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明遠堂,羅錦言便叫了常貴媳婦,吩咐她明天一早就讓常貴去打聽李青越的事,如果不好打聽,就請魯振平幫忙。


    她示下之後才回到內室,聽到屏風後麵的水聲,她臉上微紅,吩咐小丫頭端兩個火盆進來,她隔著屏風道:“要不要把竹喧他們叫進來服侍?”


    秦玨道:“這麽晚了別叫他們了,我自己能洗。”


    小丫頭把火盆端進來,這個季節還用不著燒火盆,沒過一會兒,屋子裏就暖和得要冒汗了。


    羅錦言搖著雙麵繡牡丹的團扇,坐在羅漢椅上,隔著屏風和秦玨說話:“你和我爹聊了一個晚上,他有沒有和你說起去國子監的事?”


    秦玨道:“那倒沒有,嶽父在和我說給你辦及笄禮的事,還塞給我三千兩銀子的銀票,讓我給你好好操辦。”


    羅錦言揚揚眉,她爹出手也太大方了,辦個及笄禮哪能用這麽多銀子,這都夠很多大戶人家嫁上三四個女兒了。


    她隨即就明白了,秦玨答應父親兩年圓房,現在她馬上要及笄了,父親一定是怕秦玨心裏不痛快,讓他拿這錢到外頭尋樂子,免得弄個通房什麽的礙她的眼。


    “你把銀票收下了?”羅錦言冷哼,他敢收下,她就敢要過來,她娘家的銀子不是那麽好拿的。


    秦玨笑道:“我哪敢收啊,不但沒拿銀票,還把剛得的那枚扇墜兒孝敬嶽父了。”


    羅錦言知道那枚扇墜兒,竹子的,還是她親手打的絡子,已有些年頭,打磨得如玉石般瑩潤,這是有錢也買不到的東西。


    羅紹一向喜歡這些精巧的把件。


    羅錦言滿意地點點頭,對屏風後的秦玨道:“我的陪嫁裏有幾個扇墜兒,你挑一個吧。”


    秦玨哈哈大笑:“好啊,我去挑一個。”


    他倒是不客氣。


    羅錦言便叫了夏至去開庫房,秦玨從屏風後麵走出來,沒過一會兒,夏至便用紅木托盤捧了扇墜出來。


    竟有二十多個。


    羅錦言也沒想到有這麽多,拿起一枚雞血石的,對秦玨道:“除了這個,其他的隨便挑。”


    秦玨笑著問她:“你手裏那個有什麽講究嗎?”


    羅錦言便拿給他看:“這是我九歲時親手雕的。”


    那塊昌化雞血石並非上等好料,而且還有沙丁,羅錦言將其雕成一尾小金魚,那些沙丁恰到好處,並不顯突兀,且紅斑遍布,豔麗奪目。雖然不值錢,但不失精巧。


    秦玨越看越喜歡,道:“你若是還想雕,庫房裏還有幾塊石料,都是祖父給的,你拿來看看雕成什麽。”


    羅錦言搖頭:“還是別浪費東西了,我在娘家還留著好幾塊沒有雕完的,其實我從小到大,也隻完成了這條小金魚。”


    秦玨相信,他想起羅錦言給他做的那條褻褲。


    他挑了一枚象牙蓮藕的老扇墜,仔細一看是前朝內造,雖然古舊,但別有一番意境。


    羅錦言把這枚扇墜兒放好,道:“明天我給你打根絡子。”


    她這陣子很喜歡打絡子,已經打了好幾根。


    看得出她的心情很好,秦玨便趁機把布巾塞給她,道:“你來幫我絞頭發吧。”


    羅錦言沒有拒絕,一邊給他絞頭發,一邊說道:“我爹的壽辰也快到了,你想好送什麽了嗎?“


    秦玨道:“改日你到庫裏看看,有什麽是他老人家會喜歡的,可惜我的書畫比不上五弟。”


    羅錦言眼睛亮了:“你和五叔的書畫各有千秋而已,你就親手畫幅畫,我在挑幾樣精巧的東西,他肯定喜歡。”


    秦玨大奇:“你是什麽時候見過我的畫?在鬆濤軒裏嗎?”


    他的畫沒在鬆濤軒懸掛,而是隨便丟到一邊了。


    羅錦言笑而不語,前世秦玨的書畫很有名,但術業有專攻,他在這方麵的名聲的確比不上秦珈。


    秦珈的畫和他的人截然不同,嚴謹細秀,境界寧靜幽雅,前世有南陸北秦之說,南陸指的是金陵陸家的陸少亭,而北秦就是秦珈。


    但是羅錦言卻更喜歡秦玨的畫,他的畫風深放灑脫,筆豐墨健,渾厚沉鬱,雖然沒有秦珈的靈秀,卻自有一份淳樸厚重之風。


    前世羅錦言對秦玨深惡痛絕,但對他的畫卻很喜歡。


    秦玨想了想,道:“那我明天就畫,多畫幾幅你來選選。”


    羅錦言笑著點頭,連她自己也感覺到今天的氣氛很好。


    如果秦玨一直這樣,倒也並不像前世那麽討厭了。


    次日常貴把李青越的事情打聽清楚了。


    李青越住在柳樹裏,那裏離梅花裏很近,是李毅讓李青風幫他置辦的宅子。


    下人都是新買的,沒有什麽規矩,常貴沒費力氣,就從那些下人口裏打聽到了。


    這處宅子的上任主人臨走時留下了全套的家什,李青風是男子,想得難免欠周到,見院內花木蔥蘢,屋內家什齊全,也就沒有多想,便把宅子交給了李青越。


    李青越剛住進來時,每天除了去書院,就是在房裏讀書,倒也沒有什麽事。


    半個月前的一天,他忽然帶著兩個粗使婆子到城外接人,接回來一個年輕小姐,這位小姐身邊隻帶著一個丫頭,衣著打扮都很寒酸,這兩個婆子初時還以為是鄉下的窮親戚進城打秋風的。


    可是自從這位小姐住進來,李青越就像活菩薩似的把她捧了起來,今天買幅古畫,明天買件玉器,後天又買回整套的瓷器,可能就是因為這個,李青越才回楊樹胡同去拿了些擺設。


    羅錦言愕然,李青越想布置宅子,這也不是大事,李青風知道以後說不定還會貼些銀子給他,可問題是,那位小姐是誰?


    廖家處置了王姨娘後,花姨娘也離開京城,送到廣東廖川身邊了,但廖雪卻像是一滴露水無聲無息了。


    這也沒什麽奇怪,大戶人家可以大張旗鼓發賣姨娘,卻不會這樣處置女兒。


    廖雪要麽是自盡,要麽就是送到家庵青燈古佛。


    但是現在住進柳樹裏的那位,不是廖雪還能是誰?


    如果真是廖雪,李青越一個拐帶良家的罪名是跑不了的,按大周律例,先要杖責五十,再去掉功名,還要處以罰金補償女家。


    就是李青越那個小身板,不用杖責五十,三十廷杖他就一命嗚呼了。


    他不會這麽傻吧?


    詞話本子裏的傻缺書生最終都能抱得美人歸,李青越不會是真的相信了吧?


    羅錦言對身邊的丫鬟說道:“我頭疼,服侍我睡覺。”


    姚穎怡說明天繼續三更...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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