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來得突然,羅錦言心中一凜,沒有怠慢,手腳麻利地命婦大妝打扮好。


    前世羅皇後沒有冊封之前,但凡是新封命婦謝恩,都是在勤政殿或禦書房外行謝恩禮,由內侍代傳皇帝口諭說上幾句勉勵之言,這謝恩禮便結束了。董皇後死後乃至羅皇後冊封,中間這二十年一直如此,前世古嬈隻做了半年皇後,其間纏綿病榻,也就沒有行使皇後之責。


    說來可笑,羅錦言四品孺人的請封早就報上去了,可是因為孝貞皇後之事給拖延了,直到孝貞皇後喪禮之後,皇帝和百姓除服,她的封誥才頒下來。


    且,可能是趙極當時心情不好,她和同一批的三品四品命婦,都被免了進宮謝恩之禮,所有應有的禮儀全都在接旨時合並進行了,這可能是自大周立朝以來的頭一回。


    因此,這四品孺人的大妝,羅錦言還是第一次。


    她帶著兩個孩子去了上院。


    上院早已擺好香案,羅錦言一眼就認出來的是衛喜。


    她下意識地摸摸脖子,周身的血液如同凝住。


    前世,就是小衛子衛喜送她上路的。


    秦玨眼波一掃,赫然發現羅錦言麵色蒼白,他走近一步,關切地看著她:“怎麽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看到秦玨,羅錦言如夢方醒,她深吸一口氣,空氣中夾雜著淡淡的桂花香,這裏是明遠堂,是她的家。


    她的嘴角漸漸展開,露出一個大大的笑靨,她對秦玨道:“沒事,我就是有點緊張。”


    秦玨這才想起她還從來沒有進過宮,鼓勵地衝她笑笑,兩人跟著秦燁一起謝恩,豫哥兒和元姐兒也由各自的乳娘抱著跪拜。


    趙極賞給兩個孩子每人金銀項圈一對,金銀餜子一對,豫哥兒另賞了禦製新書一部、硯台一方。


    禮畢,小衛子把禮單交到秦玨手上,秦玨笑著遞過一個荷包,小衛子狀似不經意地看了羅錦言一眼,笑著從懷裏掏出一對平安扣:“小秦大人,這是咱家送給小公子和小小姐的,您別嫌棄。”


    秦玨讓乳娘抱了兩個孩子謝過,羅錦言已經緩過精神,欠身向小衛子謝過,秦玨又留小衛子喝了孩子們的滿月酒再走,小衛子笑著婉拒,告辭走了。


    眾人這才過來紛紛道賀,誇兩個孩子有福氣。要知道即使是皇室宗親,也沒聽說哪家孩子周歲宴時,皇帝會有賞賜的。


    秦燁則讓人把禦賜的物件供到小祠堂裏,和眾人寒暄幾句就去了張謹等幾位大儒那裏。


    羅紹冷眼旁觀,氣不打一處來。


    皇帝對兩個孩子這麽大的恩典,秦燁做為祖父卻看不出一點歡喜之色。


    他更加堅定了等到豫哥兒啟蒙時,要接到他身邊的想法。


    羅錦言卻是明白秦燁的想法。


    她也同樣高興不起來。


    在這一點上,她和秦燁是一致的,都不想讓趙極注意到孩子們。


    不過從秦玨身上,她也明白了一些事。


    前世時,秦玨官居要位,但葉氏的事依然被隱瞞下來了。


    所以,一味躲避不如令自己更強大,這樣才是自我保護的不二法門。


    這時,有小丫鬟跑過來:“大奶奶,吉時到了。”


    吉時就是抓周的吉時。


    豫哥兒和元姐兒穿著大紅緙絲的小褲褂,戴了李毅送的鑲紅寶石的金項圈,雖然不是很胖,但是都很結實,白白嫩嫩的皮膚,紅撲撲的小臉蛋,看上去就像年畫上的漂亮娃娃。


    長幼有別,元姐兒要讓著哥哥先抓。


    羅錦言親手把豫哥兒放在擺滿物件的大炕上,柔聲對他道:“看看喜歡什麽,給娘拿過來。”


    豫哥兒忽閃著大眼睛,可能是發現一屋子的人都在看著他,他非但沒有認生,反而來了精神,衝著羅錦言嘻嘻地笑:“娘 ...... ”脆生生的語調拉得長長的,聽得人的心都跟著軟下來。


    瑞大奶奶笑著把一個裝著胭脂的小盒子往前麵推了推,打趣道:“小叔叔,看看這個喜歡嗎?”


    眾人哄堂大笑。


    豫哥兒好奇地拿起那盒胭脂,羅錦言差點笑出來,她的兒子該不會真的抓盒胭脂吧。


    豫哥兒也隻是拿起胭脂看了看,又隨手放下,顯然是不敢興趣,他的小眼神很認真地在炕上的物件中一一掃過,落到一本書上,然後飛快地抓起了那本書。


    秦玨和男賓們也進來觀禮,就在豫哥兒抓起那本書的時候,有人再也忍不住,笑出聲來。


    不用去看,也知道那是秦珈。


    畢竟知道秦玨不愛讀書的,除了他身邊服侍的以外,也就隻有秦瑛秦珈他們了。


    秦瑛也來了,但他強忍著沒敢笑出來。


    羅錦言也好笑地張開了嘴,豫哥兒抓起了一本書,哈哈!


    她扭過臉去看向秦玨,見秦玨麵無表情,嘴角緊抿,也不知在想什麽。


    羅錦言忍著笑,又看向炕上的兒子。


    可是這一看之下,她徹底驚呆了。


    豫哥兒抓著那本書,嚓的一聲,便撕下一頁,接著又撕一頁 ......


    秦家嫡長孫,探花郎的親生骨肉,天心閣的繼承者,在他的抓周宴上表演撕書大法。


    主持抓周禮的儐相見慣大場麵,可也是頭回見到撕書的,他連忙打圓場:“我們的壽星公抓了一本書,苦於現在還不會讀,隻好 ...... ”


    他的話還沒有編的圓潤,豫哥兒已經把書給扔了,拿起了一枝狼毫筆。


    眾人讚不絕口:“豫哥兒天生就是讀書種子,不是拿書就是拿筆。”


    好像全都把撕書的事自動忽略了。


    眾人的話音還沒有落下,豫哥兒已經扔掉了狼毫筆,拿起了金魚袋。


    大周朝的官員是不用魚袋的,這隻金魚袋是羅錦言在庫房裏找到的,應是兩代之前的古物,小孩子抓周總不能放個官印,用金魚袋也是一樣的含意。


    眾人的目光都落到豫哥兒手裏的金魚袋上,畢竟前麵他抓了三樣東西全都放下了,誰知道這金魚袋會不會也扔掉呢?


    豫哥兒拿著金魚袋好奇地看了看,然後揚起小腦袋看向屋子裏的人。


    羅錦言以為豫哥兒是要把金魚袋交給她,就笑著伸出手來:“豫哥兒,給娘拿過來吧。”


    豫哥兒卻像是沒有聽到,終於他看到了秦玨,秦玨也正看著他,豫哥兒咧開小嘴,伸出小胳膊得意地搖晃著手裏的金魚袋:“爹爹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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