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等了兩天,便到了阿樹抓周的日子。秦家早在十天前就給尹家送了請帖,阿樹雖然不是長子,卻也是長房嫡出,按理,尹家來的應是尹大夫人或者自己的兒媳。


    但是和羅錦言意料中的一樣,尹大夫人和兩位兒媳全都沒有來,來的是尹家二房的三太太,人雖然八麵玲瓏,可是尹三爺至今沒有功名,未免是失禮了。


    羅錦言心裏明鏡似的,尹家不是暴發戶,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不會這樣做。


    不過秦家和尹家算不上是通家之好,彼此隻是禮尚往來而已,但是看出情況不對的,卻不止羅錦言一個人。


    阿樹不負爹娘厚望,人來瘋地在大炕上爬來爬去,直到連啃了七八樣東西之後,才抱住一隻大蘋果再也不鬆手。


    三月周歲時也曾經拿起過蘋果,不過後來他還是更喜歡托盤。秦家用的司儀都是同一個人,這司儀也有了經驗,看到阿樹抱住蘋果,便笑著恭喜:“四公子富貴吉祥,平安順遂。”


    抓周禮到了這裏也就算禮成了,男賓女賓分著入席,幾位夫人便不時瞟向尹三太太,相互交換著目光。


    羅錦言暗中輕笑,這些人都是人精,她是事先知道尹家不對勁的,這些人卻不一定會知曉。


    送走賓客,秦玨連衣服也沒換便去了鬆濤軒,羅錦言親自送了幾位老夫人出了二門,便聽說秦玨急匆匆地離開了九芝胡同。


    阿樹熱鬧了一天,傻笑了一天,這時已經睡下了,羅錦言看著小兒子越來越像秦玨的眉眼,抿嘴笑了。


    四個孩子裏隻有豫哥兒長得最像她,其他三個,連同元姐兒也多是隨了秦玨的相貌。


    她喜歡這樣,她看著他們,就像看到小時候的秦玨,看著他們淘氣,看著他們撒嬌,看著他們一天天長大,等到他們全都長大成人,離開她的懷抱,那時就是她和秦玨相互依偎,永不分離。


    外麵有壓低聲音的輕咳,羅錦言聽出是秦玨的聲音,她把手裏的團扇遞給乳娘,在阿樹臉蛋上親了親,躡手躡腳走了出去。


    秦玨站在廊下,還是穿著日間酒席上的衣裳,修長筆直,如同一株迎風的樹。


    看到羅錦言,他伸出手來,羅錦言把手塞起他的手中,兩人心有靈犀地去了長堤。


    此時早已過了花期,堤上沒有桃花,隻有綠柳,細長的枝條垂到湖裏,微風拂過,如同翠色水袖在夜色中的湖麵上舞動。


    “惜惜,累了嗎?”秦玨問道,聲音溫柔得讓羅錦言耳朵都麻了。


    她噗的笑了出來,把小手從他的大手裏抽出來,卻又伸出雙臂抱住了他的腰。


    秦玨從未放下練武,早年李青風送給他的那柄軟劍已經練得得心應手,不過知道他用軟劍的人並不多,大多時候,他都是在含翠軒裏練功。


    羅錦言的手圈在他的腰上,立刻感覺到異樣,軟劍纏在他的腰上。


    秦玨平時要上朝,因此這把軟劍他很少帶在身上,而今天是休沐日,又是阿樹的抓周禮,他全天都在家裏,自是用不到軟劍。


    難道剛才他離開九芝胡同出去的時候,是去辦一件危險的事了?


    秦玨知道羅錦言已經感覺到那柄軟劍了,他輕聲笑了:“沒事,我隻是順手帶上了。”


    “方才你去哪裏了?”羅錦言問道。


    “我把那幾封信拿到手裏了,剛才就是去辦這件事了。”秦玨說道。


    羅錦言微微一驚,她沒想到秦玨會選在今天動手,但是很快她就明白了,今天的確是個最好不過的日子。


    中秋之前,九芝胡同秦家長房最大的事也就是阿樹的抓周宴了,夏天裏的宴請本就不多,秦家在七八月份隻有三個孩子的生日,除了抓周禮以外,其他兩個的生日自是不會大肆操辦,因此也算不上大事。


    今天明遠堂裏高朋滿座,熱熱鬧鬧,秦玨便趁著這個時候動手了。


    她想到秦玨是宴席散了之後才出去的,便問道:“官媒羅家怎麽樣了?”


    秦玨笑道:“能怎麽樣?你既然說放他們一馬,我自是不會做得太絕。這幾封信的事,我沒有透露出去,但是河間官家可能也是被這幾封信嚇破膽了,卻又舍不得把這燙手山芋扔掉,竟然重金請了十幾名江湖高手,又請了北直隸赫赫有名的福威鏢局。”


    羅錦言並不吃驚,前世她進宮後不到一個月,族叔患了風疾,家裏的事情全都交給了大哥。


    大哥和她原本隻是快出五服的親戚,可後來在族譜上,她被過繼成了大哥的妹妹。她封了皇後之後,大哥便封了彭城伯。


    後來大哥死後,她找了一個遠親的小孩襲爵,又將這彭城伯的封號改為三代。


    現在算來,這個時候族叔已經病倒了,主理羅家事務的是她這個所謂的大哥。


    大哥這個人遠沒有族叔老謀深算,他做事很沉不住氣,連帶著幾個兒子也隨了他,在他們活著時,在京城裏給她惹了不少麻煩。


    如果換做是族叔,收到羅金瓶送來的這幾封信,是一定會燒掉或者想辦法禍水東引。


    但是大哥......羅錦言冷笑,他會把這幾封信當成寶貝,又是請江湖人,又是請鏢局子,這的確是大哥的作派。


    這人也真是扶不起的阿鬥,這些江湖人豈是吃素的?這幾封信的事,怕是早已傳了出去。


    秦玨哈哈大笑:“我原本倒也沒有想在今天把這事辦了的,可是我不急,別人卻很急,兵部侍郎楊儉讓人在保定府把河間羅家的一個兒子給綁了,那個兒子是嫡房長子,河間羅家在京城的主事人得知後便拿了楊儉的那封信到楊家要人,讓張長春帶人在半路上攔下了。事情發展到這一步,我自是不能再等了,好在很快便是阿樹的抓周禮,我便選了今天這個好日子。”


    “怎麽拿到的?也是綁了他家的兒子?”羅錦言好笑地問道。


    秦玨不屑:“我會做那種婆婆媽媽的事嗎?我的人直接衝進四喜胡同,和保鏢護院們打了一架,然後按住羅家的主事人,用刀子逼著他把藏信的地方說了出來。”


    羅錦言驚訝地張大了嘴,她沒有聽錯吧,官媒羅家就是住在順天府後麵的四喜胡同,這裏是衙門的地方,住的都是順天府的官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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