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錦言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哭,如果真要找理由,那可能是她感覺屈辱吧。


    她分不清這種屈辱是秦玨帶給她的,還是想起了前世的事。


    她很少掉眼淚,秦玨嚇了一跳,手忙腳亂地給她擦眼淚,找不到帕子,就用自己的衣袖擦拭,寬大的衣袖抹到她的臉上,羅錦言索性抓過來哭了個肝腸寸斷。


    秦玨感覺心裏亮堂堂的,像是點起一大堆蠟燭,火苗子熊熊燃燒,燒得他快要掛了。


    原本多麽好的氣氛,他等了兩三天才等到她自動上鉤,這可好,全沒了。


    他確實沒想那個,這幾本書是他好不容易才從天心閣弄出來的,想著給她驚喜,沒想到卻弄砸了。


    “惜惜,我們不在書房,再說你還小,我不急,真的不急,我就是擔心到時候我們倆都不會,這才想和你照著書上練習練習,真的隻是練習,你相信我。”


    練習?


    去你的!


    羅錦言一把推開他,從書案上坐下來,左右看了看,沒找到一件能當做武器的東西,她索性踮起腳尖,一口咬在秦玨的肩膀上。


    這一口咬上去,秦玨的心就放下了,小姑娘是覺得被他戲弄了吧,就這樣讓她咬著,消消氣。


    這件事的結果,就是秦玨把那幾本書搬進了臥房。


    到了羅錦言及笄的日子,秦家的女眷,連同秦家在京城的通家之好,能來的都來了,就連久未露麵的左夫人也帶著秦瑗過來了。


    這已經遠遠超過了送出請帖的數量。


    這些人一半是衝著秦家未來宗婦的麵子來的,還有一半則是衝著徐老夫人。


    鳳陽先生雖然致仕多年,但以他的名聲和身份,徐老夫人並不冷清,就是宗室勳貴家的老夫人們,她也能說得上話。


    聽說她親自給外孫女插簪,自有一堆京中婦人想在她麵前露露麵。


    吳氏雖然不高興,可也隻能對著霞嬤嬤酸上幾句:“已為人婦還要讓娘家人插笄,分明是不把婆家放在眼裏,哪有這樣的,族裏的長輩們耳朵聾了,眼睛也瞎了嗎?”


    這話在外麵當然不能說,且,她還要強顏做笑,假惺惺地和徐老夫人契闊一番。


    可是那場麵也太讓她牙疼了,左夫人一直陪在徐老夫人身邊,還讓秦瑗把徐老夫人當自家長輩那樣服侍著。


    吳氏感覺周圍的人似是都向她看過來,這些人哪個不是門清,誰不知道徐老夫人和金陵陸家的姑太太是親家,陸家姑太太是左夫人的親表姐,這樣論起來,左夫人和徐老夫人是平輩,反倒成了吳氏的長輩。


    當然,沒人會注意輩份,老一輩人都知道,當年秦牧差點就娶了陸家姑太太,為了迎娶吳氏,還把程老夫人氣病了。【零↑九△小↓說△網】


    偏偏陸家姑太太後來也嫁到京城,還把兒子培養成狀元;而吳氏雖然做了秦家宗婦,卻弄了個苛刻侄兒的名聲。


    看著左夫人笑得像朵喇叭花似的,吳氏氣得肝疼。


    可還有多嘴的婦人湊到徐老夫人麵前巴結:“您老真是有福氣啊,兒子女婿都是進士,還有一個女婿是狀元,外孫女婿還是探花郎。”


    就像是怕別人不知道陸氏的兒子是狀元似的。


    吳氏咬牙切齒,她的兒子一個惹下見不得人的事,另一個整天為了丫鬟外室和她嘔氣,現在也還是個秀才。


    羅錦言插笄用的簪子據說是程老夫人的舊物,吳氏卻一眼認出,這支赤金鑲百寶的簪子,以前她是見過的,葉氏雙朝認親時,程老夫人賞給葉氏的幾件頭麵中,就有這支簪子。


    那時程老夫人還說,這支簪子是她婆婆賞給她的,她再賞給葉氏。


    吳氏氣得差點背過氣去,什麽程老夫人的舊物,這支簪子分明就是秦家的傳家之物。


    但是她沒有戴過,以後秦瑛的媳婦也沒有機會戴上。


    及笄儀式一過,吳氏沒有留在明遠堂用膳,便推說自己那邊還有事,前呼後擁地走了,不過是晚輩的及笄禮,用得著這樣興師動眾嗎?秦玨被羅氏那狐媚子迷得分不清東西南北,秦燁怎麽也這樣糊塗,照這樣下去,以後秦家但凡是有年輕媳婦的及笄禮,都要按照這樣辦嗎?那要多少銀子,公中可沒有這項花銷。


    羅錦言也沒有留她,這邊有三太太和四太太張羅,吳氏在這裏隻能添亂。


    三太太年紀擺在那裏,雖然話不多,但自有一番端莊大氣;四太太年輕活潑,能說會道,兩人一靜一動,各方麵都能照應到,不論是及笄禮還是之後的宴會,都是隆重熱烈,又不失穩重。


    羅錦言拉著專程來給她做讚者的莊芷樺,笑嘻嘻地問她:“聽太太說,你的小日子沒來?”


    莊芷樺的臉紅得像是吃醉了一般,她哭笑不得:“我婆婆是高興壞了,忍不住就說出來了,太太和你莫要笑話。”


    常家雖然已經有兩代人出仕,但是畢竟根基不夠,少了底蘊。常老安人和常大太太出身不高,又長年住在鄉下,得知兒媳婦的小日子沒有來,就迫不及待地告訴了一同去紅螺寺的張氏。


    好在張氏是個有分寸的人,也隻對羅錦言說了,否則若是莊芷樺沒有懷上,就要讓人笑話了。


    羅錦言哈哈大笑,搖著莊芷樺的胳膊:“那你快說,你究竟是不是真的懷上了?”


    莊芷樺不是忸怩的人,否則當初也不會找上門找羅錦言興師為罪了。


    她羞赦地點點頭,道:“日子還淺,要再過兩個月再請大夫診脈才能確定。”


    這基本上就是懷上了。


    羅錦言高興得不成,前世時莊芷樺一直沒有孩子。


    她問道:“常進士知道了嗎?”


    莊芷樺搖搖頭:“他去了福建,我怕讓他空歡喜一場,還是等兩個月再告訴他吧。”


    羅錦言就問她有沒有反應,害不害口,有沒有特別想吃的。


    莊芷樺笑著打量她,看得羅錦言怪怪的,問道:“你看我幹嘛?”


    莊芷樺見丫鬟們都站得遠,便壓低聲音問道:“你也及笄了,什麽時候圓房啊?”


    羅錦言大吃一驚,好一會兒才問:“你怎麽知道的?”


    莊芷樺笑得神秘:“我太婆婆說的,她說她一眼就能看出來,媳婦和姑娘是不一樣的。”


    羅錦言大窘,這老太太豈不是像宮裏的燕喜嬤嬤一樣厲害了?


    以常家這兩位老太太的大嘴巴,自家兒媳的小日子也要找人說,她和秦玨沒圓房的事,想來早就告訴常一凡了,難怪秦玨五迷三道的,整天想著這件事,男人們湊到一起,還能說些什麽?說不定他被常一凡打趣了呢。


    羅錦言忽然覺得自己有點對不起秦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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