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隻斷手可帶回來了?”秦玨問道。


    “帶回來了。”白九娘說著,解下了腰間的革囊。


    “先交給蘇必青吧。”秦玨淡淡地道,惜惜在這裏,他是不會讓白九娘把斷手拿出來的。


    白九娘答應著,把革囊交給明月,讓明月給蘇必青送過去。


    她又道:“那人的武功不像是北直隸這邊的,倒像是隴西衛家的。”


    “衛家?你確定是衛家?”說話的人是張長春。


    白九娘點點頭:“早年我走鏢到陝西時,誤傷了兩個人,那兩人是衛家子弟,回家叫了長輩過來,我和他們動過手,今天這人的武功即使不是出自衛家,也和衛家是同氣連枝,隻是比那次見過的衛家長輩還要高出一截,可惜臨場經驗不足,否則我也傷不到他。”


    秦玨嗯了一聲,看向張長春:“你也知道衛家?”


    張長春道:“屬下知道衛家,還知道一件事,那夜在城外被咱們斬殺的寧王侍衛裏,就有衛家的人,還是衛家家主的親兒子,他帶著四五個家中子弟投在寧王麾下,是寧王貼身侍衛。他們雖然死了,當時的陝西布政使張綸得知後,便立刻將衛家一眾人全都投進大牢,後來上報朝廷後,衛家就成了寧王餘孽,為叛黨滿門抄斬了。因此屬下聽九娘說那是衛家的人,才會覺得奇怪,按理說衛家即使還有子弟幸免一死,也不會來找京城,他應該先找張綸才對。”


    衛家子弟隻是寧王侍衛而已,又已經被秦玨他們殺了,當時正值亂事之秋,衛家遠在隴西,想要逃過一劫並不難。想來是張綸和衛家早有過節,一來是為了邀功,而來也是要明哲保身,就把衛家交了出去。


    張長春說得很對,即使衛家還有人活下來,要想報仇,也不應該來找秦玨,還是應該去找還在陝西的張綸。


    秦玨頜首,對他們道:“使的是衛家武功,也不一定就是衛家的人,你們先把這人找到再說,他既然受了重傷,一定要用上好的金創藥才行。”


    他指指張長春的兄弟張長青:“找人的事由你去辦。”


    他又對白九娘道:“從今天開始,你什麽事都不用做,隻負責守在大奶奶身邊。”


    白九娘應諾,秦玨又對若穀道:“你帶幾個人,把廣濟寺給我翻一遍,看看有什麽線索,還有 ...... 府裏也要查。”


    如果那人出現在廣濟寺不是巧合,那麽就是一路跟去的,秦玨一家去廣濟寺,並不是什麽秘密,但也不是隨便什麽人都能知道的。


    這時蘇必青從外麵進來,見他來了,若穀便帶了眾人出去,白九娘則先回了後宅。


    屋裏落針可聞。


    秦玨喝了口茶,對蘇必青道:“可看出什麽了?”


    蘇必青眼光一瞥,見一個丫鬟走進屏風後麵,心裏一動,鬆濤軒裏哪有這麽齊整的丫鬟,莫非是後院的?


    若是後院的丫鬟,屏風後麵坐著的是 ......


    當年大爺為了和大奶奶套近乎,軟硬兼施逼著他傳授醫術,也不知後來有沒有用上,倒還真的把大奶奶娶到手了,但也頗費周折,有一陣子,大爺還為此狠讀了幾天書,若他沒有猜錯,就連會元和探花郎,也是為了迎娶大奶奶才去爭來的。


    即便如此,也不用把老婆帶到外書房來吧。


    他進來是想說說那隻斷手的事,此時他手裏還拿著裝斷手的革囊,可是大奶奶就在屏風後麵,那這件事還是不要提了。


    想到這裏,他便對秦玨道:“大爺,我 ...... ”


    大爺長了顆七竅玲瓏心,是話隻說半句,大爺就心領神會。


    “你擺出這副拿捏的樣子,是想當回小媳婦嗎?廢話少說,你從那隻斷手上看出什麽了?”


    秦玨煩了,如果不是不想沾上血腥氣,他就親自看了,這蘇必青一向自詡瀟灑,今天說起話來吞吞吐吐,著實讓人來氣。


    蘇必青被秦玨一句小媳婦,給噎得差點吐了,嗯,吐了。


    他隻是顧及大奶奶在場,才避而不提,卻被說成是拿捏如小媳婦,這不但是挖苦他,還連累一眾小媳婦,你讓你媳婦怎麽想?


    關於這個,蘇必青是無法理解的,他當然不知道,在秦玨眼裏,他媳婦是什麽樣的,和別人家的小媳婦無關,所以他說的小媳婦是別人家的,不是他家的,他家那個是不一樣的。


    蘇必青瞥一眼那座鬆林盡染的鑲玉石屏風,無可奈何,隻好硬著頭皮,從革囊裏取出那隻斷手。


    可他剛拿出一半,還沒有全拿出來,秦玨便道:“誰讓你拿出來的,不用拿,你隻管說。”


    無奈,蘇必青隻好又把那隻斷手重新裝進革囊。原來你也怕你媳婦嫌棄啊,我還以為你什麽都不用顧忌呢。


    這麽一拿一放,蘇必青那顆被小媳婦重傷的心靈得到了慰寄,他感覺舒服多了。


    “那隻斷手的主人從肌膚的紋理來看,應正逢二三十歲的青壯之年。”


    “手心有繭,卻並不厚,加之白九娘所言,此人武技出群,卻欠缺臨能經驗,想來此人做的並非打打殺殺之事。”


    “且,他的拇指之處有痕跡,看尺寸應是扳指所留,若他練武的,又怎會戴著普通扳指?”


    “白九娘既能斷他一手,自己卻沒被劍戈所傷,也因白九娘用了兵刃,而此人赤手空拳。”


    “他既是練的拳腳功夫,平時戴扳指豈不礙事?”


    他說到這裏,頓了頓,一個好幕僚,是不能一味侃侃而談的,要懂得什麽時候該說,什麽時候不該說,現在就是他不該說的時候了。


    秦玨見他不再繼續說下去了,冷哼一聲,眼神掃他一眼,淡淡地道:“你是說他戴扳指是射箭之用?而武林中人很少使用弓箭,對嗎?”


    屏風後的羅錦言心中一凜,這個蘇必青隻憑一隻斷手,竟已經將那人的身份呼之欲出。


    她不懂武技,可也知道,所謂君子擅六藝,早已被本朝讀書人忘得七七八八,讀書人更看中六藝中的“書”,讀書可考科舉搏功名,可光宗耀祖。到了如今,擅長射箭的,也隻有將門或武勳家的子弟,或者軍戶,那麽這個人來自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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