斛州刺史府裏,長史參軍張鬆濤(王汝寧的表弟)正在匯報斛州一年的財政狀況。


    已經當了快一年刺史的王汝寧儒雅的臉上已經陰沉的快滴出水來。


    “你是我們這一年,不但沒有任何進步,比往年還倒退了?”


    “是的,大人。糧食歉收,牛羊數量也少了許多。工廠工人薪酬下降,很多客商紛紛抱怨產品品質下降,商業稅收少了二成。”張鬆濤偷偷地看著王汝寧道。


    “工商業道而,可本官已經下達了擴田令,糧食為什麽還歉收?今年也沒有什麽災害生?”


    “回稟大人,斛州農戶數量本就不多,如今大人下擴田令後,原來的集中耕作變成了散耕,人手不夠啊!大人,屬下覺得是不是還恢複到以前的樣子?”張鬆濤心翼翼的。


    “不行,本官奉行的是真正的聖賢濟世治國之道。我大唐境內州縣不都是如此實行的?可見本官政令沒有錯,是你們督導不利。你們要大力教化百姓,讓百姓明白本官是按照先賢的理論來治理的。”


    “是、是,屬下們督導不利!”張鬆濤低著頭打躬作揖道。


    “還有,騎軍既然納入府兵,就不能由官府出錢帛供養,我大唐軍政:軍府所在地,兵士不能隨便遷徙出界;平時務農,農閑練武,有事出征。明年開春讓他們去屯田種地,這樣可以節省大量錢帛,充實府庫,已經撂荒的土地也可利用起來。”


    “這…大人,此事是否與寧遠將軍商量一下?畢竟席將軍是斛州副都督”張鬆濤心地提醒道。


    “唔…好吧,此事由本官親自去與席將軍。你退下吧!”


    “是,大人!下官告退。”


    王汝寧很煩躁,自己大刀闊斧的整頓卻效果反不如從前,這讓他很難以接受。雖然他沒有在地方上當過官。但接觸的地方官員可不少,在與這些官員的交談中也知道了很多當地方官的經驗,經過自己的總結歸納,也曾得到自己老師的肯定,可在斛州實行卻怎麽反而難見其功呢?也許是時間還短吧!肯定是,隻要自己堅持著走下去,就一定能過那個裝神弄鬼的道士。


    王汝寧卻不知道,他這一套要是放到大唐境內的州縣,確實沒什麽大錯。大唐境內的州縣基本以農耕為主,可斛州卻是以遊牧部落作為主幹新立的城。麥仲肥的管理模式脫胎於後世的民族自治區經驗,又經過多年實踐因地製宜,才找到了那個平衡,再加上啟用本地人,實行公司化運作模式,才會有今天的斛州。而王汝寧卻在生搬硬套其他州郡的經驗,也可以王汝寧犯了教條主義的錯誤。一朝權在手,便把令來行。眉毛胡子一把抓,事必躬親。而且下麵任用的官員都是他自己帶來的,斛州本地的人一個都沒用。既不了解民情,又沒有實踐經驗卻還獨斷專行,這種情況下他能不出錯才有鬼了。


    青華山碧雲峰上,麥仲肥看著手裏的字條。這是張德昭派夥計剛送到的,席君買他們想要探聽王刺史底細的事情。


    這事情麥仲肥不好自己出麵。他現在正在低調低調再低調的時候。不過這事情確實對席君買他們也是個急事。找誰出麵幫自己打聽好呢?此人不能太顯眼,而且一定和自己關係又比較密切的人才行。沿著林間新辟出來的徑,慢慢走著,看到自己身上的道袍時,麥仲肥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今天是朝會。等散朝後,麥仲肥快步走到大師兄李淳風麵前“大師兄,請留步!”


    “哦,師弟,有事嗎?”李淳風性格象極了袁大天師,很恬淡,話語不多。一門心思都在鑽研天文曆法上。


    “師兄,怎麽不到弟那裏去玩?避嫌嗎?”麥仲肥開玩笑道。


    “師弟笑了,你也知道師兄的為人,寧願多看些書籍也不喜歡串門呢。”李淳風淡笑著。


    “對了,師兄。接替弟斛洲刺史位置的王泉王汝寧大人你可了解?”


    “師兄對此人了解不多。隻知道是右仆射溫彥博老大人的弟子,哦,對了,似乎和魏王府裏的文人交情不錯。其他的師兄就不知道了。”李淳風思考了一下。


    “你也可以去問懷化師弟,他喜歡到處走動,也許他知道的比我多些。”


    “多謝師兄了!”麥仲肥躬身行禮。


    李淳風打了個稽,走了。


    麥仲肥出了宮城,上馬直奔皇城司天台而去。二師兄就在司天台任職。張懷化司天台司直,正七品上。


    司天台高十五丈,四麵成梯形。以土堆砌麻石覆麵一條石階可通其上。上平麵麵積長寬各十丈,四周用漢白玉欄杆圍住地麵鋪設水磨青石板,正中安置渾天黃道儀,四周儀、象、圭、表皆全。四角各有一室,按四象方位排列,為司直值守之地。


    麥仲肥打馬到了司天台下,石階處兩個衛士手按刀把喝道“來人止步,此乃國家重地,閑雜人等請離開。”


    麥仲肥翻身下馬道“本官中大夫麥兜,特來找張司直,請通傳!”


    “大人少待!”一個衛士沿著石階跑了上去。不久張懷化和那個衛士一起下來。


    “師弟?找為兄何事?”


    “二師兄,你對王泉王汝寧可了解?”麥仲肥單刀直入地問。


    “王汝寧?是右仆射溫彥博老大人的弟子,似乎和魏王府裏的韋挺交情不錯”


    “韋挺?”


    “恩,韋挺官授銀青光祿大夫,黃門侍郎!此人極善鑽營。最早是隱太子建成的心腹,後投王珪門下與魏征、戴胄交好。見魏王受寵,又頻繁出入魏王門下。此人人品不怎麽樣,師弟還是不要和他走的太近。好了,為兄正當值,改天再與你閑談!”


    “好的。二師兄,有時間上弟那裏坐坐,好久沒與二師兄一起暢飲了。”麥仲肥躬身施禮。


    “嗬嗬~好啊!有時間一定登門。”張懷化回禮後匆匆走上司天台。


    麥仲肥騎馬還往回走,心裏分析著這幾個人。右仆射溫彥博誠實君子,老頭雖有些迂腐,但光明磊落。韋挺此人不熟悉,照二師兄張懷化所言應是個人。隻是魏王泰在這裏充當了什麽角色呢?


    麥仲肥一邊想一邊走,不覺來到四夷館附近,被一陣吵鬧聲吸引,抬頭一看一幫穿左衽皮裘,頭戴圓桶帽嘴裏幾裏哇啦著外語的人,在和四夷館的人爭吵。一問才知道是吐蕃的求親代表團要求見太宗皇帝。自從吐蕃的求親代表團來到長安,太宗皇帝就一直晾著他們,算算有了兩年時間了。


    麥仲肥一笑,撥馬離開。麥仲肥在沒來唐朝前一直有個疑問,以漢唐強悍的軍事力量,為什麽沒把吐蕃滅掉?等來到唐朝後也曾與涅德魯起,才明白不是不想滅掉而是滅不掉。


    吐蕃地處青藏高原,高山反應和嚴寒就是吐蕃的最好同盟。再加上沒有飛機、火車、汽車等運輸工具,糧草輜重很難運輸。中原人對高寒缺氧的環境完全無法適應,這才隻能任由吐蕃三番四次的侵擾卻隻能在局部進行阻擊。對當時的中原統治者來青藏高原就是一塊雞肋。


    即使不記成本的拿下來,也隻是麵子上好看,實際上卻是增加了個巨大的包袱,好處一沒有。統治者不是傻子,曆朝皇帝也不是沒有對遊牧民族動刀兵,漢武帝把文景之治攢下的家底全部用於征匈奴戰役,唐太宗接收隋朝的積蓄滅掉突厥,在這些赫赫戰功遮掩下的卻是對已經占領的地域沒有有效的治理方法這樣的尷尬局麵,隻能任由已經算是歸附了的遊牧民族繼續在已經占領的地域上繁衍凝聚,凝聚到一定時候再反叛。而自己的大軍也隻能退回到長城一線被動防禦(這樣做可以縮短運輸補給的成本)。


    古代對外戰爭並不是派兵出去打那麽簡單。龐大的軍隊需要有龐大的經濟來支撐。如果沒有先期文景之治的積累,漢武帝根本無力動那麽大的戰役。如果李世民不是動玄武門之變,快上位整合隋朝資產,也就沒有滅突厥的戰役。


    有些人提出以戰養戰。理論上不錯。可想過沒有?以戰養戰下手的地方多是人口密集、比較富裕的地方。如果你領五千人奔襲在草原上,襲擊了一個隻有四五十人的部落,這個部落能給你的五千人補充多少物資?而遊牧民族以戰養戰卻有很大優勢,先他們是對人口密集、比較富裕的地方下手,其次他們這樣的作戰還有另一個目的,減少多餘人口,他們不僅對別人狠,同樣對自己人也狠。


    而麥仲肥來到這裏最想做的就是拾遺補缺,把大唐周邊已經打下來的地方加以馴化和鞏固。


    這時候的對外戰爭與工業革命後的對外戰爭不同。工業革命後西方列強的對外戰爭,目的就是掠奪資源、人口和建立殖民地。建立殖民地是用來傾銷本國生產過剩的工業產品和利用殖民地廉價人力把殖民地的資源運送回國內進行再加工。而這時候的對外戰爭主要是保衛自己的生活和生存權利不受外族侵犯,資源反而不是主要的,畢竟當時的開采、加工能力嚴重落後,另外打下的地方就要派兵駐守,這就給中央財政增加負擔,沒有收獲隻有投入這樣的事情,在當時的統治階級眼中是不可想象的。出不同,所以結果也不相同。(這一段是為了回答讀者洋河提出的建議加上去的)


    想要擁有中國的殖民地,就要進行人才培養,催化工業革命的提早到來(雖然這不是一代、兩代人能完成的)。而這方麵的典籍也不是沒有,《墨經》就是一部對自然科學的研究,又有比較正確的認識論和方法論的思想,它闡述了影、孔成像、平麵鏡、凹麵鏡、凸麵鏡成像,還明了焦距和物體成像的關係,同時也是古代力學的代表作。對力的定義、杠杆、滑輪、輪軸、斜麵及物體沉浮、平衡和重心都有論述。而且這些論述大都來自實踐。可以是理論基礎。


    公輸盤(魯班)的《營造正式》一書雖在秦朝被焚毀,但大量殘稿還在民間流傳,這是古代最全麵的機械設計和製造的典籍。


    可惜這些都不是“主旋律”,被無情地埋沒掉了。而且在中原這塊積重難返的沃土上,想推廣這些“非主旋律”的東西那是太艱難了。好不容易出現了大唐北疆這樣一塊綠色、無汙染的處*女地,麥仲肥怎能不高度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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