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玨還是頭回吃到羅錦言親自下廚炒的小菜,以往,羅錦言說要下廚,也不過就是在廚房裏放把椅子,她舒舒服服坐在上麵,指揮著廚娘們按她的吩咐做這做那。可今天卻是真真正正親手做的,看著那依然比別的女人苗條的身影,秦玨打定主意,無論這菜有多難吃,他也會誇成世上罕有的美味。


    可他沒想到,羅錦言炒的這幾個菜雖然賣相不好,可味道卻一點兒也不差。


    看著秦玨那一臉的驚豔,羅錦言就想起新婚燕爾,秦玨給她下廚煮蘿卜湯的情景。


    以前她曾經給秦玨送過一筐蘿卜,成親後才知道秦玨根本不吃蘿卜。


    他不吃蘿卜,卻給她煮蘿卜湯,他一定是因為那筐蘿卜,就以為她愛吃蘿卜吧。


    這麽好的人,這輩子歸她了。


    休沐日一過,秦玨便正式就任了。因為還是在都察院裏,倒也沒有什麽太多講究,他在桂順樓裏擺了幾桌,請了都察院和翰林院的人過來吃酒。都察院的人能請到的都來了,翰林院卻隻來了幾個人,還是常一凡、廖雲這種平時和他玩得好的。


    對此,秦玨沒有在意,他在翰林院裏人緣又不好,他走的時候人家像送瘟神似的,人家不來吃他的飯,就當他是日行一善了。


    他之所以把地方選在桂順樓,是因為這裏離楊樹胡同最近。


    女婿請的都是同僚,嶽父大人不好出席,宴席一過,他就去楊樹胡同陪羅紹下棋,羅紹見他一身的酒氣卻不回家,猜到他是怕被惜惜聞到不舒服,讓人往明遠堂送信,說他留下秦玨住一晚。


    羅錦言聽說秦玨留在楊樹胡同了,哭笑不得,心裏卻是甜滋滋的。她白天時睡了五六個時辰,這會兒倒是不困了,正想叫掃紅進來陪她下五子棋,立春跑進來:“大奶奶,剛才親家老爺派來送信的人又回來了,說是外頭在抓人,他拿著親家老爺的貼子這才沒有抓他,可他也不敢再往前走了,就又折回來了。”


    羅錦言蹙起眉頭,對立春道:“你讓清泉拿了我的對牌,去找這人問問清楚,再讓方顯勝給他安排個住處。”


    已經宵禁,巡城的抓人也很正常,但是讓官家仆從拿著官帖還不敢往前走的,那肯定不是一般的抓人。


    丫鬟們在內院,羅家來送信的自是不能麵對麵告訴她,中間也是讓人來傳話的,羅錦言這才讓清泉到外院問個明白。


    過了大約兩炷香的功夫,清泉就回來了。


    “大奶奶,小的都問清楚了,外頭的確不太平,不是平時那些巡城的人,羅家來的那哥兒看得清楚,不但有五城兵馬司的人,還有戴著繡春刀的,在街上看到人都要盤查,有幾輛官轎經過,愣是讓坐在裏麵的官爺下轎驗過正身才讓走的。九芝胡同到楊樹胡同離得不近,這一路上還不知要被盤查多少回,他這才折回來的,這會子小的已經請方管事給他安排住處了。”


    羅錦言沉下臉來,掛著繡春刀的,那就是錦衣衛了,二十四衛中也隻有錦衣衛敢讓官員下轎盤查。


    這是出了什麽大事?要抓什麽人?


    羅錦言猛的就想起了一個人。


    古嬈!


    古嬈逃跑了!


    今天是休沐後上衙的第一天,正月還沒過,就是錦衣衛也沒有這個時候抓人的。


    但是如果懷孕的淑妃娘娘忽然不見了,別說是出動錦衣衛,就是把西山大營的人調來都是正常的。


    她的心砰砰直跳,無論古嬈是蠢還是傻,這份勇氣都是她比不上的。


    前世她也曾經要混出宮去,但那是假的,隻是她用來對付李貴妃的手段而已,而且那時她隻有十四歲,也沒有懷孕,在趙極眼裏,她的逃宮隻是小孩子一時任性。


    但是古嬈卻不一樣。


    一個已經瀕臨失寵的妃子,又是胡人,要有多大的勇氣才能挺著肚子跑出來?


    這份勇氣除了來自為母者的天性,還有就是身邊有人鼓勵她,支持她,煽風點火,不安好心。


    李道子現在還在小黑屋裏關著,所以這個人肯定不是李道子。


    古嬈身邊的宮女和內侍更沒有這樣的人,那就很有可能是李怡了。


    羅錦言是真心不願想起這個人,也不願提起來。


    她沒有心思下五子棋了,獨自一人躺在填漆床上,看著帳子角上掛著的掐絲銀熏球。


    她對趙極後宮裏的那點事沒有興趣,誰愛受寵就受寵,誰愛生孩子就生孩子。


    反正這一世她也嫁人了,做皇後的不會是她,以後的小皇帝也不會是她生的。


    所以愛怎麽折騰就怎麽折騰,隻要別把秦玨的身世牽連出來,就算是把紫禁城燒了也和她沒有關係。


    但如果這件事真和李怡有關係,那就說明李文忠和趙宥的關係不對勁了。


    對於趙宥而言,古嬈是他的人,他又不知道古嬈的這個孩子以後會夭折,他覬覦那把龍椅,當然就會把這個孩子握在手心裏。


    可是李怡卻要搞掉古嬈和古嬈的孩子,若是趙宥知道肯定不會同意,爭皇位沒有這樣爭的,這樣不按理出牌的事,一看就是女人的手筆。


    逃出皇宮的妃子和她肚子裏的孩子都不值錢,古嬈在宮裏是淑妃,逃出宮就是****同樣的孩子,若是在宮裏出生那是龍種,若是逃出宮再生出來,那就是野種了。


    趙宥要個野種有什麽用?


    如果李怡的所做所為,全是她個人的想法,李文忠不知道也就罷了,若是李文忠知道,還放任孫女這樣做,那李文忠就不是蠢了,他還不知天高地厚。


    李文忠臉皮雖厚,可他卻不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否則他前世怎能當上首輔,今生又怎能在內閣裏待了這麽多年?


    羅錦言的腦子裏如同有車輪飛快輾過,她忽然發現一件事,那就是不管她有多懶,隻要遇到這種事,她就特別興奮,特別勤快。


    這可不是好毛病,她還在安胎呢,雖說江三太太說她的懷相很好,可是有了母親李氏的前車之鑒,她可不想多勞多思,她還沒過十七歲的生日呢,這一世她想和秦玨多生幾個孩子,所以這頭胎是萬萬不能大意的。


    她叫了雨水進來給她念書,果然,雨水沒念兩頁,她便睡著了。


    次日,常貴到外麵打聽,街上和清心茶鋪都去過了,回來後告訴她,真的是宮裏有事,隻是不知道出事的是哪位貴主子,魯振平還在打聽。


    可街上還在盤查,比起昨天晚上查得更嚴了,大小客棧裏都有錦衣衛的人出現,把住宿的客人挨個驗明正身,就連胭脂巷、翠花胡同這些風月之地也沒有漏下,據說翠花胡同裏的一家一鳳的姑娘們在胡同外麵站了一溜兒。


    連那種地方都要查,那麽出事的人除了古淑妃就沒有別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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