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先回到了我爸媽的房子,還好齊焱一行人並不在。門是開著的。我推門而入,心猛地縮成一團。目之所及之處都是淩亂、破碎。我似乎看到了一群人,湧進這個屋子,翻、摔、踢,盡其所能地粗魯,而這屋子低低地抽泣著,卻什麽都做不了,隻能等著它的主人歸來。我先走進了自己兒時的房間:那把小小的椅子歪斜地躺在地上,一臉無辜地望著我,我蹲下身,將它扶好。衣櫃門敞開著,所有的衣服都被傾倒在地上,一片深深淺淺的綠,其中夾雜著灰塵和謝印。被子、枕頭、床單、床墊等都被整個掀起,揉成一團。我突然想起了那個呆呆的泰迪熊,趕忙走過去,瘋了一般地在那張雜亂的床上翻找著。手被床頭狠狠地撞了一下,但依舊著魔一般地尋找。


    “你怎麽了?你在找什麽?”安隱一把握住我的手,問道。


    我甩開他的手繼續漫無目的地尋找著,說道:“那隻泰迪熊,上次來的時候它就在這張床上。”


    “我想起來了,你別找了,我來試試。”


    安隱口中念念有詞,雙眼輕閉,睫毛在臉上投下一層淺淺的陰影,周身泛著微光,又緩緩散去。


    “沒有,它不在這裏。”安隱淡淡地說道。


    “怎麽可能會不在!?上次的時候它還在!”我大喊。


    “是的,它上次是在這裏,但是它現在不在這個屋子裏。”


    “不可能!怎麽可能!”我偏執地喊著,我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在無理取鬧,這裏沒有那隻泰迪熊。可是我依舊瘋狂地翻找著,甚至朝阻止我的安隱大喊大叫。我隻是想宣泄。太多的東西堵在我的心口,卻始終找不到一個出口。


    “別這樣,那隻泰迪熊被別人帶走了,但是你可以再買一隻別的……”


    “那是我的泰迪熊!它是我的!我隻要它!到底是誰!為什麽要這麽做!他們為什麽要這麽做!”


    一枚釘子直直的戳進我的掌心,疼痛襲來,眼淚終於有了一個落下來的借口。


    “我知道你現在心裏不好受,但是求你別這樣,對不起,我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你,我一直都不擅長表達情感,你知道的,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


    “別和我說不要這樣或不要那樣好嗎!你別管我!我想哭你就讓我哭,我想繼續找你就讓我找!還有,我從來就不了解你,就像你不了解我一樣!”我猛然想起了秋木槿,心裏更加不是滋味。


    安隱沉默了。


    我有些後悔剛剛的那些話,這十年來一直都是安隱陪著我,我不能沒有他。


    我不再哭,不再大喊,更不再翻找,隻是靜靜地坐在那裏。


    安隱也靜靜地站在那裏,不說話,亦不走開。


    有些人,你永遠也沒有辦法和他爭吵。而有些事情卻需要通過爭吵來解決。所以,我和安隱之間的許多事情,就在這些沉默中再也解不開了。若是換了齊焱那家夥,大概就截然不同了吧。該死,我為什麽會在這個時候想起那家夥。


    太陽一點點西沉,天色越來越暗,最終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我也漸漸平靜下來了。夜晚總能讓人安靜下來。


    “安隱?”我還是開口了。


    “什麽?”


    他的語氣似乎剛剛什麽都沒有發生,我們隻是和從前的那一個個安靜的夜晚一樣,我或寫作業,或看書,或和他聊著班裏種種雜碎的事情。他靜靜地在一旁,應著我無厘頭的問話。


    “我想再去爸媽的房間裏看看。”


    “好。”


    安隱隨我來到了爸媽的房間,盡管已有心理準備,但我的心就像是被萬蟲咬蝕,總有一天會徹底崩塌。這裏比我的房間更加淩亂。幾乎所有的東西都被毀壞散落在地上,很難辨認出它原來的樣子。


    我的目光停留在衣櫃上,隱隱覺得有些奇怪,整個房間都淩亂不堪,可唯獨衣櫃卻安然無恙,從容地立在這一片狼藉之中。


    我走上前,一把拉開衣櫃的門,裏麵盡管也有被翻過的痕跡,但遠比其他地方要整齊得多。我下意識地將衣櫃裏的衣服一件一件地拿出來,似乎在這些衣服之下有什麽東西在等著我。


    突然,我的手猛地停下。


    在一堆橙色和白色相間的衣櫃裏,我發現了一件水藍色的衣服,那麽刺眼但又很融洽地躺在那裏,似乎它本來就應該在這裏。我湊近了一點,手一抖,手中的其他衣服散落了一地,這件藍色的衣服竟像是齊焱畫中的那件旗袍。驚訝之餘,我拿出了那件旗袍。


    我屏住了呼吸,不是像,而是一模一樣,似乎那幅畫就是照著這件旗袍畫出來的。


    怎麽會這樣……


    我輕輕觸摸著這件光滑的旗袍,齊焱畫中的女子的樣子和媽媽的樣子交替閃現,繼而又不斷重合。雖然兩人在容貌上和氣質上截然不同,但還是能找出一些微妙的相似之處。難道……


    “怎麽了?”安隱走過來看著我手中的旗袍,問道。


    我抬起頭,大概和他講了一下自己曾經在齊焱的畫室裏見到的那幅畫以及齊焱告訴我的關於他主人的一些事情。


    “你是說這件旗袍與齊焱畫中的那件一模一樣?”安隱沉吟道。


    “這未免也太巧了吧,我懷疑我媽媽就是齊焱一直在找的那個主人。但是也不對啊,媽媽最愛的顏色是橙色,最愛的花是鬱金香,而偏偏這件衣服是水藍色,而且上麵的花是梅花。而且……”為什麽我之前回到家裏卻一直都沒有發現這件旗袍呢?在眾多的橙色之中,它明明那麽顯眼……


    “不對,我們上次來的時候並沒有看到這件旗袍,很顯然是有人在之後將它放進衣櫃裏去的。但是會是誰要這麽做呢?他又為什麽要這麽做?把其他地方翻得亂七八糟,卻唯獨在這裏多留了一件旗袍。”


    “也許是齊焱自己?或許他在之後又回到了這裏?許是他奉主上的命令回來搜查這裏?”


    “難道說你母親就是齊焱一直在找的主人,他回來執行任務卻碰巧發現你母親就是他的主人,而後就把自己後來做的這件旗袍留在了這裏?但是也說不通啊。”安隱猜測道。


    “如果真是這樣,那他早該知道自己的主人是誰並且已經知道她已經死了,但是他之前告訴我說他並沒有找到他的主人。”我想起了那些對話,在開闊的天台,在昏暗的畫室,又想起我們最後一次見麵,刀劍相向,心莫名地疼起來。


    “他的話不可信,我一開始就覺得他有問題。說不定之前那個照片也是他搞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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