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所麵臨的種種僵局,直讓他們覺得好似有一個驚天的大手在抬指間,便定準了眾人的生死。一大盤棋局,不論是天庭,還是這靈劍宗,都在這棋盤之上,任人拿捏,擺出千萬種花樣兒來。


    心有餘而力不足,怕是形容不了此時的瀚海了。反倒是用無能為力來形容,顯得頗為貼切。在他意識到那一想法的那一刹那他便明白了。或許什麽都不做,靜觀其變,反而成了最為穩妥的方法。莫說瀚海無能,此時此刻不論是誰坐上這代掌門之位,怕是都要抓瞎。


    未知的敵人,找尋不到任何的蹤跡。門中弟子派遣出去不知多少,可連靈魂獻祭都用了,仍舊是沒有任何線索。指望他們拉網式的搜查,天知道能起到什麽作用。


    西陵天帝第一次覺得棘手起來。他甚至為此事特意動用了九天神鑒,依舊是沒有任何的收獲。


    任誰在這種時候,心中都不免會犯上幾聲嘀咕。此事的發生讓他有了一些新的想法,注意力也終於不再全部放在削減天界聯軍的實力上。萬一敵人實力強大,天庭總是會需要幾個擋箭牌的。


    “這股勢力究竟是哪裏來的?難道當真是噬血宗?”他本就是自言自語,自然也不指望著有誰能回答他:“來人,動用神鑒,將這消息傳回天庭。此事事關重大,加蓋一級印戳!務必送到玉帝的手上。”


    門外進來一個天將,接過了西陵天帝手裏的情報,施了一禮之後轉身快步走了出去。西陵天帝微眯著雙眼,伸出手指敲擊著桌麵,陷入了沉默之中。


    葉璃兒仍在那關卡處不斷地徘徊,這法訣偏偏好似在和她作對一樣。明明往日裏隻是簡單修煉一下便能有所建樹。可現在費勁了心力,卻是始終沒有任何的增長。若是不能突破,法訣便不完善。一道隻能念誦一半的法訣如何能施展成功。縱使這是神訣,由神力驅動,能夠施展。可那區區一個時辰的隱匿時間,如何能躲得過天界的探查。要知道那九天神鑒可不是一件簡單的寶物。那可是穿透空間進行探查的頂尖仙寶。縱使是她的乾坤珠,也不能阻攔!


    更何況那乾坤珠裏,現在已經塞滿了巫境的人。他們如果跟著自己尚還有一線生機。若是不跟著,鐵定會成為天庭泄憤的對象。這一個時辰的隱匿時間,竟然成了眾人保命的唯一資本。而且這法訣,以她現在的神力,一天之內隻能釋放三次!一天十二個時辰,剩餘的九個時辰裏,葉璃兒和眾人的性命根本得不到保障。


    本來便是一道法訣一經施展,隻要神力供給不斷,便能持續維持的。可現在這一個時辰的半成品,竟是比完成品還要耗費靈力。至於小狐狸,她現在實在是氣得厲害,根本就不想搭理她。其實她知道,自己仍舊是心存僥幸的。因為隻要有小狐狸在,她隨時可以躲進乾坤珠之中,任由對方探查。


    劍無殤急匆匆走了過來,盯著葉璃兒臉頰猶豫一會,說道:“小狐狸說,身為修神者,是不能被同為修神者的隱匿法訣包裹的。此次,隻能靠你自己。而且,乾坤珠已經認你為主,她也不能強行長時間接手。短時間還行,可一旦時間過長,她的神力便會無意識地侵入乾坤珠內,改變其中的法則等諸多元素。對於裏麵的巫境之人隻有害處,沒有益處。而且,若是時間久了,甚至連其中的空間都會崩塌。到時候,好不容易救出去的這些人全都會死於非命。”


    “她就是故意的!”葉璃兒氣呼呼的嘟囔了一句。開什麽玩笑?自己這邊才剛剛想到,她那邊就過來警告,要說隻是巧合,葉璃兒才不相信呢!可她嘟囔歸嘟囔,卻是不敢冒險為之,隻能盤腿坐在地上,一遍又一遍地念誦著法訣,指望著能夠明悟一下。


    數不盡的老人集中在那巨壁之下。林天豪和夏寒闡站在他們麵前,衝著他們深深鞠了一躬。她們皆是年紀不小,最年輕的也有一百多歲。最年長的,也有三百多歲了。這些修士身上的波動不一,或高或低,可無一例外全都是生命快要走到盡頭的人。他們這輩子都沒有希望突破眼前的屏障,踏入不了更高的境界了。


    一大群人集中在一起,一股悲憤的情感在人群中悄然迸發,迅速的蔓延開來。


    “族長,這可使不得。我們都是快入土的人了,不就是獻祭嗎?能夠死前再坑上天庭一把。就算是死了,心底裏也是爽利的。”


    “是啊!我活了這麽多年,早便心死了。如果能讓後輩們安安穩穩地活在外麵,我等就是當一回鋪路的石頭,那也是理所應當。”


    “對,老李頭兒說得不錯。咱們雖然困在這巫境之中,被外麵人叫做蠻夷。可咱們還是有著自己的骨氣。不過一死而已,魂飛魄散也無所謂。隻要能送更多的人出去,我們死得其所!死得無怨!”


    不少婦人也站在隊列裏,聽著男人們的豪言壯語,不由得落下了淚水。她們咬了咬牙,將臉上的淚水抹去,一個個拚了命的向隊伍的前麵擠去。


    “你們這幫臭娘們兒!擠什麽擠?送死也是爺們兒站在前麵,什麽時候輪到你們往前衝了?都滾回去,滾回去!”


    人群一陣騷動,不少男人挪動著身體,擋住了女人們前行的道路。他們不知道這場獻祭需要多少人。可不論如何,總不能讓女人死在他們前麵。這或許也是這群男人們最後的堅持了。


    王氏氏族的族長隻覺得一陣的胸悶,眼眶發酸。他背過身去,伸手抹了抹自己的眼睛。原本在巨壁上防守的諸多修士紛紛落了下來,抱著人群中的熟人失聲痛哭起來。


    俗話常說斬因果修正道。可修士也是人,一樣會有自己的感情。他們斬因果,斬得隻是和凡人的因果。麵對同為修士的眾人,又怎能壓抑得了自己的情感。


    林天豪揮了揮自己的手,數不盡的酒壇蜂擁而出,落在了那巨壁之上。那些酒壇各個都有兩米多高,其上有著諸多的蟲獸立繪。赫然是巫境獨有的五毒酒。那先前在血霧陣法中獻祭的蠱人,便是在這五毒酒之中用秘法浸泡出來的。可見這五毒酒的毒性之烈。


    眾人一眼便看到了那望不到邊的酒壇,整個隊伍頓時變得鴉雀無聲起來。即便是他們巫境之人,喝了這酒,也是必死無疑。


    一個老人輕輕笑了一聲,探手伸進自己的儲物袋中,抓出了一個粗糙的瓷碗。他將那儲物袋摘了下來,隨手抹了上麵自己的印記,將它丟到了人群之外。


    人群中接二連三有儲物袋拋出,片刻的功夫便在地上摞起來四五個高高的儲物袋堆。眾人之中大部分人的手中皆拿著小碗兒,樣式不一,卻都是簡單粗糙的。但凡是好一點兒的寶貝,全被他們塞進了儲物袋裏,一並扔了出去。有些不曾帶著小碗兒的,索性隨手摘一樹葉,在巴掌裏一卷,湊合著也能用。


    葉璃兒被劍無殤叫了出來,愣愣地看著麵前的眾人,不明白他們在做些什麽。劍無殤抬起手指壓住了她的唇,示意她靜靜地看。


    “諸位,我林天豪今日在此,謝謝眾位慷概赴死!我在此起誓,一定不會讓眾位白白犧牲。隻要我林天豪活著一日,定會將那玉帝的狗頭帶回咱們巫境來,以祭諸位在天英靈。”


    下麵的人默然不語,片刻之後,猛然爆發出了巨大的聲浪。那聲音震耳欲聾,直欲將那巫境之上的屏障擊碎:“請首領賜酒!”


    “請首領賜酒!”


    “請首領賜酒!”


    林天豪再也抑製不住自己心中的悲意,他聲嘶力竭地大吼了起來,袖袍一揮。那千萬壇五毒酒的泥封直接被打得粉碎。一股股帶著絲絲血紅的酒水在半空中匯成了一個巨大的水球,不停地翻滾著。濃烈的酒香噴湧而出。劍無殤舉鼻輕嗅,直接便是臉色大變。


    這五毒酒,說是五毒,可其中蘊含的毒素何止千萬種。這酒香濃鬱,卻是一滴都不能沾染啊!當真是觸之即死!


    眾人紛紛揚起自己腦袋,忘情地嗅著這濃鬱的酒香。他們以前沒有機會,現在終於有了機會嚐一嚐這巫族的密釀。酒香動人,卻是觸之即死!


    巨壁之外傳來陣陣激鬥的聲響,顯然是天庭破了九天重水的屏障,大部隊已經趕到了。眾人也意識到,這酒,到了喝的時候了!


    “諸位,請!”


    那巨大的水球淩空化作千萬條激流。激射向了眾人手中的容器。在看到五毒酒的時候,他們的心中便是了然了。原本還不知道究竟需要多少死士,現在終於知道了!那就是全部!


    他們看著自己手中的不到一口酒液,紛紛咧開嘴笑了。隻是那笑容,說不上是笑,還是在哭。不少人的淚水滴在自己的碗中,卻和酒液並不相容。不知是由誰起的頭兒,一陣陣傳唱的聲音由小變大,漸漸響徹了整片林地。


    五毒酒,莫回首,今朝有命今朝留!


    今朝留,扣敵首,未到百人莫先走!


    他日黃泉遇舊友,莫多言,看胸口!


    血痕百道,攜手遊!


    未及百道莫開口,勿久留,速去轉生做豬狗!


    巫族兒郎飲此酒,頌歌三遍心中留!


    靈識泯滅心猶在,血海深仇永不丟!


    仇不滅,恨不休!


    踏平閻羅返九州!


    他們一連誦讀了三遍,這才再次歸於了平靜。葉璃兒聽了他們的誦讀,隻覺得心中一陣的酸楚,她這才知道,眾人竟是為了阻擋天界的大軍自願犧牲自己。她不知道那酒怎麽樣?可也知道那就不能喝!喝了便再也沒有了回頭路。她掙開劍無殤拉著他的手,直接便走到了眾人的前麵。


    “看,神女大人!我們的大恩人也來為我們送行了!”


    葉璃兒聞言,隻覺得再也忍不住眼中的淚水。直接便流了下來。


    她還未來得及開口,便聽到下麵的人開口喊道:“得蒙恩人前來送行。我等感恩戴德,這便先走一步!祝神女大人神功早成!幹了!”


    “幹!”


    “幹!”


    “幹!”


    葉璃兒聲嘶力竭地“不要”二字被淹沒在了震天響的呼喊之中。眾人一口將手中的就飲了個幹淨,將手裏的容器摔了個粉碎。他們最後笑著看了一眼跪倒在地哭成淚人兒的葉璃兒,揚天發出了一聲怒吼。


    隻見他們的臉上變得一片血紅之色。無數的血管一點點暴起,就像是萬千條小蟲子在他們的臉皮下一點一點地挪動著身形。他們的眼睛承受不住體內暴增的壓力,直接炸裂開來,形成一個個血洞。不過盞茶的功夫,原本能說能笑的眾人,已經變成了血肉模糊的傀偶。他們臉上的血洞木然的衝著前方,顯得猙獰恐怖。


    葉璃兒跪倒在地上,看著麵前的一切直接一巴掌抽在了自己的臉上。若不是她如此沒用。這兩萬多修士怎會做出這種選擇!她一次又一次的責怪著自己,手上更是不停,恨不能將這沒用的自己活活抽死。


    劍無殤心中一痛,剛欲上前,卻被突然出現的小狐狸咬住了褲腳。“別管她,讓她打!這數萬人皆是因她而亡,她該有此罰!”


    那數萬的傀儡忽然揚起了頭,發出了陣陣的嘶吼。那聲音模糊不清,隱約能聽出幾個字眼:“敵首……百人……”


    隻見他們一個縱躍便跳到了巨壁的另一側,數十座大陣光芒亮起,他們直接跳進大陣之中,對著陷入大陣的天界聯軍便揮下了自己的利爪。


    他們雖然沒有融入陣法,可卻和陣法相輔相成。一時間不知是陣法增幅了他們,還是他們增幅了陣法。所有陣法因為他們的加入,直接便擴大了兩本有餘。


    天界顯然是有些托大了。營地距離巨壁實在是太近了。這陣法猛一擴大,直接便將少半個天界的營地都籠罩了進去。一時間無數的血屍湧進了營地之中,對著那些修士展開了屠殺。


    莫說尋常的修士了,那營地之中的眾多仙人刹那間都回不過神兒來。


    小狐狸走到了葉璃兒身邊,冷著臉打量她一番,這才說道:“站起來!若是不想他們死得沒有價值,就跟上我,咱們用神力替他們的陣法增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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