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而二人相視一笑,但錦潯笑間突然麵露哀傷之色,看著洛毅輕歎一聲,“若我們能有孩子,也該有熠彤那麽大了吧......我也是真心喜歡熠彤那孩子,但她千不該萬不該,被夜昭帶入了宮中,那是一趟渾水,如何能攪得清啊......”


    洛毅看著身邊妻子的愁緒萬千,心疼的摟過了她的肩膀,他自知她心中苦楚,他雖然從未與她提及過此事,但她卻一直耿耿於懷,在她看來,一個沒有孩子的女人,算不得一個完整的女人,洛毅輕撫她的背,口中喃喃試圖能安慰她,“熠彤那孩子善良,日後必定會有她的福氣的。”


    “若他日她真的失*了,我們或許能拉她一把。”錦潯抬頭,晶瑩的眼中滿是期盼。


    “好。”


    洛毅答應的爽快,錦潯抱著他靠在他懷中,聽到他的應聲後,安慰的笑了笑,緩緩閉上了眼睛,日後路途遙遠,她必須趁現在,養一會兒神。


    另一邊,熠彤送走了錦潯夫妻二人,在殿中整理了被褥,喝了些太醫送來的補藥,做完這些瑣碎的事情後,熠彤打開了飄香殿的木窗,日頭高掛在天空的正中間,天色還早,此時用膳似乎太早,午睡似乎又太晚了,這個不早不晚的時間,最適合出去走走了。


    說著,熠彤整理了一會衣物與她臉上的麵紗,看著鏡中的自己一切都整理妥當以後,便獨自出門了,自婧兒走後,她出門便不帶隨身宮女了,她總覺得,所有宮女哪怕服侍的再好,也沒有她的婧兒來的靈巧,可惜,老天爺不喜歡看見她過得太好,總要在她身邊拿走一些東西,如此才能讓自己心裏舒服些。


    若是婧兒還在就好了,她熟悉宮中所有的東西,可謂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隻要是關於宮中的事情,她總是能對她侃侃而談,她不拿她當丫頭,她也不拿她當主子,二人散步在宮中,就如朋友一般,有婧兒在身邊,她永遠不會迷路。


    可如今沒有了為她引路的朋友,她也不知她走到了哪裏,望著前麵她從未見過的一座座宮殿,熠彤心中一片迷茫,緩緩向前走去,她也不管那麽多了,皇宮這麽大,她雖然不能每條路都認得,但總不至於不記得回飄香殿的路。


    拐了一個彎兒,又是一排一排的宮殿,熠彤也不知道走到了哪裏,隻是漫無目的的向前走著,這條路沒什麽過往的宮人,冷清的很,緩緩向前走去,熠彤驚奇的發現,其中一座宮殿門外,竟跪著一個少年,離得太遠,熠彤看不清他長的是什麽模樣,隻依稀覺得,她對此人有些熟悉。


    緩緩走進,熠彤這才看清,此刻跪在地上的少年,是離允。


    熠彤俯下身子,低頭看著他,“你怎麽會跪在這兒?”


    看見來人是熠彤後,離允立馬作出一副可憐委屈狀,依舊跪在地上沒有起身,眼中竟還含了些淚水,也不知是真的委屈,還是裝的委屈,繼而對著熠彤興師問罪道,“還不是因為你!”


    “我?”熠彤睜大了眼睛,手指著自己驚異的問道,“是我讓你跪在這裏的?”


    離允垂下了眸子,不再興師問罪般看著熠彤,但眼裏的委屈是又增了一分,薄唇像孩童與他人置氣一般嘟起,嘴裏憤憤道,“皇上說,你之所以暈倒,之所以滑了胎,毀了容貌,都是因為我保護不周,所以就罰我跪在這裏咯。”


    離允手腳共用比劃了一番,將錦夜昭當時的威嚴氣勢模仿了個遍,引起熠彤噗嗤一聲輕笑,依然半傾身子俯在離允跟前,熠彤也模仿他的樣子嘟著嘴,“那你跪在這兒多久啦?”


    那可憐的表情更甚了,那水盈盈的眼睛好像真的快要擠出了淚水來,離允抬頭看了看升到了天空正中的太陽,委屈道,“一大清早他就罰我跪在這兒,到現在,估計有兩個時辰了吧。”


    兩個時辰?熠彤又是睜大了眼睛看向離允,兩個時辰紋絲不動跪在這堅硬的地板上,她可是親身體驗過的,這第二天膝蓋那脹痛難忍可不是開玩笑的,她簡直有些不敢相信了,如此活潑好動的少年,怎能一個人安安靜靜的跪在此處兩個時辰,相當於已經跪上了一個上午,他是如何有此等耐心的。


    熠彤衝他眨了眨眼睛,“那他可曾說過,何時才能讓你起來?”


    離允再次委屈的搖了搖頭。


    靈活的轉了轉眼珠,熠彤再次衝他眨眨眼睛,站直了身子,居高臨下的望著他,“那你怎麽如此實誠,一個人就跪到了現在,既然他沒說何時讓你起來,那你早就可以起來了,何必跪到現在呢。”


    朝她看了一眼,離允依舊跪在原地紋絲不動,沒好氣的抱怨道,“可他是皇上,我怎麽能如此應付了事呢。”


    “什麽皇上不皇上的,他若問起來,你就說是我讓你起來的!”熠彤信誓旦旦的拍了拍胸脯,見離允還是有些猶豫的眼神,直接將他從地上拉了起來,“快,隨我一起去看看和離鳥吧。”


    離允的腿因為長時間跪在地上已經麻木了,熠彤將他拉起來後立馬又癱軟了下去,在原地適應了好一會兒才緩了過來,聽到和離鳥後,離允倏地兩眼放光,熠彤自知是提到了他最感興趣的東西,此刻他再沒有了抱怨之意,如孩子一般快速拉起熠彤的手向另一個小道中穿去,“走,我帶你去!”


    最熟悉宮中路線的人非離允莫屬了,熠彤不知道還有哪一條羊腸小道是他不知道的,如此大的皇宮,他好像每一條路都熟悉無比,總是能在最短的時間找到最近的路,去他最想去的地方。


    又到了那片種滿榆樹的小路,那隻大鳥依然在榆樹上方盤旋,這次,他們找到了一個好地方,在離這道小路不遠的地方,有一個小亭子,他們走到了亭子中,愜意的坐在石凳上,亭子剛好修建在比那條小路高一截的位置,左邊是這條小路,右邊連著後宮一排排的宮殿,放眼望去,整片榆樹上盤旋的和離鳥盡覽無餘。


    熠彤記得,當日她初識離允時,就是在那條小路上,離允在那樹上做鳥窩,她與婧兒聽到樹枝中間有動靜,二人在樹下不停的張望......


    “若是婧兒還在就好了......”想到婧兒,熠彤又是一聲歎息,其實婧兒與離允的性格有諸多相似的地方,她喜歡與這種毫無心機的人交朋友,雖然婧兒間接的害了她,害了她的孩子,但若是讓她再重新選擇一遍,她還是會義無反顧的去結識她,與她成為朋友,因為在這宮中,能毫無顧忌坦誠以待的朋友,著實不多了。


    離允聞言亦是一陣惋惜,“是啊,這丫頭心地不壞,真的是可惜了......”


    可憐婧兒年紀輕輕就被人謀害,那歹人怎會如此狠心,對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丫頭痛下殺手,想到此處,熠彤不由得皺了皺眉頭,緊接著,心中諸多不甘盡現眼底,俯在石桌上向離允問道,“當日婧兒扯下的那塊碎布可在你手上?”


    眼珠轉動,離允在雙手在身上搜尋了半晌,最後在衣袍內側找到了那塊碎布,遞給熠彤,“諾,我正好隨身帶著它。”


    熠彤接過那塊碎布,仔細看了一會兒,與宮人們身著衣物的布料無異,沒有發現什麽,熠彤抬頭看向離允,眼神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你真的相信,這些事情都是沈昭儀一人所為?”


    離允收起了方才頑劣的笑容,換上了一副嚴肅的表情,他自然分得清,什麽時候能開玩笑,什麽時候不能,緊盯著熠彤的眸子,離允思索了片刻,“我早就聽聞過沈昭儀的為人,她雖然行事跋扈,仗著自己朝中有人,又於張貴妃交好,在後宮囂張慣了,可以往從未在她手中出過人命案子,再說了,縱使她想害人,也得有個聰明的腦袋。”


    言下之意,便是那沈昭儀腦子不夠用,想不出如此天衣無縫的法子來害熠彤!


    讚許的點了點頭,熠彤與那沈昭儀接觸過,隻幾句話,她就能摸透她的性格,顯然她城府不是很深,息怒都言語表,形於色,試問此等人怎麽會能料到她定會與那宮女拉扯,定會摔下*榻,情急之時定會飲下那碗湯藥。


    如此想來,當日那個將狐皮送到她殿中的宮女,是故意與她拉扯,故意拉她摔下榻的,她整個過程都低著頭,熠彤沒有看清她的長相她便匆匆跑掉了,原來這一切,是早有人預謀好的!


    “那麽,這一切,必然不是沈昭儀一個人做的,她身邊,必然還有一個為她出謀劃策的人。”熠彤將那塊布料放於石桌上,抬眸看向離允,表情淡然,她其實早就想到了這個問題,隻是礙於錦夜昭不讓她查下去,她便沒有再提及,她知道錦夜昭將沈昭儀打入冷宮,是給她安了一顆定心丸,可背後真正的主謀,或許並不是什麽沈昭儀。


    此刻,談到了重點,二人再無心觀賞那和離鳥,離允亦是看著她,眉頭不知何時微微蹙起,或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那你說,這個人會是誰呢?”


    “你應該心中有數。”熠彤沒有直麵回答他的問題,話間隻是旁敲側擊的指向某人。


    離允聞言舒展開了眉頭,釋然一笑,他本想讓熠彤親自將這個人說出來,現在看來,她與自己的想法是一樣的,此刻,他很高興他們能達到如此默契,這總算是這幾日來最高興的一件事兒了。


    熠彤看了一眼桌上的翠綠色布料,再看向離允,示意他也一並看著它,“所以,我們隻要查出這塊布料的主人,就能從她入手,牽出她背後的主子,那個殺害婧兒的凶手。”


    如此,她便能為婧兒報仇了,她便能為她腹中孩兒討一個公道了,正當二人看著桌上布料說話時,涼亭後麵傳來一個如銀鈴般好聽的女聲,“如果是我,便不會再追查下去了。”


    二人聞聲雙雙回頭看向來人,隻見一名莞爾佳人自涼亭緩緩走來,黃色繡著鳳凰的碧霞羅,逶迤拖地粉紅煙紗裙,手挽屺羅翠軟紗,風髻霧鬢斜插一朵牡丹花,黛眉開嬌橫遠岫,綠鬢淳濃染春煙的味道,走近的女子談不上傾國傾城,但麵容精致舉止大方,也算得上是玲瓏有致。


    熠彤在腦中快速搜尋關於這名女子的記憶,她隻記得,好像在那日張惜月邀她去的那宴席上見過她,當日她坐在角落裏,坐在眾位嬪妃身後,隻靜靜的坐著,到結束時都沒有說話,雖然她不言不語,但恬靜儒雅的氣質正是熠彤所喜歡的,她當時注意到了她,好像還問過婧兒,這名女子是何來曆,婧兒好像說,是朝中某個官員的女兒,但因為她父親官位不大,在朝中不受皇上重用,她在後宮亦是不受*,鮮少會有人注意到她。


    想到此處,熠彤衝來人笑了笑,想來她在亭外許久,她與離允的談話應該是全部聽到了,既然如此,熠彤也不再婆婆媽媽掩藏什麽,疑惑的衝她問道,“為什麽不追查下去。”


    女子對離允禮貌性的點了點頭,毫不客氣的坐到了石桌另一邊,“因為你的男人,我們共同的夫君,錦夜昭。”


    熠彤不以為然的撥弄桌上的碎布,“凶手本就應該繩之以法,這又關他什麽事?”


    將雙手撐在了石桌之上,女子做好了接下來與他們一番長談的準備,瞟了一眼熠彤,聲音不算響亮,但在有絲絲微風吹過的涼亭裏,足以讓二人聽的清楚,“你能想到的,皇上必然也能想到,其實不用你說,凶手是誰大家都心知肚明,若皇上真能動的了張貴妃,早就將她與沈昭儀一並打入冷宮了,何須等到現在。”


    女子頓了一會兒,看見熠彤與離允二人沉思的神情,再開口道,“連皇上都忌憚三分,張丞相在朝中勢力之大必然是你我無法想象的,皇上將沈昭儀打入冷宮,就是為了能讓你寬心,讓你覺得婧兒的仇已報,心中敞快些,或許就能不再追究此事,但他之後刻意壓下了此事,就是顧及到了他的江山,若他與張丞相起了衝突,兩方決裂,後果亦不是你我能預料到的。”


    熠彤靜靜的聽著她的話,單手搭在了石桌上,撐起自己的腦袋,待她話落,熠彤思慮半晌,氣惱的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她怎會沒有想到這一層,方才若是她追查下去,又不知要給錦夜昭帶來多少麻煩了。


    再看離允,此時亦是呆呆的楞坐在石凳上,緊盯著身前的石桌,與方才的熠彤一樣愣了神,想來他此刻心中想的,應該與自己是一樣的,這女子的話著實提醒了她,熠彤抬眸,眼中略帶感激的看著女子,心中突然浮現一個問題,“你為何要來與我說這些?”


    女子衝她笑了笑,“我注意你很久了,你不是一個愚笨之人,但凡事太鑽牛角尖兒,太過倔強,你腹中的孩子,還有你的貼身丫鬟,不都是因為你的倔強而失去的嗎。”


    提到此處,熠彤又是一陣失落,低垂下眼簾,見她如此落寞,女子拍了拍她的肩膀,衝她安慰的笑了笑,“但我就喜歡你這種不服輸,不怕死的性格,你拚死都要保護身邊的人,哪怕隻是身邊一隻小狐狸,都能讓你在大雨中跪*,這種性格,我欣賞,所以,我今天才來告訴你這些。”


    感受到她給予自己的一絲溫暖,熠彤抬眸看向那雙清澈的眼睛,在那雙眼睛裏,熠彤找不到一絲雜質,原來,還有這麽一雙眼睛在遠遠的觀察著她,注意著她。


    這雙眼睛將所有這一切都看的通徹,凡事都預想到了前麵,熠彤不禁抬頭細細的看了幾眼跟前的女子,在她眼中,依然找不到一絲欺騙的痕跡,這個人,若是敵,必將成為她的心腹大患,但,若是友,她很樂意與她成為知己。


    “你叫什麽?”熠彤衝她眨著眼睛。


    女子自知熠彤接受了她這個朋友,衝熠彤揚起了一個溫暖如春的笑容,“若霜,尹若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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