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錦程是在明目張膽的威脅對方,但偏偏他們還必須吃下這個威脅,因為她說的很對,若是晉王妃在牢裏出了什麽事,不光是他們,就連大理寺的人都承擔不起這個責任。


    誰都不想死,更不想因為上層的爭鬥就莫名其妙的死。


    於是在大理寺的監牢之中就出現了十分奇異的一幕。


    粉帳木床,熏香小爐,盆栽珠寶,一盆盆,一盒盒,不到半個時辰的功夫,原本又髒又亂的牢房已經全然變了模樣。


    周圍的人羨慕嫉妒的眼睛都紅了,但卻無一人敢多說什麽,因為他們不是晉王妃,而獄卒也不會因為他們的身份就有所收斂。


    進了監牢,就像是小鬼進了地獄,監牢裏麵的每個人都是閻羅王,或許有人能踐踏這樣的鐵則,但那個人卻絕對不是他們。


    當初的林正安跟寧家又如何?一旦進了天牢不還是任人宰割麽。


    花錦程放下了紗幔,鼻端繚繞著的香味卻依然遮不住腐朽潮濕的臭味。


    她不明白對方玩兒這一出到底是因為什麽,隻是關進監牢之中,什麽都改變不了,也什麽都得不到。


    夜色漸沉,但雲修寒卻仍然沒有蹤跡。


    花錦程從淺眠中醒了過來,從高高的窗戶裏照進來的月光清冷恬淡。


    監牢之中一片寂靜,隻是還會依稀聽到從不知道什麽地方傳進來的被拷打的慘嚎的聲音。


    監牢從來都不是一個善良的地方,所有的罪惡都在這裏匯聚,或是祈禱救贖,或是丟去了自己的性命,無論是罪有應得還是蒙冤而亡,進來了,你所看到的便會是地獄。


    花錦程擺弄著一盆翠綠的植物,她喊不上那東西的名字,隻是覺得生機勃勃的模樣十分有趣。


    一道道的聲響從唇中吐出: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泉水流過的嘩啦聲,鳥蟲的鳴叫聲,孩童奔跑的時候無憂無慮的笑聲。


    還有那山間古刹晨起時響起的沉重肅穆的鍾聲。


    交織在一起的聲音會讓人不自覺的寧靜下來,沉睡的人紛紛醒了過來,他們聽著那些聲音,覺得十分奇異,而花錦程的思緒也在這些聲音中慢慢的飄散,像是觸手一般,去挖掘著去接觸著那些深藏在靈魂深處的記憶。


    邊塞那座被遺忘的城池的奇怪的墓地,需要鮮血為引才能打開的墓室的大門,雕刻著繁複花紋的碎片跟怪異的弓,還有那一尊小鼎。


    似獸非獸,似花非花,似人非人,好似是隨意的組合,為何她卻從來都沒有想過那種紋路本身就是所有東西的結合體呢?


    手指間葉子翠綠的紋路慢慢變得清晰了起來,其實葉子的紋路很簡單,從背麵去看,可以看到隆起,可以看到那條條清晰的脈絡,一切都好似十分簡單,散亂的枝節可以不去理會,隻需要去看那條最大的,最為清晰的東西變成了,所以說那些花紋……


    翠綠的葉子被折斷,花錦程的雙眸也重新恢複了清明。


    “看來晉王妃好像是想到了什麽。”一道聲音傳入耳中。


    花錦程抬眸,月白的銀色雲紋靴,一襲墨竹長衫,羽扇綸巾,身姿挺拔若竹若鬆,比之白雪還要清冷,比之暖陽還要耀眼。


    花錦程的眸光慢慢上移,最後定格在了對方的臉上,“曾經有人送給我四個字,我倒是覺得挺適合公子的。”


    “什麽?”年輕的公子微微蹙起了眉頭。


    “清風霽月。”花錦程站起了身,手指拂過了膝蓋處的衣服,輕輕的將褶皺撫平,“是你跟木三談的麽?我很好奇,你許給了他什麽東西。”


    “木三爺麽?”年輕人輕笑一聲,隻是那雙眸子依然冰冷若雪,“人都是有弱點的,隻要抓住了,那麽一切就都會土崩瓦解,你的失敗就在於你太過依賴別人了,木三也好,雲晉也好,都終究是別人的力量,他們隨時都會背叛你,而到時候,你就會一無所有。”


    “即便沒有他們我也一無所有吧。”花錦程淡聲說道,雙眸平靜,沒有任何的波瀾,“誰讓我的敵人太過強大呢?就算是依賴別人又如何呢?隻要能達到我的目的,不是誰都可以利用嗎?你認為掌控在你手中的就是你的力量嗎?一個人不管多麽的強大,都無法與天下為敵,所以公子所說的別人指的是什麽?”


    “我不是來跟王妃鬥嘴的。”年輕人的眉宇之中浮現了一抹陰鬱。


    “可我卻很想知道答案啊。”花錦程歪了歪頭,笑容明媚,“公子又如何能確定站在你背後的人不會隨時給你一刀呢?”


    “王妃這是不打算配合了?”年輕人蹙起了眉頭,因為花錦程的問題他根本就沒有答案。


    “想要對我用刑麽?”花錦程伸展了雙臂,那張臉上浮現了一抹淡淡的嘲弄,“你們敢麽?”


    “王妃應該知道,很多傷是看不出來的。”


    “那麽公子也想必知道雲修寒從來都不曾忌憚過誰,隻要我說的,他就會相信。”花錦程道,“他亦會替我討回一個公道!”


    “公道這種東西可不是簡簡單單就能討回來的。”


    “公子的命卻是說能丟就能丟的。”花錦程淡聲道,情緒始終都沒什麽變化。


    “你這是在威脅我?”


    “難道隻允許公子威脅我嗎?”花錦程嗬嗬一笑,“世上可沒有這樣的道理。”


    “你可知我是誰?”


    “公子是誰,我自然不知道,不過你是誰跟我有關係嗎?”花錦程重新蹲下了身體,手指繼續撥弄著翠綠的葉子,“我隻需要知道你若是動我,便沒命可以活就對了。”


    花錦程的話很天真,也很任性,但卻沒有人敢質疑她這句話的真實性。


    “人都是有劣根性的,你怎麽知道雲晉一定就會相信你呢?王妃,跟我合作,對咱們誰都好。”


    “可是我不願意啊,比起一個陌生人,我更願意去相信與自己同床共枕的戀人。”花錦程摘下了一片葉子,“靠嘴皮子你是贏不了我的,若是公子無事,那就請走吧,我還想休息。”


    “果然普通的手段對你還是無用的,那麽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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