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毅雖是閑散性子,可脾氣照樣兒倔得厲害。他死活都要守著自己的宗門,不願同葉璃兒一起回去。葉璃兒無法,隻得把那青陽道人也拉了過來。將整個執法隊的總部搬到了風雲山。人好像一旦上了年紀,總會執拗一些,不去就不去吧!隻要他的安全能夠有些保障,在哪裏都能活得瀟灑,也就夠了。


    青陽自然是極為不樂意的,可他在知道張毅的前世之後,二話不說就從從宗門搬了出來。一個對脾性的老友,自然是比葉璃兒這毛頭丫頭要來得有吸引力得多。


    “我說老東西,眼下宗主還算能聽你絮叨兩句,你為什麽不回宗門。非要自己孤零零待著。”


    張毅斜了青陽一眼:“你怎麽好意思?臊不臊得慌啊!叫我老東西?我兩輩子加一塊兒也沒你活得長!”


    “別在這兒扯犢子。趕緊說說怎麽回事兒!”


    “不想去,也不能去!璃兒這丫頭,終究是長大了。我們這些人,雖然不說,可誰都知道我們和靈空關係匪淺。事到如今,該放手了。”


    青陽一愣,他倒是從沒有思慮過這方麵的事情。可他並不能否認,他站在葉璃兒身邊的最根本原因,就是靈空!他也終於明白了,為什麽是他過來保護張毅而不是別人。葉璃兒長大了,雖然顧及舊情,可同樣希望擺脫靈空的影響。人情這個東西,真得說不明白。他活了這麽多年,都看不透。跟何況葉璃兒。他能為了靈空一句話對抗天庭的意誌,如此重情重義的人,葉璃兒又怎麽能放在自己的身邊?可她還是將他放在了執法堂這個位置,所看重的,大概也是他重情重義這一點。她是知道的,隻要不是太過火兒,便能相安無事。不論是葉璃兒還是青陽,心中都有一把標尺。


    “孩子大了,開始離我們越來越遠了。”青陽眯著眼睛,想起了以前那個縮在靈空身後,緊緊攥著他道袍一角兒的小丫頭。


    “怎麽?也開始多愁善感了?你可拉倒吧!安安穩穩陪我在這裏待著就好。這天下,再也沒我們什麽事兒了。有那閑功夫,倒不如每日小酌兩杯,看看那湖光山色。”


    青陽聽了,頓時一臉怒其不爭之色:“你還有沒有一點兒上進之心?”


    “修道修道,圖的便是清淨自然。心不靜,你還修什麽道?上一世我倒是上進得很,可終究不得好死。你呢?這些年縮在山裏,過得可曾快意?”


    青陽臉上一滯:“還是快意的!每日練劍品酒……”


    “練劍品酒?我倒是沒看得出你還有這等閑情雅致。快意?即便是現在,你能感到快意嗎?”


    青陽默然了。大抵隻有在年紀輕輕的時候,有過快意吧!仗劍天涯,行走四方。無拘無束的日子,才是最快意的。他現在才發現,原來自己是真得老了。他忽然發現腰間掛著的劍,是如此的沉重。竟然讓他都有種不堪重負的錯覺。


    “若是得了空閑,要不要還似從前一樣,去那世間走上一遭?”


    他似是在問張毅,又像是在問自己。


    “晚了,終究是晚了。老了就是老了。變得碎碎念了,也拄不動劍了!現在我們所能做的,也就隻剩下瞪大眼睛,看看後輩們如何選擇,如何去做了。”


    “放得下心?”


    張毅伸了個懶腰,重新在躺椅上躺好。


    “放不下心又能如何?現在的你,還插得上手?”


    “你!”


    “得了吧!別在這兒吹胡子瞪眼的。咱們半斤八兩,隻不過我是徹底放下了,而你?也別再猶豫了。我們的作用,僅此而已了。年輕人的事情,終究有年輕人去管。我們,能躲起來偷個閑,便是極大的樂事了。”


    青陽雖然不願承認,可不得不說他確實失了方寸。宗門裏太多的事情,他根本做不了主。就像對天庭的態度。雖然不至於斬盡殺絕。可整個天庭眼下活下來的,也不過屈指可數幾人而已。對於這些人的處置上,自己就從來都插不上言。


    罷了,既然都被打發出來了,操心又有何用,還不如就像張毅所說,偷個閑是最好不過。他歎了口氣,也學著張毅的模樣躺在了躺椅上。可那躺椅不知怎麽,突然咯吱一聲,化為了一地的碎片。青陽直接躺在了木頭渣滓上,把他老腰都硌得一疼。


    “你個老雜毛!你故意的是吧!”他一個翻身站了起來,指著張毅的鼻子就是一陣痛罵。後者掏了掏自己的耳朵,懶洋洋抬起了自己的頭,說道:“自己屁股大,還怪我嘍?”


    青陽一臉不敢置信的神色,似是不敢相信這等粗俗的話語,會從張毅的嘴裏說出來。


    “你,你就是在報複!”


    張毅斜了他一眼,心底嘟囔著:“沒錯,我就是報複。以前去你的地盤兒,從來都沒給上過好茶,蹲你一下都算是輕的了!”


    青陽見張毅不搭理他,氣得胡子一甩,幹脆回了自己的屋子。


    後者美滋滋一笑,端起酒杯小酌起來。


    靈劍峰後殿之中,空寂的房間裏隻留了一盞微微搖曳的小燈。葉璃兒愣愣盯著麵前的拘魂燈,看著裏麵的劍明跪在地上,求饒不止。


    借著那搖曳燈盞的微光,後殿之中若隱若現,有著數不盡的拘魂燈,安靜地待在書架之上。整個天庭之中,大部分的人,都在那書架之上了。


    她伸出玉指點在拘魂燈上,劍明求饒的聲音頓時大了起來。他臉上淒楚無比,再也沒了那盲目的自信與淡然。


    “璃兒,求求你放過我吧!隻求速死,隻求速死啊!”


    “璃兒,也是你能叫的嗎?”


    “上仙,上神,我錯了,我真的錯了。”葉璃兒原本並不知道,原來神魂也是可以流鼻涕的。可她現在知道了。因為劍明不止流了鼻涕,還流了眼淚。


    繁複的鎖鏈穿透了他身體諸多關節。那淡金色的血漬撒得到處都是。他整個神魂都消瘦了不少,顯然這段時間的神火燒灼,讓他吃盡了苦頭。葉璃兒始終想不明白,是什麽讓一個風度翩翩的男子變成了眼下這般模樣。是他本性如此,還是因為她?


    曾經的海誓山盟對於劍明來說,又算是什麽呢?


    “劍明,師兄嗎?這個稱呼,還真是好久都沒有叫過了。”


    她挽了自己的發絲,盯著麵前拘魂燈裏的小人兒,忽然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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