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錦言從來沒有質疑過秦玨對於這件事的態度,無論前世還是今生,秦玨都不會受人壓製和脅迫,對其他的事情尚且如此,更不用說事關女兒。


    她隻是擔心,因為這件事會牽扯出其他的。


    比如葉氏,比如展二鵬,比如趙奕!


    她也知道秦玨是什麽脾氣,這一世他有了妻兒有了牽絆,不再像前世那般動輒就要硬碰硬,他在她麵前極盡溫柔,可是一個人骨子裏的東西,是不會輕易消褪的。


    嚴格說來,秦玨和年輕時代的趙極有些相像,不肯屈服,不擇手段,心狠手辣,可能這也是趙極欣賞秦玨的主要原因。


    因此,羅錦言才多了一份擔心,她輕輕握住秦玨的手,秦玨反過來把她的小手握在掌中,因為憤怒,秦玨的手心很熱,像有一團火在熊熊燃燒。


    “玉章,這隻是小事,你答應我,千萬不要......”


    秦玨低頭在她的額頭上親了親,輕輕呼出一口氣,讓自己的語氣溫和下來:“惜惜,我不是十七八歲的毛頭小子了,我知道要怎麽做。”


    十七八歲時,得知王朝明威脅到秦家,他便義無反顧地殺了王朝明和趙櫟,拋頭顱灑熱血也在所不惜。


    但是現在,他有了妻子,有了兒女,他有了顧忌。


    幾天後,何氏帶著霞姐兒過來,這一年來,因為守孝的原因,秦瑛和何氏很少出門走動,逢年過節更是閉門不出,上次羅錦言見到霞姐兒,還是三月過生日時,柳嬤嬤帶著霞姐兒過來,給三月送了一身何氏親手縫的衣裳。


    可能是京城的水土更適合霞姐兒,自從回來以後,霞姐兒長高了,眉眼也長開了一些,她和何氏不像,隨了秦家人,五官分明,眉目精致,是個小美人坯子。


    羅錦言知道現在帽沿胡同的日子並不寬裕,秦瑛又沒有了差使,何氏的嫁妝裏大多都是吳氏為了麵子,讓何家置辦的擺設和金銀玉器,這些東西過嫁妝時的確好看,但是要過日子,還是要靠田莊和店鋪,而何氏手裏隻有幾百畝薄田,她又不是個擅長庶務的,因此想要貼補家用都不行,好在還是孝期,不用參加應酬,母女倆也能省下置裝銀子。


    羅錦言很喜歡霞姐兒,有時候給元姐兒縫衣裳時,也會給霞姐兒多縫一身,前陣子常四娘從揚州讓人捎來幾朵小顆珍珠和紅寶石鑲成的珠花,是送給給元姐兒和小語兒的,羅錦言看著喜歡,讓南貨行尋了些珍珠和小顆的紅寶石,照著珠花的樣子,又給元姐兒和小語兒配了耳墜子和手串兒,也給霞姐兒鑲了一套。


    今天霞姐兒的手腕上便戴著那串手串兒,小顆的紅寶石藏在衣袖裏,並不引人注意。


    霞姐兒把小手伸到羅錦言麵前,給她看自己手腕上的手串兒。


    羅錦言笑著把她抱過來,道:“小姑娘還是文文靜靜的好,你看霞姐兒戴手串兒多好看,哪像我家那個,手上從來不肯戴東西。”


    倒也不是元姐兒不戴,是她的手是屬於勞動人民的,戴著這些東西防礙幹活兒,所以她才不肯戴。


    何氏是知道個中原因的,笑著說道:“霞姐兒若是能有元姐兒那樣的巧手,我非要到廣濟寺裏拜菩薩不可。‘


    說到這裏,何氏臉上的笑容漸漸散去,她看一眼周圍服侍的,羅錦言便猜到她是有話要說,便讓丫鬟婆子們全都退下,問道:“怎麽了?”


    何氏壓低聲音問道:“元姐兒是不是要議親了?”


    羅錦言吃了一驚,連忙問道:“你是從哪兒聽來的,誰告訴你的?”


    何氏歎了口氣,道:“昨天是我娘家本家的一位嬸子給女兒下小定,我在孝期沒有過去,我娘自己去的,因為都知道我是嫁到秦家的,便有幾位太太問起元姐兒的親事,說是正和高首輔家在議親,便向我娘打聽打聽。我娘吃了酒席,沒回家裏,便直接到帽沿胡同來問我,是不是這麽回事。”


    何氏口中的本家,是指何家老宅,她娘家雖然也是何家嫡房,但並沒有住在老宅。


    羅錦言麵寒如水,這高家也真是不知好歹,那天她對周夫人把話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以周夫人的立場,也一定會實話實說,可高家卻還是放出話去,這是想要幹什麽?


    她把周夫人上門提親,她以祖宗規矩為由拒絕的事,原原本本告訴了何氏,何氏聽完也給氣得不成,這還要不要臉了,雖然元姐兒還小,可是這種話傳來傳去,就會變成元姐兒和高家是議過親的,若是親事成了倒也無妨,可若是親事不成,以後再給元姐兒正式議親時,就會影響到元姐兒的名聲,有好事者,可能還會找高家的親朋故舊去打聽,那個時候,隻要高家說一句元姐兒的壞話,元姐兒這輩子就給毀了。


    何氏坐不住了,對柳嬤嬤道:“走,我去告訴我娘一聲,讓她去告訴本家,沒有這麽一回事。難怪那些有外室子的太太們,寧可把妾室的孩子養在膝下,也不願意接外室子進門,這些上不得台麵的東西,打從根子上就是歪的。”


    羅錦言雖然覺得也沒有必要一家家地去說,可是何氏執意於此,她便沒有攔著,何氏帶著霞姐兒匆匆走了,可是出了明遠堂,何氏又折去了長房,把這件事告訴了三太太和四太太。


    與何氏的反應一樣,三太太和四太太的臉色登時變了,無論秦家內部如何紛爭,在外人看來,她們都是一家人,是同一個房頭的。元姐兒是秦家這一代的大姑娘,怎能讓人說三道四?


    秦牧死了還不到一年,長房裏還要避諱,但是其他房頭還是能熱鬧熱鬧的。四太太便去說服了三房的鍾老安人,請了京城裏當紅的海鹽班子來唱堂會。


    隻是三房比不上長房麵子大,能請到的人也有限。


    好在很快便是初一,三太太去了廣濟寺,每月的初一十五,廣濟寺裏都是來上香的夫人太太。


    紫禁城裏,高蘊剛剛去求了趙極,給兒子求娶秦家姑娘。剛得了新人,趙極覺得自己精神也好多了,龍顏大悅,看到高蘊也順眼了幾分,見高蘊是來求賜婚的,他哈哈大笑,道:“秦玉章的女兒也到了要議親的年紀了?好,待朕問問他。”


    皇帝沒有回絕,這就是有門了,高蘊神清氣爽地回到值房,正好韓前楚也在。


    韓前楚看到他,便扯著大嗓門問道:“高蘊,聽說你到秦家提親碰了一鼻子灰?真的假的,說來給我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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