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錦言忽然覺得,沉靜溫婉的趙明華,遇到活潑任性的沈硯,或許會改變前世的命運。


    她對這樁親事有了期待。


    驍勇侯府和慶郡王都在準備親事,禮部和宗人府也派了官員和內監協助,可這場大婚的主角之一沈硯,卻賴在明遠堂裏不肯回家。


    “我好不容易才回來,你舍得讓我走嗎?”


    “以前我也常在你家裏住著,那時你也沒有轟我,如今你有了老婆,就不要我了?”


    “我在榆林時整日就吃大饅頭豬頭肉,回到京城嚐嚐秦家私房菜,還過份嗎?”


    秦玨不置可否,懶得管他,沈硯便自己挑了間客房住下。


    羅錦言悄悄問秦玨:“榆林那麽艱苦嗎?“


    秦玨不屑:“榆林有小京城之稱,你說能有多苦?再說,沈硯去那邊,帶了十幾車的東西,僅是廚子就有三個,衛所再苦,也苦不到他的頭上。”


    羅錦言笑道:“那他一定是在那邊惹了麻煩。”


    秦玨冷哼:“也不能說是惹麻煩,他去陝西,就是為了給別人找麻煩,他不回侯府,就是為了避開京城裏的那些人。”


    沈硯是衝著趙宥兄妹去的,榆林雖與平涼相隔甚遠,但同屬陝西都司和陝西行都司,瑞王父子經營多年,陝西文武官員中,他們的人不在少數,沈硯動不了瑞王父子,卻能隔三差五給那些人找找麻煩,沈硯離京時,帶了兩個幕僚,這兩人都是在驍勇侯身邊曆練多年的,行事沉穩,老謀深算。以至於最近半年,榆林和甘州兩大衛所雞飛狗跳,提起沈硯,個個頭疼。偏偏他做的每件事雖然混帳,卻又有章可尋,顯然不是他這個混世魔王能辦出來的。於是很多人暗中揣磨,不知這是不是皇帝暗中授意。


    因此,沈硯這次回京,京城裏勢必暗濤洶湧,驍勇侯應付這些人輕車熟路,隻要沈硯不露麵,當爹的全都能給他擋下來。


    羅錦言噗的笑出來,對秦玨道:“等到沈硯再回榆林,趙宥就該想別的辦法了。”


    事實上,沈硯剛到榆林,西安有名的永昌號在榆林的分號掌櫃黃三,便拜訪過沈硯,送上了厚禮,平時也常有孝敬,沈硯回京時,黃三又送了三千兩程儀。


    永昌號就是趙宥暗中經營的產業。


    可惜沈世子是個喂不熟的,該吃就吃,該拿就拿,可是卻從不把這些放在心上。


    羅錦言聽說這些事後,樂得不成,忽然想起一件事來。


    沈硯聽說豫哥兒喜歡聽鳥叫,就讓人從天橋尋來個會口技的藝人,讓秦玨和羅錦言抱著兩個孩子坐在屏風後麵聽口技。


    那人果然了得,把個百鳥朝鳳演繹得活靈活現,宛若置身飛鳥遍布的仙穀之中,羅錦言還是小時候看過表演口技的,但比起這人差得遠了,她來了興趣,聽得津津有味。


    滿月以後,羅錦言就不讓乳娘捆著孩子了,此時兩個小家夥穿著大紅的夾襖夾褲,秦玨和羅錦言各抱一個。


    豫哥兒聽到鳥叫不絕,高興得手舞足蹈,不時地跟著喊上兩聲,就像是聽戲喝采一樣,惹得大家哈哈大笑,他見大人們都在笑,一雙大眼睛亮晶晶的,也跟著傻笑。


    豫哥兒在秦玨腿上蹬來蹬去,很有力氣,一點兒都不像早產的雙生兒,羅錦言莞爾,對秦玨道:“天賜和地養像他這麽大時,也沒有他力氣大。”


    秦玨很得意:“嶽父是讀書人,我又不是。”


    言外之意是,我的兒子當然隨我了。


    ......堂堂探花郎居然說他不是讀書人!


    羅錦言哭笑不得,這時抱在她懷裏的元姐兒打個哈欠,小手翹著蘭花指掩在嘴上,眼睛半翕半合,顯然又要睡覺覺了。


    這麽熱鬧,她竟然還能犯困。


    羅錦言反省,是不是她太懶了,元姐兒隨了她?


    這時,沈硯像顆大號夜明珠般湊了過來,沒頭沒腦地說道:“豫哥兒像弟妹,元姐兒才像玉章。”


    他說的是長相吧?


    羅錦言正要開口,秦玨已經不悅地道:“胡說,元姐兒才像你弟妹,你看她又睡著了。”


    這家夥什麽意思啊!


    羅錦言哼了一聲,佯怒不去理他,卻對沈硯道:“等會兒口技演完了,我有點兒事要問問你。”


    沈硯笑著應了,和秦玨搶了豫哥兒,抱到屏風前麵,當麵去看那人耍口技。


    秦玨便悄聲問羅錦言:“你要問他什麽事?”


    羅錦言道:“我猜沈硯一定在瑞王府裏布了眼線,有件事情想問問他。”


    秦玨沒有再問,待到口技結束了,賞了那個藝人,又讓乳娘們抱了兩個孩子回去休息,羅錦言這才問沈硯:“聽說趙宥有位幕僚,近年很是器重,你可聽說過?”


    沈硯反問:“你說的是王英吧?”


    羅錦言點點頭:“聽說他是趙宥從京城帶回去的?”


    其實王英是不是趙宥從京城帶回去的,全是羅錦言的猜測。


    王英在瑞王府亮相時,與趙宥秘密進京,隻相差兩個月,而且據說王英一口官話字正腔圓,是京城人的口音,所以羅錦言便猜測,趙宥與王英或是舊識,或者就是在京城相識的,趙宥從京城回平涼時,帶著他一起走的。


    沈硯看向秦玨,道:“好兄弟,你沒忘了我。”


    他沒有想到羅錦言一個內宅婦人,會知道趙宥府裏的事,他直覺這是秦玨告訴她的,而秦玨和趙宥一家又無恩怨,之所以打聽出這些事,當然是為了他。


    秦玨可不想讓沈硯懷疑到羅錦言頭上,所以他厚著臉皮默認了。


    當著羅錦言,沈硯說起話來和正常人類無異,甚至還有點端著。


    他一本正經地說道:“那個王英,據說隻有二十出頭的年紀,趙宥之所以看重他,還是因為山西的那件案子。那年七月,趙宥為了那案子,專程來過京城,沒想到被西山大營的人差點當成匪寇給剿了,他帶著趙藍娉和二十幾個護衛,一度躲在一間小廟裏棲身。王英便是借住在那間小廟的書生,關鍵時刻,他略施巧計,讓趙宥兄妹李代桃僵,在錦衣衛眼皮底下出了北直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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