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幼薇嫁進杜家後,杜太太又給自己兒子娶了一房。


    杜家幾代單傳,迫切想要在杜佑良這一代開枝散葉,便做主把自己的遠房侄女蘇玉蘭娶了進門。


    蘇玉蘭生得白晰的瓜子臉,眉目清雅,身材高瘦,也是個美人的胚子,看她心高氣傲的模樣,不像是甘願屈居人下的女子,她進了門,陸幼薇無疑多了一個爭男人、爭家業的勁敵。


    但縱有不願,她陸幼薇也無可奈何。


    杜太太雖說落個清福,把內務交給兒媳,但家政大權還是牢牢把持,這兒媳要沒給她生個孫男孫女,她不會這麽早放權!


    她早已有言在先,誰先生下長孫,誰就掌管家業,目前,陸幼薇管錢的進出,蘇玉蘭管帳目,兩個人一個計帳,一個出納,既不厚此薄彼,也能互相監督,財政大權牢牢控製在何老太太手中。


    一日飯後茶餘,杜老爺與杜太太坐在房中閑敘。杜太太一邊給自己老爺斟著解膩的烏龍茶,一邊笑盈盈得問道:


    “老爺,你覺得這兩房媳婦如何?”


    “大媳婦名門閨秀作派,出得廳堂,二媳婦嘛,我總覺得有些看不透?”


    “看不透?二房心如明鏡,從不爭名利,處處讓著大房,是個懂事的孩子。”杜太太有意向著自己的遠房侄女。話說回來,蘇玉蘭雖然出身小商戶,比起陸幼薇,少了些驕縱之氣,也更善於持家理財。


    她還記得上回發月銀,蘇玉蘭主動對她說,願意把自己的月銀扣除一部分給府裏的傭人,用於下人漲薪俸。這種籠絡下人之道,著實讓她刮目相看。


    “我就知道你偏袒大房!”杜太太氣得把茶蓋重重得擱到茶碗上,轉身背對老爺。


    “大媳婦嘴巴不甜,不討你的心,就不興我說句公道話?”杜老爺嘿嘿笑道。


    “你大老爺們哪裏知道這些家務事?唉!”


    杜太太沉悶得歎了一聲,憂心忡忡道。


    “那你說來聽聽?”杜老爺聽出了話外音。


    “如今兩個月了,這兩房媳婦怎麽都沒點動靜?”


    說來說去,原來為的卻是這繼承香火的事,這也不怪老太婆操心,這杜家兩代單傳,隻希望佑良這一代能夠開枝散葉,多誕子嗣。杜老爺想到此,開懷得哈哈大笑:


    “夫人操之過急啦,不過這房中之事,我們做大的,也不好幹涉?”


    “我聽說興化禪寺的佛祖非常靈驗,改日我帶兩房媳婦一道去朝拜朝拜!”杜太太興致勃勃得提議。


    “這是你們婦道人家的事,你做主好了!”杜老爺不置可否。


    既然得一家之主的默許,杜太太便大張旗鼓得張羅朝佛進香之事。


    “事不宜遲,大後天就是黃道吉日!”她當即叫來大管家,吩咐道:


    “去賬房支三千大洋,用紅布包好,以作香火錢進奉禪寺,關乎杜家子脈延續,不得有誤!另,備好車轎,聽說雲龍山麓山道陡峭,要多雇些轎夫,以作輪換備用。”


    吩咐完管家,又叫來房裏的老媽子李嫂說道:


    “去讓兩位少奶奶這兩日戒葷食素,大後日,我們一道上興化禪寺進香,務必虔誠。”


    管家和李嫂各自奉差下去。杜太太立在房內,左思右想,仿佛另有安排。


    李嫂邁著老腿、屁顛屁顛得跑到東頭大房房裏,嬉皮笑臉巴結道:


    “大少奶奶,聽說興化禪寺靈驗的很,香火千年不斷,這次老夫人帶我們去進香,準能讓您抱個大少爺!”說完,她立在原地討賞。


    “李嫂,拿著吧!托你吉言,這是大少奶奶賞你的。”碧蓮從房內拿了兩塊大洋打賞。


    李嫂收下賞錢,連聲道謝,高興得臉皮都笑出了褶皺。


    李嫂走後,碧蓮貼近自家小姐陸幼薇抱不平道:


    “小姐,您說這老夫人唱得是哪出啊?這不是明著讓您和那個賤蹄鬥嗎?”


    “她作婆婆的,想早點含飴弄孫,這也合該。隻不過,那賤人在我眼底下蹦躂,你以為我還有安生日子過麽?”


    陸幼薇咬著貝齒憤怒的說,她攥緊拳心,暗自在心頭盤算。


    “碧蓮,你過來!”


    她把碧蓮叫到跟前,貼耳低語交待了一番,碧蓮似乎心領神會,一邊咯咯笑地偷著樂,眼睛裏充滿狡詰的笑意。所謂近朱者赤,進墨者黑,她在自家小姐身邊耳熏目染,也漸漸讓欺詐蒙蔽了純良的本性。


    。。


    李嫂定定得立在二房蘇玉蘭房內,怔怔得等著賞。她卻視若無睹,房內的貼身女傭墨菊著急得拉了拉她的衣袖,耳語道:


    “二少奶奶!李嫂等著打賞呢!”她熟悉李嫂一貫貪圖小利的本性。


    蘇玉蘭依舊不動容,她打著哈欠,佯裝睡意,轉而客套得對李嫂下逐客令:


    “李嫂,老太太的吩咐我已經知道了,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李嫂看著這二少奶奶這般不懂人情世故,隻好悻悻得離開。走到院子口,她向身後“呸”了一口唾沫:


    “難怪老爺不喜歡!原來這般摳!還是大少奶奶懂事些,畢竟大戶出來的作派就是不一樣!”


    李嫂走後,墨菊急忙咂舌說:


    “二少奶奶,您不怕就此得罪了李嫂?”


    “我就是要把她得罪!一個下人眼力勁不好,就得給她三分顏色!別以為我是姨太太,就光知道巴結正室!”蘇玉蘭傲然地回應。


    “就是!就是!二少奶奶,我看啊,那陸幼薇蹦達不了幾天,遲早杜太太會把你給扶了正!”墨菊附和道。


    她記得上次向婆婆提議給下人加薪俸,大家一個月後都漲了三塊大洋,唯獨李嫂隻漲兩塊,這並非她私底厭惡,那李嫂從帳上每月比別人平白多領三塊大洋,這就依仗老太太的麵子,睜一眼閉一眼也就算了,如果她還不知足,她眼裏可揉不得沙子!


    蘇玉蘭可是個厲害角色,別看外表柔弱,內心卻很有算計,跟陸幼薇爭寵、籠絡人心的手段一點不輸與她。她心比天高,如果不是圖杜家家大業大,她才不會屈就做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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