位表姑奶奶不敢怠慢,滿臉是笑地湊趣道:“表姑奶奶人孝順,難怪老夫人整日惦記著。”


    用過膳後,徐嬤嬤要陪著羅錦言去挑茶花,羅錦言卻把秦玨叫上了,拉著他一起去了花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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