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紫衣男子卻躲閃得極為輕鬆。


    空桐白不由一驚,看來葉歡的身手,不在無顏之下!他之前將全部實力都藏著?


    聽到聲音,妨礙空桐白便有了答案,果不其然,下一秒她看見了神婆的身影。她微微眯著眼兒,看到老婆婆一向不好的神色,此時滿是狠戾。想必年輕時也是一代巾幗女英。


    隻是,那因迅速移動而變得模糊的幻影,漸漸定格成一幅畫麵。


    “當!”


    她的劍猛然被拍飛。


    神婆輕怔,望著麵前噙笑看她,笑意卻未達到眼底的年輕男子,在他緩緩收了袖子時,充滿皺紋的臉扯出一抹複雜的笑容,歎道,“嗬,還是老了……”


    葉歡笑得很冷:“你的老伴還在我手裏。”


    神婆眼睛一縮:“方才故意透露消息給我們,是為了調虎離山?你……”


    “卑鄙?”葉歡嗤笑一聲,“卑鄙又如何,能達到我得目的,卑鄙是最好的捷徑。”


    兩人談笑間,黑衣人還在將堆在糧車上拉運過來的屍體,不停丟到下麵的排水暗溝裏。仿佛沒看見空桐白一般,丟下的死不瞑目的屍體,險些砸到她頭頂。


    空桐白下意識後退,卻忘卻堂主無法移動,吃痛聲中,兩人一齊倒下。


    “你的腿……”她皺眉,趕緊就要爬起來,耳鬢發絲卻吹來一道冷風。


    鋒利的刀刃抵在頸邊,空桐白感受到那尖銳又冰冷的物體,懊惱地看向神婆,心道這些凡人武功高強是想上天麽!


    想法剛從腦海閃過,她就被神婆強硬拽了起來。


    也不知藥堂堂主是不是良心發現,倒在地上十分艱難地伸出手,指著空桐白:“神婆,她……”眼裏很明顯,在焦躁掙紮。


    神婆冷冷剜他一眼,仰頭對葉歡道:“你人多又如何?別以為我不知,這丫頭對你有用,死不得。若你想讓她死,盡管讓你的人殺掉我!”說著,刀刃往空桐白細白的脖頸逼近了些,眯眼道,“我夫君早已癡呆數年,多一天皆是折磨。若是死……”


    眼神柔了柔:“他不懼那些個折磨,同我一樣。年輕時,我們一起殺了許多人。同年同時死,地獄相見,我還能再照顧他。”


    空桐白抬頭看了眼葉歡,眼神不明,卻是冷靜下來,凝眉道:“婆婆,你還有老伴。”


    神婆冷哼一聲,又將劍逼近了些:“住嘴!”已有鮮血舔舐光亮銀刃,紅得刺眼。


    堂主顫巍巍從懷裏掏出一個瓶子,還未舉起來,突然呻吟了一下,手落下來——竟是疼昏過去了。


    這一切,居高臨下的葉歡隻是勾唇瞧著,仿佛他看的隻是一場有趣的戲,而空桐白的生死,與他絲毫沒有關係。


    空桐白心一涼,不禁自嘲——想什麽呢,還指望葉歡救自己?


    神婆也是一副不信的樣子,更加用力,劍刃上的血又淌了些。少女的臉色白了幾分,一雙水似的眼一眨不眨地凝視她,平靜、倔強,她卻滿臉狠戾,忽然眸光閃了閃。


    這個一直厭惡著別人的老太婆,忽然狠狠將空桐白推向一邊,邊後退,邊像厭惡自己一般,苦笑著呢喃:“下不了手……多少年了,自從錯殺了一個小丫頭,就再也沒法對小女孩下過手。”


    “嗷——”


    黑漆漆的出口驀然竄出一個龐然大物,憤怒地咬住她的大腿!


    “啊!”神婆麵目猙獰,痛苦萬分。


    空桐白驚呼:“……小灰!”


    哐當。


    寶劍落地。


    小灰自認為成功救下了主人,擺著尾巴向她邀寵。空桐白緊握著從藥堂堂主手裏拿過的東西——她看了一眼,似乎是解藥。如果他是想給自己的,那麽,這是後製成的小叮的解藥?


    她複雜地想,他一邊說她是殺人犯,一邊替她製作解藥。


    連葉歡也是,捉摸不透。


    她真是徹底明白了,人是如此複雜的生物。


    神婆的腿生生被咬下一塊肉,癱坐牆壁邊,像是傻了,癡癡道:“阿弈啊……”


    “當年你說我濫殺無辜。如今,因為你這句話,你我卻要命喪黃泉了。”她渾濁的眸子裏閃爍起晶瑩的淚光,像人生撕裂成無數碎沫,愈匯愈多,匯聚成一道名曰不悔的長河。


    “沒事……”她笑了,聲音柔和:“極好的。”她目望蒼穹,流光盼盼。仿若回到數十年前,洞房花燭夜,紅燭搖淚,他與她二人相擁。


    那時她嬌羞輕喃:“夫君所言,自然是……極好的。”


    下一秒,得了葉歡的命令,幾個黑衣人迅速跳下來。


    “殺。除了孩子,不留活口。”葉歡冷漠的聲音蕩於耳邊,空桐白忽然抬頭看他。


    出乎意料的是,他也冷冷望著她。二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匯,葉歡仿佛看陌生人一般,幾秒後,緩緩轉身,聲音冷如地獄寒風:“她同樣。”


    被主人冷落的小灰,見黑衣人向自己的主人近身,爪子在原地撓了撓,眼神中迸發出一股凶狠之氣。


    空桐白不知道它是怎麽自己走出來的。它當初和小四三個人走的另外一條路,走的時候極不情願。


    難不成半路又回來了?


    盯著銷毀狂躁的背影,空桐白隱隱約約覺得,它一定是在裏麵經曆了什麽,否則,不會又恢複了血性。


    但小灰此事的暴躁,無疑是對她最好的保障。


    黑衣人一刀將神婆的心髒刺穿。神婆有能力躲過去,卻紋絲未動,任由一把刀將她的生命了結。恐怕她自己知道,她用後半生來愛的男人,昨夜突然渾身抽搐。她知道,他欺負了自己一輩子,如今到死,他還是要狠心拋下自己,先走一步。


    神婆眼裏似有不舍,卻是含笑的。


    空桐白移開目光,麵露不忍。


    隻見黑衣人因為雪豹死死護住她,並未有什麽大的舉動。一個試圖殺掉雪豹,另外一個試圖趁雪豹不注意,將空桐白了解……但也是邪了門,偏偏他們近不得那白衣女子的身,屢屢被雪豹鋒利的爪子抓破肉體。


    黑衣人死死皺著眉頭。半晌,有一個衝死去的神婆投去一眼。


    另外一人立刻領會,眾目睽睽之下,從神婆身上割下一塊肉來,故意對著小灰晃了晃,再丟向一邊。


    “……”空桐白瞪大眼睛。


    下一秒,小灰喉嚨裏竟然發出興奮的聲音,棄主而“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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