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桐白更是霎時白了臉色,迅速扭頭看去,他是菱角姐妹的父親。他還穿著那日事出的一身衣服,大概因為神誌不清,失去了幾天行蹤,那身衣服已經破爛不堪。


    直覺,這是太子設計好的。


    他是無顏的好兄弟,故意叫自己難堪,是因為……不喜歡自己?


    可她方才在屋內聽到的呢喃,明顯不是幻覺。她還以為……


    莫非自己想多了?


    但眼前的事態發展,已經由不得她思考這些問題。


    “什麽,她就是那個殺人犯!”


    “這麽小的姑娘,怎會有這樣的歹心,假的吧?”


    “太子兩人帶出來,還能有假?”


    “如今門主一職虛空,按照我們的律法,應該施以絞刑!求殿下給我們做主!”


    “你們先冷靜一下,這位菱角姐妹的父親,要是弄錯了人,那可就……”


    “瘋子說的話才最真!”


    ……


    “殺人犯!殺人犯!”


    一件事,無論這件事有多麽複雜,旁觀之人總會將自己放到道德的製高點,同情弱者。別看空桐白看起來弱不禁風,可兩個姑娘周因她而是,男人又因此瘋癲,她的形象便看起來醜惡不堪。


    有人隨手抄東西,朝空桐白丟了過來。


    “啪——”雞蛋、爛菜葉子。即便錦春很快護住了空桐白,也難逃成為眾矢之的的處境。


    空桐白咬唇,“錦春你——”她忽然不知該說什麽。


    錦春叫她眸裏有淚光,心裏的弦不由動了動,盯著她道:“不管發生什麽事,我都得保護你。這是主子臨走前吩咐的,也是我該做和想做的。”


    巧兒在一旁漠然旁觀,掏出帕子抵擋擲來的汙穢物,回頭冷睨“主仆”二人一眼。


    好在還有金兵衛在,很快控製住了局麵。


    大家在鎮壓下漸漸安靜下來。


    “諸位——”巧兒掃視了一遍大家,細膩的聲音,像柔軟的水撫平眾人心頭的氣氛。見場麵靜下來,她看了眼身上掛了彩的空桐白,道,“殿下早就聽說這件事,如今遣我來,的確是為還諸位一個公道。”


    “錦春你沒事吧?”空桐白心裏說不出的複雜,鼻子一酸。


    錦春搖頭:“沒事。”


    話音剛落,巧兒的聲音又響起來:“不過,這位姑娘,的確不是殺人凶手。”


    突如其來的狀況,令所有人都愣了一下,什麽?愣的人包括空桐白。


    錦春隻是微微皺起眉頭,目光微閃,繼而眉頭舒展,似乎明白了什麽。


    空桐白還是不太能摸到頭腦,直到拐角處,看到柳寧扶著一個路走得像烏龜的老先生,走了過來,她這才恍然大悟。


    他是為了幫自己擺脫“殺人犯”的頭銜?


    可是那老先生……空桐白眯眼,等到他走近,眸子霍然瞪大。


    這這這,這不是神婆的老伴嗎?!


    “任老先生!”有人在她之前,如是驚呼道。


    歲月荏苒,江湖時代亦更迭,但仍有不少人記得任老和神婆的俠侶神話。


    那幾年,年輕的任寒義和明瀟瀟,郎才女貌,俠氣衝天,是盤亙於崇門天空的不敗神話。門內不少人都接受過他二人的無償相助,與他二人,肝膽相照。


    可惜崇門換了門主之後,他們因誓死效忠前任門主,不肯臣服靳天,故而遷移山上。


    數十年過去,人囊枯朽,這對俠侶,一個為人冷漠卻風華稍遜,一個卻不敵歲月忘記前塵。


    “任老,您怎麽……”有人從感慨中清醒過來,不解出聲。


    神誌不清的任老,和這個殺人犯有什麽關係?


    “我……可以證明,”任老在柳寧的攙扶下,緩緩坐在椅子上,用了好大力氣才繼續說道,“她……不是殺人犯。”


    這回,別說是眾人蒙了,連想清楚太子想幫自己的空桐白都蒙了。


    上一次見他,他幾乎連邁步都艱難,這回怎麽腿腳好了許多,還能說出話來了?


    “崇門門主,現在是……葉歡。此人,想壓住消息,半路卻改了主意……這是一個有主意的人,比靳天更……咳咳。”


    “總之,跟著來路不明的門主,我們還不如……歸順朝廷,更心安。”


    兩句話,他說得過了一個世紀那般漫長。


    有人費解,想說些什麽,卻又見他抖著嘴唇欲說話,登時安靜下來。


    他的咳嗽聲不停頓,旁邊便有一個年紀輕輕的男人,從他身上收回目光,抹了把眼淚,嗚咽道:“別說了,別說了,我替您說吧任老!”


    “神婆曾見過菱角姐妹的爹。”指了指在地上瘋癲刨土,又嗬嗬傻笑的人,“就是此人。他極為好色,之前在萬花樓遇見邱老的女兒霜霜,便起了色心。但是為了不生事端,神婆叫邱老咽下這口氣,別去打破崇門如今的安寧。再後來,神婆為了給那霜霜一個交代,特意叫人查了她,還有他兩個女兒,卻發現……他、他竟然對大女兒做過齷齪之事!“


    “當真是禽獸!”


    ”衣菱是個挺好的姑娘,她知道我家裏姐姐愛吃菱角,每次我買菱角的時候,都會多抓一大把進去。至於耳菱,這丫頭表麵看不出,可每次從她這裏買完菱角,回家拿回家一稱,總是缺斤少兩……“


    有人忍不住點頭,”是啊,的確是這樣。“


    ”衣菱姑娘受了不少罪,這些罪都不是我們能感受的。她曾經借送菱角的名義,上山求見神婆,求他殺了她那個禽獸爹爹。“


    ”可是,那不是給神婆找麻煩?今昔不同往日了啊,神婆做不得這個主啊。“


    ”我們一直沒想將此事大白於天下,誰知沒過幾天,就穿出這位姑娘殺了菱角姐妹的事情。衣菱姑娘走時,笑得十分絕望櫃台,神婆覺還說,那日之後,她一直沒怎麽睡好覺……真的抱歉,這位姑娘,其實,我們都是知情的。“說到最後,他看向空桐白,眼神裏全是歉意。


    事已至此,究竟怎麽回事,已經十分明顯了。


    錦春突然扯出一抹釋然的笑:“姑娘,好了。”


    意味不明的話連空桐白不知還說什麽。她看了看男人,又看向老先生,忽然道:“老先生的病,是否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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