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夫人出身金陵左家,在江南,左家雖然比不上陸家,可也是出過十幾個進士,姻親遍布的百年世家,她的姨母嫁到陸家,閔濤的母親陸夫人是她的親表姐。


    秦燁的發妻陸氏就是陸家的姑娘,陸氏去世後,程老夫人又為次子秦牧求娶了陸家嫡房的姑娘,無奈秦牧執意要娶同窗的妹妹吳氏,當時程老夫人要給秦牧求娶的就是現在的陸夫人。


    陸夫人嫁進閔家時,正值閔家內鬥不休的時候,陸夫人臨危受命,從婆婆手裏接過掌家大任,不但將閔家後宅管理得井井有條,妯娌相處融洽,還能相夫教子,兒子閔濤年紀輕輕便高中狀元,令人豔羨不已。


    左夫人與吳氏當年的恩怨,主要是由陸夫人而起,吳氏成親後才知道婆婆程老夫人相中的是陸夫人,就氣得不成,偏偏陸夫人的表妹左夫人又嫁到秦家,她便看左夫人不順眼,偏偏左夫人也是個不好相與的,兩個人鬥了幾十年。


    如今吳氏已經離開了秦家,左夫人總算出了一口惡氣。


    雖然讓女兒秦瑗的事心煩意亂,她還是去了閔家。她出身不俗,又做了多年官太太,事情輕重緩急她還是分得清的。


    表姐妹見麵,自是一番契闊,之後左夫人便直入正題,說起了秦玨的這些事。


    “唉,雖說是隔了房頭,可玉章也是我們看著長大的,看他受了這麽大的委屈,我這當嬸子的心裏也難受。”說到這裏,左夫人抹抹眼角。


    她不是裝的,在親表姐麵前,她也不用裝,她是真的想哭,哪個該死的造謠啊,害得自家老爺跑到楚茨園一番大鬧,如今丟臉都丟死了。


    陸夫人心裏已經有數了,安慰幾句,便岔開了話題。


    沒過一會兒,她的兒媳閔張氏便借口到灶上看看,從花廳出來,在管事婆子們對帳的屋子裏找了紙筆,寫了幾個字讓人到前院外書房,交給閔濤。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閔濤的回信就到了,閔張氏看了,心裏就有數了。


    閔張氏是鳳陽先生的次女,羅紹妻子張氏的二姐。


    左夫人在陸夫人這裏用了飯,姐妹倆又聊了一會兒,陸夫人便告辭出來,陸夫人讓兒媳閔張氏去送客。


    快到二門時,閔張氏悄聲對左夫人說道:“表姨母,通政司裏有位姓史的參議,那不是普通的人,他背後連著......”


    說著,她指了指自己鵝黃色的衣袖。


    左夫人心裏硌登一聲,鵝黃不是明黃,可也是黃色,能站在史參議身後的人,當然不會是穿著明黃色坐在龍椅上的那位,閔張氏的意思是說,史參議是連著宗室的!


    難怪秦烑這樣著急,看來史參議被抓走真的還有內幕,也不知道秦烑與這個史參議平素關係如何,現在這個時候,千萬不要有什麽牽連才好。


    事關宗室,這可不是小事!


    左夫人謝過閔張氏,急匆匆回了九芝胡同,她把打聽到的消息告訴了秦烑,秦烑長長地歎了口氣,對左夫人說:“還好夫人打聽出來了,那位史參議在通政司人緣極好,柳村是史學大家,學生和故舊遍布江南,他們被錦衣衛抓走的消息剛一傳出,就有人要聯名為他們上書請命,唉,我已經接到幾份拜帖,想來都是為了這件事。”


    左夫人隻覺得眼皮直跳,她急急地問道:“老爺說柳村的學生和故舊遍布江南,那左家和陸家會不會牽連其中?”


    秦烑道:“閔家既然遞了話,自然不是隻為了秦家,你馬上寫兩封信,一封寫給嶽父,嶽父胸有丘壑,你稍一點撥他就能明白;另一封寫給瑗姐兒,姑爺是風雅之人,最喜參加各種詩社詩會,讓瑗姐兒好生相勸,避開此時的風頭,不過陸夫人既能讓兒媳把話透給你,想來陸家那裏她也有安排,隻要讓瑗姐兒規勸姑爺,讓親家和姑爺看到瑗姐兒的好處便可,後宅裏的事,你比我更精通。”


    左夫人隻聽了一半就明白了,她求之不得,立刻便去寫了信,六百裏加急送去金陵。


    宮裏東暖閣內,趙極正在召見鄒尚。


    “江南馮家?”江南雖然名門望族很多,但是能讓皇帝記住的也隻有四五家而已,這個馮家顯然不在其中。


    鄒尚解釋道:“馮家早年也算是書香門第,後來沒有出過什麽人才,也仕林裏數不上,但是很有經商才能,若論起江南哪個世家最有錢,想來就是馮家了。”


    見皇帝沒有打斷他,鄒尚繼續說下去:“馮家有門姻親,就是虞家。”


    趙極眸光一閃,他終於來了興趣。


    瑞郡王趙梓的王妃、世子趙宥的生母,就是虞家的女兒。


    他眯起眼睛,對鄒尚道:“說下去!”


    鄒尚道:“微臣查過,陝西最大的商號明裏是馮家的,暗中卻是瑞王府的生意,瑞王府的幾位親信每次到西安,必會與馮家人接觸。王會笙出事以後,四大銀莊讓王家還錢,王夫人還曾找馮家借過銀子。”


    “京城裏有馮家的人?”趙極問道。


    “對,六部前街附近有家茶鋪,老板叫馮新明,這個姓馮的明著是做小本生意,實際上暗中放債,可惜微臣失職,當時並不知道此事,近日查證之後,才知道馮新明已經畏罪潛逃,把茶鋪以三千兩銀子的低價賣給了旁邊的一家鋪子的東家,那個東家把兩家鋪子打通,成了一間大商鋪。”


    鄒尚說得痛心疾首,反正當時錦衣衛裏是郎士文管著的,失職失查也是郎士文的事,和他沒有關係。


    趙極的臉色已經很難看了,馮家,嗬嗬,趙梓這條老狗,竟然把事情做得這麽細致。


    鄒尚繼續說道:“潭柘寺的事一出,微臣就開始細查,這一查可不要緊,原來柳村竟然一直是由馮家供養著的,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可柳村的管家是知道的,馮家在餘杭的一間鋪子,每年過年的時候,都會去求柳村的字畫,柳村的一幅字或一幅畫,這家鋪子要給五千兩潤筆銀子,市麵上前朝書聖的字畫,也就是這個價錢了。”


    原來如此,瑞王府這銀子給的倒也是別致,難怪沒人知道柳村是他們的人。


    趙極沉吟片刻,對鄒尚道:“瑞王父子也快到京城了吧,朕不想看到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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