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及被沈硯死纏爛打的那些年,秦玨暗掬一把傷心淚,好不容易看著沈硯成親了,輪到生孩子時還要纏著他,好在惜惜通情達理。


    沈硯越喝越傷心,越傷心越喝,後半夜時終於睡著了。


    秦玨不敢睡,他明早還要去四條街買酸辣粉和鍋魁,他強打著精神看著睡得死豬似的沈硯。


    這究竟是誰的媳婦在生孩子?


    夜色冰冷,秦玨無奈地抱起沈硯,把他扔到書房的羅漢床上。


    沈硯的書房和他的差不多,就連充場麵的書也沒有幾本,文房四寶都是上好的極品,書案旁的太師椅上鋪著千金難求的白虎皮,一隻灰不溜秋的小花貓正蜷縮在上麵睡覺。牆上掛著前朝哀帝的花鳥圖,隻是在花鳥圖的旁邊還掛著一張弓。


    秦玨覺得這張白老虎皮挺好的,他也要搞一張,鋪在太師椅上,襯著惜惜雪白的肌膚......


    沈硯睡得鼾聲大作,秦玨被他吵得倒也不困了,他執筆寫了兩封信,一封寫給蘇必青,另一封則是寫給觀棋。


    五更時分,趙明華生下一個女兒,六斤二兩,母女平安。


    秦玨把一銅盆的涼水撥到沈硯頭上,沈硯才清醒過來。


    “你幹嘛拿水潑我?”沈硯抹一把臉上的水珠子。


    “你老婆生了,快去看看。”


    沈硯傻呆呆地愣住了,嘴巴張開,下一刻,他已經蹦了起來,頂著還在滴水的腦袋,往產房跑去,幾個小廝在後麵追著:“世子爺,您身上還濕著呢。”


    雖是母女平安,可趙明華這胎生得也甚艱難。她被養得白白胖胖,生起孩子來比別人都要費勁兒。


    昭福縣主原本守在與產房一簾之隔的堂屋裏,聽說生的是個女兒,她臉上的笑容立刻沒了,對服侍她的嬤嬤道:“走,回去歇著。”


    剛走到門口,就撞上守了一夜,剛剛去宮房的慶郡王妃和世子妃。


    慶郡王妃是趙明華的祖母,世子妃是趙明華的親娘。


    婆媳倆沒進門就聽說趙明華生了個女兒,緊接著就看到麵色鐵青正往外走的昭福縣主。


    孫媳婦生孩子,你不進去看看,反而轉身要走?


    因為上次趙明華出走的事,慶郡王妃和昭福縣主這兩個加起來一百多歲的老太太就差到禦前打官司了,她們兩位不睦是宗室中人人皆知的事情,可是如今兩家因為利益關係牢牢綁在一起,平時也隻能捏著鼻子假裝好親戚。


    現在看到昭福縣主這個表現,周圍又沒有外人,慶郡王妃懶得再裝了,她一把扯住昭福縣主通袖襖的衣袖,皮笑肉不笑地道:“昭福,你這是急著回屋抱狗吧,嘖嘖,這倒奇了,放著剛出生的重孫女你不抱,非要把狗當成心肝肉兒的疼著。”


    昭福縣主恨不能咬她一口,可是慶郡王妃的話字字句句都戳著自己的心窩子,要真是咬上去,還不知道有多少難聽的等著呢。


    “哎喲,我還沒有恭喜郡王妃和世子妃呢,都說慶王府的女眷們好生養,這倒是真的,難怪整個大周朝,縣王縣君郡君們,你們府裏就占了一多半。”這就是譏諷慶郡王府的女眷們隻能生女兒了,趙明華雖是嫁出去的姑奶奶,可也是你們慶王府的種。


    世子妃咬牙切齒,可她更心疼女兒,沒有心思和昭福縣主鬥嘴皮子,對慶郡王妃道:“母妃,您陪著親家老夫人說說話,兒媳進去看看明明和姐兒。”


    慶郡王妃點點頭,傲然道:“你去告訴明明,咱們慶王府雖然無權無勢,可也不差她們母女一口飯吃,他們驍勇侯府養不起重孫女,我們慶郡王府想得起。”


    世子妃鄭重點頭,扔給昭福縣主一個漂亮的白眼,轉身進了產房。


    昭福縣主被這對婆媳氣得肝疼,難怪趙明華不把太婆婆放在眼裏,說出走就出走,有這樣的祖母和親娘,她不出落成潑婦那才叫奇怪呢。


    “好啊,你們慶郡王府有本事,想接姑奶奶大歸是吧,好好好,等到天亮了咱們就到宗人府說說清楚,我們沈家三代單傳,可隻有硯兒這根獨苗。”


    慶郡王妃撇嘴:“你也說了是三代單傳,姑爺是獨苗這就別說了,那怎麽驍勇侯也是獨苗呢,昭福,我可記得當年你是個有本事的,老侯爺四五個侍妾,你硬是讓她們連個女兒也沒有生出來,我們王府的姑奶奶生個閨女,你要到宗人府說理,你害得沈家千頃地裏隻有一根苗,你向沈家列祖列宗說過了嗎?嘖嘖,肯定是沒說過,若是說過了,你還能在侯府裏做你的老夫人?“


    慶郡王妃自己一個親生的兒子都沒有,可她卻讓慶郡王生下十幾二十個庶子庶女,論起人丁興旺,整個京城也沒有哪個府第比得上慶郡王府。


    昭福縣主氣得差點吐血,一瞥眼正看到濕漉漉跑進來的沈硯。


    她一把拉住沈硯的手:“硯兒,走,跟祖母去禦前告狀,你爹攔著也不行!”


    沈硯心裏都是趙明華,哪裏還顧得上祖母在說什麽,他掙脫開被昭祖縣主抓住的手,道:“回頭再說,我先去陪陪明明,她肯定嚇壞了,明明,我來了!”


    然後,就像個沒頭蒼蠅似的跌跌撞撞地跑進產房。


    有婆子見了,追著喊道:“世子爺,您要換件衣裳啊,還帶著潮氣兒呢。”


    慶郡王妃看著沈硯的背影,滿意地笑了,收回目光時,正好和昭福縣主撞到,隨即嗯了一聲,得意地挺直脖子。


    昭福縣主直咬牙,若不是你家那個狐媚子給硯兒施了法術,我那硯兒能變成這樣?連我這祖母都不放在眼裏了。


    慶郡王妃卻上前一步,對麵前的昭福縣主道:“你讓開,我可要去看看我的曾外孫女,昭福,我告訴你,出了滿天月我就把她們母女接回王府,到時候,你孫兒若是跟著住過去,你可別沒臉見人。”


    昭福縣主怔了怔,別人可能不會,硯兒那混帳卻真的會跟著住進嶽家!


    那個時候,她在宗室中間可真是要被人戳脊梁骨了。


    “走吧,去看看你孫媳婦和重孫女,你不嫌丟人,我還嫌呢。”慶郡王妃總算出了這口惡氣,她一把揪住昭福縣主的衣裳,死乞白咧地拉進了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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