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玨淡淡地看了豫哥兒一眼,並沒有斥責他,這讓豫哥兒很得意,爹爹一定也是這樣想的。


    徐嶺哈哈一笑,對豫哥兒道:“大少爺高見。”


    豫哥兒很興奮,可還是學著五叔父的樣子,衝徐嶺拱手:“徐先生謬讚。”


    每次有人稱讚五叔父的畫時,五叔父都是這樣。


    於是眾人又對豫哥兒紛紛誇獎,豫哥兒覺得這場麵有點過了,他悄悄去看父親,見父親似乎並不反感,這才放下心來。


    待到父親和這些人又談了一會兒正事,這些人才紛紛告辭,豫哥兒從太師椅上溜下來,也想出去,可腳步還沒有抬起,就被秦玨拎在手裏。


    “爹爹,我不是來淘氣的,我就是想看看您忙完沒有。”豫哥兒笑嘻嘻地說道。


    秦玨的嘴角勾出一抹微笑,在兒子白嫩的臉蛋上捏了一把,道:“忙完了,走吧,用完晚膳,還要出去看煙花呢。”


    “看煙花?”豫哥兒睜大眼睛,忽然又失望了,爹爹隻說看煙花,卻沒說逛燈市。


    “那不接元姐兒和三月回來了嗎?也不去燈市嗎?”他問道。


    秦玨把他抱了起來,邊走邊說:“等到爹爹忙完這陣子,再把他們接回來。”


    豫哥兒撅了嘴,小聲嘀咕了幾句。


    秦玨哼了一聲,道:“男子漢大丈夫,有什麽就說出來,不要嘀嘀咕咕。”


    隻要別提把我扔到深山老林裏,豫哥兒還是不怕秦玨的,打屁股什麽的,都好說。


    他大聲地道:“爹爹既然忙,為何還要去看煙花。”


    他看過煙花,就是小廝們在園子裏放給他看,家裏就能看,也不用出去啊,您都能出去看煙花了,那就不能順便逛燈會嗎?


    秦玨看他一眼,若無其事:“我是陪你娘看煙花,順便帶上你而已,無論多忙,我都會陪你娘去看煙花,你若是不想去,可以不去,不用勉強。”


    豫哥兒歪歪腦袋,再歪歪腦袋,你們不想讓我跟著,那就直接說嘛。


    “我要去找五叔父,不和你們去看煙花。”


    豫哥兒話音剛落,秦玨便把他放到地上,對跟在身後的幾個小廝道:“把他送到鹿鳴園,交給五爺。”


    豫哥兒被小廝們簇擁著走出很遠,心裏還在腹誹,你就這樣把我打發了,我娘一定會心疼的。


    羅錦言果然心疼了,今天是上元節,可是因為秦燁這檔子事,九芝胡同裏冷冷清清,她也沒有大排宴席邀請長房的其他人過來用膳,各家就是自己過節。聽說秦玨把豫哥兒送到鹿鳴園了,她便讓夏至到廚房裏,在還沒上桌的菜式中,選了幾個豫哥兒愛吃的,裝到食盒裏,送到鹿鳴園。


    秦玨其實並不是很擔心,他能帶著妻兒去看煙花,當然也能去逛燈會。


    隻是外麵傳言鑿鑿,燈會上難免會有認識他的人,他不想讓兒女們被人指指點點。


    秦珈雖然愛玩,可是這個時候,他也不會帶豫哥兒去燈會,誰不知道經常跟在秦珈身邊的小孩,就是秦家的長房長孫啊。


    夫妻兩人難得清靜地用了一頓上元宴,估摸著燈會快散了,秦玨便扶著羅錦言出了明遠堂,去了他們每年都會去的那片小湖。


    多年前,秦玨曾經答應過羅錦言,每年都會陪她看煙花,這麽多年了,他沒有食言,每年的這個時候,他都會帶著羅錦言看煙花。


    可是剛剛走到半路,羅錦言便蹙起眉頭。因為小時候曾經啞過,她的聽力異於常人。她聽到一陣馬蹄聲,那馬跑得很急,雖然上元節夜裏沒有宵禁,可這樣急促的馬蹄聲,在京城的街道上響起,還是格外突兀。


    這時車外也響起張長春的聲音:“大人,有人來了,像是來找咱們的。”


    “停車。”秦玨命令道。


    兩駕馬車徐徐停下,那後麵的騎士很快便追了上來,離近了才看清來人是明月。


    明月從懷裏掏出一隻小竹筒,秦玨從車簾後探出手,接了過來。


    馬車上的物件都是牢牢固定在車上的,包括幾案上的那盞羊皮宮燈。


    秦玨從竹筒裏掏出一個紙卷,湊到燈下展開,羅錦言看不到紙條上的內容,她隻是一眨不眨地看著秦玨。


    秦玨的眼中透出笑意,他把紙條遞到羅錦言麵前:“這其實是給你的,明月不知所謂。”


    羅錦言接過來,紙條上隻有幾行字,上麵說趙宥自從大年初一早上便去了莊子,一直沒有回來,也沒有和瑞王妃商議返京的事,經多方查實,他在大年初一當天便離開了平涼。


    落款是“小”。


    這是張小小送來的情報,張小小如今是為羅錦言做事,因此秦玨才說這應該是給她的。


    羅錦言沒有去過平涼,她問秦玨:“他肯定不會親自來京城吧?”


    秦玨搖頭:“肯定不會。”


    羅錦言想了想,道:“但是張小小能查出他不在平涼,錦衣衛的人也能,他如果想反,此時未免打草驚蛇了。”


    羅錦言絕對相信,就在王會笙的人剛剛咬出趙宥來時,趙極便派了錦衣衛的查子去了平涼。


    趙宥有沒有上折子都沒用,趙極就是懷疑他了。


    秦玨笑道:“你猜,如果你是趙宥,你現在會怎麽做?”


    羅錦言沉吟片刻,道:“袁家敢開私鐵礦,別人也敢,至少在四川就有人這樣做了,趙宥從四川取鐵,遠比和袁家合作更方便更穩妥,他之所以要用邯鄲的鐵礦,就是因為邯鄲最靠近大周朝的中間位置。”


    “王會笙入獄,王家人狗急跳牆亂成一團,草莽出身的袁家卻沒有任何動靜,我若是趙宥,一定會想到,袁家是找到撐腰的後台了。”


    “王會笙的案子從錦衣衛轉到你手上,那麽這個時候,敢為袁家遮風擋雨的就隻有你了。”


    “我若是他,便會故弄玄虛,吸引錦衣衛的注意力,而我的重心,卻早已放到了京城。”


    “我若是趙宥,趙極讓限期返京,定是鴻門宴,還不如此時放手一搏,要打仗,就要有兵器,位於中心位置的邯鄲鐵礦更不能放手,以前還要用袁家做掩護,現在到了千鈞一發的關頭,袁家自是棄之不用。但袁家若是投靠了你,鐵礦自是抓在你手裏。”


    秦玨哈哈大笑,捏捏羅錦言的鼻子,笑道:“你怎麽不說趙宥其實是迷信,寧王造反,我殺了寧王,他若造反,我這個殺器會不會也殺了他?”


    羅錦言搖頭:“趙宥不會那樣想,他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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