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圍和二圍都是從小跟著秦燁的,秦燁性子清冷,用慣了哪個,就不會換人,這些年來,楚茨園裏是人員變動最少的。一圍和二圍也是做了祖父的人了,前幾年,秦燁便不讓他們侍候了,一圍去了萬卷坊,二圍是秦家在保定府的二管事,管著那邊的莊子和鋪子。


    他們兩人雖然不在秦燁身邊,卻是秦燁最信任的人,而且他們自幼就在秦家,對秦家各處都很熟悉。明遠堂裏的人雖然都換過了,可是換的人也都是秦家的家生子,一圍和二圍想要找一個像小柳那樣的,不費吹灰之力。


    所以秦玨才會提到一圍和二圍,而不是近在眼前的三圍和四圍。


    而且,知父莫若子,秦燁讓人去辦事,這件事還是和秦玨有關係,他肯定不放心交給別人去做。


    果然,秦燁默然,他想了想,又搖頭:“不會,他不會這樣做,一定還有別人,會是誰呢?”


    秦玨冷冷地道:“一圍?”


    秦燁嗯了一聲,道:“他不會背叛我。”


    秦玨問道:“我娘的身世,他知道嗎?”


    秦燁一怔,隨即道:“應該不知道,不過這麽多年了,他一直在我身邊,也或許是知道。”


    秦玨強壓著怒火,對秦燁說道:“若不是你存了這種齷齪心思,別人又怎會借你來算計我?你把那兩個玄一道的人寫出來,你也不想一想,你身居高位,他們隻是民間選拔來參與編書的白身,如果不是處心積慮,又怎會有機會和你談天說地?你以為讀書人聚積的地方就都是好人嗎?”


    秦燁的手指簌簌發抖,他也不知道是被秦玨氣的,還是被那可能發生了的陰謀給嚇的。


    良久,他才提筆寫了兩個名字,連同那兩人的籍貫一起寫在紙上,在黑暗中交給了秦玨。


    秦玨沒有說話,拿著那張紙走出了屋子,他抬頭看向夜空,不知何時,月光已從雲層中露出了一抹淡黃。


    秦玨對明月道:“你拿了我的官符,連夜出城,去把管三平和管興接回來。”


    管三平祖孫原是要過了正月再來的,可現在秦玨等不及了。


    明月應聲而去。


    秦玨再看一眼秦燁書房的方向,轉身走出了楚茨園。


    正月初三的上午,管三平帶著孫兒管興、孫媳掃紅,風塵仆仆從自家的小田莊裏趕過來了。


    前陣子,秦玨讓人給他帶信,讓他過了年就回京城跟著豫哥兒,管三平興奮不已,早早地就讓管興把自家莊子的事情安頓好了,隻等著出了正月就來京城,他這輩子,前四十年侍候老太爺,後來的二十年侍候大爺,現在七十多歲了,依然老當益壯,還能再侍候豫哥兒,他覺得沒有比這更有光彩的了。


    明月是半夜到的他的莊子上的,聽說要讓他連夜回京城,管三平便猜到九芝胡同可能出事了,他什麽都沒問,帶上孫兒和孫媳,跟著明月,連夜趕路。


    秦玨見他臉上已有了疲憊,知道他畢竟是上了年紀,便道:“你先去睡一覺,睡醒後到楚茨園裏侍候大老爺。”


    管三平一怔,他是回來伺候豫哥兒的,一想到那玉雪可愛的豫哥兒,他就恨不得立刻回來,怎麽現在回來了,卻讓他去伺候大老爺?


    秦玨拍拍他的肩膀道:“他讓人利用,差點就算計到我的頭上,我把他軟禁在楚茨園裏了,別人我不放心,還是你去吧,若是他在這個時候出了事,你知道我會怎麽樣。”


    秦燁若是這個時候死了,秦玨不孝的罪名就坐定了。孝字當頭,就是皇帝出麵保他,或許能保下他的性命,卻保不住他的官位。


    秦玨隱隱地感覺到,也許這才是真正的目的。


    要激起他的怒火,要讓他親自對付自己的父親。


    秦家父子積怨由來已久,這是連皇帝也知道的事情。


    但是積怨歸積怨,秦玨並沒有真的對父親做過什麽,仔細想來,也隻有當年他踢了程茜如一腳的那件事了,而那時他還是個孩子,而且表麵上程茜如是死在吳氏之手,那時吳氏還是秦家宗婦,因此,秦家對程茜如的事情不僅三緘其口,而且做得幹淨利索,硬生生把這位曾在秦家住了二十多年的表姑太太給抹去了,抹得幹幹淨淨,就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也就是說,秦家父子不睦,隻限於傳說而已,並沒有實質的事情。


    那道符可能害不了什麽人,可是做祖父的把那道符放在親生孫兒身上,無論是世家名門,還是市井小戶,都是能讓父子反目的大事。


    秦玨早有殺人如麻的凶名在外,他一怒之下殺死親生父親,也不是沒有可能,即使沒有殺死秦燁,若是秦燁這個時候自盡了,秦玨同樣無法撇清。


    秦家是詩書傳家的世家,秦玨是科舉出仕的文臣。


    秦玨也是在與秦燁談話的時候,才猛然想到,他調動明遠堂的護衛闖進長房,把秦燁軟禁在楚茨園,此時此刻,九芝胡同都已經知道了吧,若是這個時候秦燁有個三長兩短,他便是眾矢之的。


    以孝為名,不但可以把他從刑部侍郎的位子上轟下來,也能毀了他。


    這真是一個好計策。


    管三平二話不說,帶著孫子孫媳去了楚茨園。


    管三平一家剛走,羅錦言就帶著豫哥兒回來了。


    秦玨見她回來,就知道她是不放心自己,小心翼翼地扶了她的腰,笑著打趣她:“怎麽了,才在娘家住了一個晚上,就想我了?”


    羅錦言瞥一眼假裝什麽都沒聽到的豫哥兒,嗔道:“大過年的,哪有姑奶奶在娘家的道理,再說,豫哥兒是長房長孫,總不能一直住在外家吧。”


    秦玨心裏一暖,雖然羅錦言沒有明說,可他知道,她是要和他同舟共濟。


    羅錦言又道:“剛才我進來時,聽說管三平回來了,我這就帶著豫哥兒去楚茨園,給公公請安。”


    秦玨一把握住她的手,道:“不許去。”


    羅錦言笑道:“你陪著我們娘倆兒一起去,我們多帶幾個人......把公公換出來。”


    最後一句話,她是湊到秦玨耳邊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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