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龍華路,才知道滬上的熱鬧。


    街道上,市廛櫛比,店鋪鱗次,百藝雜耍俱全。


    地攤上,擺著各種各佯的古玩、磁器、字畫。琳琅滿目,應有盡有。


    街道熙來攘往,十分熱鬧。


    沈驚鴻帶著畫眉,穿梭在人流中,也無心欣賞路邊雜耍,心裏模糊的想著,大上海如此之大,要去哪裏搜尋那一抹挺拔的身影?


    行人們走去走來,都會不自禁的深深看沈驚鴻一眼。沈驚鴻,盡管穿著素淨的白衣藍裙,臉上脂粉不施,頭發也是女學生樣式的齊耳短發。但是,那彎彎的眉毛,明亮的眼睛,和那吹彈得破的皮膚,處處都顯示著她的高貴,和她那不凡的氣質。再加上跟在她身邊的畫眉,也是嬌小可人。這對主仆,雜在匆忙的人群中,依然十分醒目。


    街道雖然熱鬧,卻非常安詳。


    忽然間,這份熱鬧和安詳被打破了。


    一陣馬蹄雜遝,馬路上出現了一隊彪悍的馬隊,騎馬的一行人威風凜凜,囂張的前進著。


    行人見馬隊過來,慌忙在邊上回避,同時灰塵蔽天,一隊馬隊從馬路上橫衝直撞的跑來。慌忙中,沈驚鴻拉著畫眉閃身躲在教堂門口一個石墩後麵,一麵好奇的望著那馬隊。


    馬隊領頭的壯漢,絡腮黑胡,神氣十足,左右都有小嘍囉護衛,他帶著黑色氈帽,一身黑色短馬褂敞開,銅色的胸膛隆起一塊塊結實的胸肌,胸前斜掛一把槍盒子,看模樣凶神惡煞,像下山打劫的土匪頭子,他手裏的馬韁繩一緊,身下馬放慢速度,他一眼掃到人群中鶴立雞群的沈驚鴻主仆,立即引馬走向沈驚鴻。停在教堂石階前,貪婪的眼神在沈驚鴻臉上肆意地逡巡,他那雙掠奪的賊眼,直勾勾地盯著沈驚鴻主仆。忽然咧開一嘴獸類的白牙,粗魯地哈哈大笑,跳下馬,把沈驚鴻橫腰一抱!


    沈驚鴻驚嚇得麵色慘白,她尖叫著。穿著黑色小低跟的尖頭皮鞋狠命地踢打著土匪頭子,哭喊著救命!


    畫眉也在人群中哭著求助,但因這對土匪,個個手裏有家夥,群眾都不敢上前製止。


    正當土匪頭子把沈驚鴻擄上馬,把馬下拖住韁繩的畫眉一腳踢翻,想拍馬而去,這時,馬隊前出現了一陣清脆的怒喝:


    “光天化日,你們強搶民女。好大的賊膽!”


    土匪頭子引項張望,見又是一名雪容花貌的女子,淫心四濺:


    “哈哈哈,今天老子豔福不淺,白撿到兩個大美人,弟兄們,給我把她擄上馬,統統回家做我的壓寨夫人!”


    馬隊前麵的一名土匪,跳下馬正要拉扯王瑛,隻見王瑛輕盈的身姿像燕子靈活一掠。並伸出長腿使勁一蹬,那土匪立即摔到馬臀下,被長長的馬辮使勁地一鞭,正好落在眼睛。痛得那土匪哭爹叫娘。


    其他土匪見前麵的慘狀,紛紛縮在馬上,不敢下馬,以為王瑛身懷絕技。


    王瑛見眾土匪慫包相,鼻子冷哼一聲,拍拍手裏的塵土。峨嵋一挑,雪亮的大眼睛一瞪土匪頭子:


    “我認得你,花脖子!你知不知道你擄的這姑娘是淞滬警備司令的親妹子?你要不放這姑娘,我叫陸司令帶兵進白龍山清剿你,一舉端了你的老巢!”


    “女俠,好漢,高抬貴手,放,我這就放!”說著,那土匪頭子把沈驚鴻從馬上放下,腳下一蹬,帶著眾土匪作鳥獸散。


    人群中發出一片嘖嘖聲,遠遠地望著兩名沉魚落雁的姑娘,探究的目光看著她們的衣著打扮,仿佛她們就代表著那一抹容華富貴的衣香鬢影。


    王瑛望著沈驚鴻笑了。沈驚鴻也端莊地對王瑛莞爾一笑,就忍不住彼此打量起來。沈驚鴻看到王瑛長得長峨眉,桃花眼,長長的睫毛像一把羽扇鑲嵌著深目,十分俏麗,笑起來甜甜的,露出一口細細的白牙。心裏就暗暗喝采,沒想到,“女俠”也能這樣貌若天仙!


    王瑛看到沈驚鴻嬌柔嫵媚,心想,所謂“大家閨秀”,大概就是這個樣子了!兩人對看半晌,都有一見如故的感覺。


    “姑娘,你剛才怎麽說我是淞滬警備司令的妹妹?”


    沈驚鴻見王瑛雖然相貌不俗,但衣著打扮來看,十分樸素,白衣白裙,頭上也沒有任何釵環頭飾,脖子上僅僅一串自編的彩石,心想這姑娘頂多小家碧玉?她怎麽會認識淞滬警備司令?心下疑惑,雙頰緋紅地問道。


    “呃……我情急下瞎編的!誰想那些土匪就是一窩紙老虎,嚇一嚇就喪了膽!”


    說完,王瑛直率地捧著肚子哈哈大笑,沈驚鴻也跟著王瑛哈哈笑著。


    但是,王瑛想著今天還有要緊事要辦,便一笑說:


    “這位姑娘,我好有要緊事要辦,再見嘍!”


    王瑛就頭也不回的,揚長而去了…沈驚鴻看著她的背影,這樣的人,是她這一生從來沒有見過的。她活得那麽瀟灑,那麽自信,那麽無憂無慮!一時之間,沈驚鴻竟然羨慕起王瑛來了。


    王瑛並不知道,沈驚鴻注定要在她生命裏扮演一個重要的角色,王瑛、她和沈驚鴻,來自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應該是八竿子打不著的。可是,命運對這兩個女子,已經作了一番安排。天意如此,她們要相遇相知,糾糾纏纏。


    盛夏的中午,大馬路上寂靜無聲,黃包車稀寥地從馬路上晃過。幾隻蟬在馬路兩旁高大得法國梧桐樹上“知了知了”的唱著。


    沈驚鴻、畫眉兩人走著走著,一場大雨毫無預兆地傾盆而至,豆大的雨水敲打著柏油路麵,砸得路麵叮咚的水響。


    “小姐,我們現在去哪兒,先找個地方躲躲雨吧!”


    畫眉恰巧發現前麵有一間茶鋪,便拉起沈驚鴻,飛快往前麵的茶鋪躲雨。


    茶鋪古香古色,上方木製的招牌匾上白底黑字,寫著“望雨軒”三個大字,十分醒目。門口還有一把把紅燈籠、油紙傘裝飾在茶鋪屋簷下,顯得古樸幽靜。沈驚鴻回味著這間茶鋪的用名極為雅致,心想“望雨”兩字可比“聽雨”有意境多了。


    走進茶鋪,一道印刷山水月份牌的屏風將每一張茶桌隔斷開來,每張四方小竹桌上,有個小小的桌名,沈驚鴻一路望去,都是以“望”字打頭,諸如“望雲閣”、“望月閣”、“望星閣”、“望江閣”之類,十分雅趣。見沈驚鴻主仆進來,店鋪小二十分殷勤地上前引座。此時,茶鋪裏茶客寥寥,靠窗邊“望雲閣”隻有一桌客人從屏風隔斷傳出一陣爽朗的笑聲。(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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