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還沒亮,秦玨躡手躡腳起床,羅錦言本就愛睡覺,懷孕以後就更貪睡了,若是沒人叫她,她能睡到晌午。


    整個京城,可能也沒有這麽懶的主婦了,可偏偏明遠堂和長房的事情,全都井井有條,就是九芝胡同和通家之好、親戚故舊的大小節禮,紅白喜事,添丁做壽,她也從未落下。


    秦玨從羅錦言身上深深地悟出一個道理,你沒把事情做好,不是你懶,而是你太笨了。


    秦玨想起同樣愛睡覺,也同樣聰明靈巧的元姐兒,嘴角就高高地彎了起來。


    他今天有很多事。


    他當然猜到宮裏有趙宥的人,可是卻沒有想到,皇帝身邊也有,而且看來還是個有身份的。


    這件事不能耽擱。


    羅錦言果然如他所料,睡到晌午才被餓醒,聽說秦玨天一亮就出去了,豫哥兒還在鹿鳴園裏沒有回來,她有些慚愧。


    草草用了午膳,她便由立春扶著,去鹿鳴園接豫哥兒。


    剛剛走出含翠軒,就看到掃紅急急忙忙走過來。


    秦玨是讓管三平帶著管興去廣濟寺侍候秦燁了,掃紅跟去不太方便,羅錦言想著以後她和管興都是要侍候豫哥兒的,這些天來,就讓她先去前院,給豫哥兒打理院子,順便給剛撥過去的人立立規矩。


    掃紅看到羅錦言,連忙施禮,道:“剛巧遇到大奶奶,奴婢正想到含翠軒裏給您請安呢。”


    羅錦言便猜到她是有事要說了,便對立春道:“你先歇會兒,讓掃紅扶我過去吧。”


    立春聰明伶俐,笑著讓掃紅過來,她則走慢幾步,和跟在後麵的幾個丫鬟一起,與前麵的羅錦言和掃紅,相隔了三丈開外。


    掃紅虛扶著羅錦言,剛走幾步,羅錦言便道:“說吧,可是在前院聽到什麽了?”


    掃紅嗯了一聲,扭頭看看沒人跟上來,便壓低聲音說道:“哥兒院子裏負責清掃的,有兩個粗使婆子、兩個粗使丫頭。昨天有個叫秋痕的丫頭家裏送信來,說她娘滑胎了,和奴婢告了半日假,今天一大早就回去看她娘。剛才回來說她娘還好,就是身子虛弱,大夫給開了藥,說將養幾日也就沒事了。”


    “奴婢也沒有太在意,可是秋痕說起她家請的大夫,奴婢就覺得不太對勁。”


    “秋痕家住在東一裏胡同,那裏住的都是秦家各院的下人們,那大夫就和她們吹噓說,他前些日子剛給秦家一位少奶奶看過症。”


    九芝胡同附近有東一裏胡同,和西一裏胡同,這兩處住的都是秦家的下人。


    死去的一圍住在西一裏胡同,小柳家則住在東一裏胡同。


    倒是羅錦言的幾個陪房,全都沒有住到這裏。


    常貴和林叢都住在鐵鍋胡同,是羅錦言給他們置辦的宅子,若穀和夏至的宅子,則是成親時秦玨給買的,雖然也在九芝胡同附近,卻是寸土寸金的好地方。


    東一裏和西一裏住的都是秦家下人,附近的人都知道。秋痕家裏請的大夫,想來也就是附近的。


    秦家的主子們看病都是請江家的大夫,即使請不來江家的太醫,也會請江家其他的大夫。


    不過,若是著急的病症,臨時在附近請個大夫,倒也不是沒有過的,隻不過這種情況,府裏都會有登記,還會把醫案留好,再請江家的大夫看過,才能用藥。


    這不但是秦家的規矩,但凡是大戶人家,都有這樣的規矩。


    羅錦言笑道:“秋痕有沒有問那大夫,是給秦家哪個房頭的少奶奶看病的?”


    說到這裏,她心裏硌登一下。


    除非是診出了喜脈,否則隨便從外麵找來的大夫,又怎會知道是給少奶奶看病的呢?


    又不是請的醫婆,哪能見到少奶奶的麵呢?


    喜脈?


    如果是其他房頭的哪個媳婦診出了喜脈,掃紅會急急忙忙跑來告訴她嗎?


    不會。


    沒等羅錦言深思,掃紅已經小聲說了:“那大夫說他去的不是九芝胡同,是帽沿胡同。”


    羅錦言倒吸一口冷氣,對掃紅道:“你去秋痕那兒,把那大夫姓甚名誰,在哪裏坐診,全都問問清楚。”


    掃紅忙道:“奴婢留了心眼,已經問出來了。那大夫姓南,卻不是在這片兒坐診,他在城南的東街上有個小醫鋪。秋痕家之所以把他請來,是因為秋痕爹去她舅家報信時,那大夫正在她舅家隔壁吃喜酒,她爹是東一裏出名的鐵公雞,若不是她舅做主,哪肯花錢請大夫。”


    何氏跟著秦瑛去了任上,四位姑奶奶也基本上不登門了,帽沿胡同的年輕女子,隻有蔣氏。


    城南東街離帽沿胡同並不近,坐馬車也要一個時辰才能到。帽沿胡同住的都是官宦人家,能在這裏行醫的大夫都是慣在大戶人家出入的,醫術精湛,也極有分寸。即使蔣氏嫌麻煩不去請江家的大夫,那就在帽沿胡同附近請個大夫便好了,沒有必要到城南東街去請吧。


    羅錦言想起常貴媳婦曾經告訴她的事,那次常貴媳婦去帽沿胡同時,恰好看到有個背著藥箱的大夫從後門出來,看那舉止不像是常來大戶人家看病的,她留了心,打聽之後才知道,蔣氏把秦牧打傷了,不敢張揚,怕九芝胡同這邊的親戚去探病,發現秦牧的傷是她打的,便從外麵找了個大夫來給秦牧看病。


    看來,這一次蔣氏同樣是不想被人知道嘍。


    大年初一時,秦牧來過九芝胡同,看上去蒼老許多,但是精神倒也挺好。


    羅錦言也見過蔣氏,穿著通幅金繡的馬麵裙,明豔嫵媚,和年過半百的秦牧站在一起,不像夫妻,倒像是父女。


    羅錦言歎了口氣,她為何氏慶幸,好在何氏跟著秦瑛去了任上,否則整日麵對這些爛事,煩也煩死了。


    掃紅走後,羅錦言便到鹿鳴園去接豫哥兒。


    豫哥兒正在秦珈屋裏做燈籠,聽說娘來接他了,他蹦蹦跳跳跑過來:“娘,我晚上再回去吧,晚上就能把燈籠做好了。”


    羅錦言笑道:“五叔父教你做燈籠了?”


    豫哥兒忽閃著大眼睛,滿臉的興奮:“五叔父可有本事了,他學會做走馬燈了,他畫的畫也好,我們做的走馬燈保證比元姐兒以前的那隻還要漂亮,元姐兒一定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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