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你真是糊塗,女子怎麽會行醫?方才她的話言明了,病患本就有咳血症,怎麽能說是咱們治壞的?”林辛逸出診回來,將情況聽了七七八八,提出質疑:“他本就是肝膽濕熱,風寒犯肺,艾灸能祛濕散寒,調和陰陽,如何會是我們用錯方子?”


    然後,又對婦人說:“你們前來求醫便未將他咳血的症狀說明白,如今倒是賴在我們身上!如果當真是我們診錯了,不必你多說,必然會彌補你們!”


    壯漢的情況危急,商枝撿起被婦人扔在地上的銀針,扒開他的衣服施針。


    林辛逸攔住商枝,“你幹什麽?你又不是女郎中,醫死了,算你的還是算我們的?”


    商枝冷著臉,語氣淩厲,“陰不足,血燥生熱,艾性純陽,以之入藥等同火上澆油,這是基本的醫理你都不明白?”目光落在他肩膀上背著的藥箱,挑眉道:“風熱與風寒的症候都分不清,就這樣,你都能行醫救人?”


    林辛逸一噎,麵紅耳赤,不服氣道:“若是他們據實相告,我們又怎麽會犯這種低等的錯誤?”然後,他瞥一眼哀哭的婦人,冷笑道:“誰知道是不是你們合夥來訛詐我們?”


    這句話將商枝徹底的激怒,“你不但醫術不精,就連醫者最基本的仁心都無,我看你不適合行醫,你最好去做屠夫!”


    林辛逸分明是給她在設陷,倘若她治好了,便是應了他的話,與病患合夥坑騙醫館。難道她就要因為怕擔上這名聲,而不顧病患的生死嗎?


    “你——”


    商枝冷聲道:“讓開!”


    林辛逸已經意識到錯誤,可被商枝一番諷刺,下不了台麵,死強著。


    林德成行醫半輩子,如何不明白是他用錯了方子?而這丫頭瞧著年紀輕輕,在醫術上卻有造詣。他將兒子拉開,向商枝賠不是,“姑娘,小兒年輕氣躁,你莫要與他一般見識。病患卻是我們疏忽用錯方子,導致病人情況危重,老夫能力有限,還望你施與援手。”


    “爹!”


    林德成瞪了林辛逸一眼,林辛逸不甘不願的閉嘴。


    商枝毫不客氣的說道:“行醫救人需要心性穩重,攸關性命一事,切不可心高氣傲,盲目自大。若是連自己的錯誤都不能勇於正視,你便不配為醫。”


    商枝到底沒有拆穿林辛逸,他之所以那般言論,是害怕被年輕的自己治好病患,對他家醫館不利。又怕是她想要借此事踩著他們出頭。她歎息一聲,到底是小孩心性!


    林辛逸被商枝那帶著深意的眸光看得渾身不自在,仿佛自己的小心思被看穿,羞臊不堪。


    林德成羞愧不已,從林辛逸手裏搶過銀針雙手遞給商枝。


    商枝平心靜氣為病患施針,忽而,壯漢嗆咳一聲,吐出一口淤血。


    他緊蹙的眉頭微微舒展,氣息平緩下來,緩緩的睜開眼睛,茫然的看一眼四周,“我……我這是在哪?”


    年輕婦人撲了過來,“相公,你醒了!太好了!”


    “大牛!你可算是醒了,身子還有不舒服的地兒嗎?一並說了,讓神醫給你瞅瞅!”老婦人謝天謝地,然後感激商枝,跪在地上給她磕頭,“仙姑,俺家隻有大牛一個青年壯力,頂梁柱倒了,俺和媳婦孩子都活不下去!”


    商枝避讓開,攙扶著老婦人起來,“行醫救人,是我們應做的本份,您快起來。”


    老婦人還要再說什麽,年輕婦人瞅著商枝腳邊的竹簍,裏麵裝著新鮮植物,想必她是有事兒,順路遇見便搭一把手。連忙拽住老婦人,讓她別耽誤商枝。


    “神醫,你救了我相公,便是我們一家的恩人,我是鎮上清水街賣餛飩的麵攤,以後有事可以來此找我們。”年輕婦人抓了一把銅板放在她手裏。


    清水街離私塾不遠,按理說生意可以,商枝瞧著幾人穿著都打著補丁,可見生活艱難,想必還有別的難處。她將銅板推過去,“舉手之勞而已,你拿這錢給他抓藥。”


    年輕婦人推辭不掉,紅著眼睛朝她感激一笑。


    林德成連忙將商枝請進醫館,備好筆墨紙硯,請她開藥方,然後按照藥方抓藥。確實是他們的過錯,林德成不肯收藥錢,等將人送走了,他才鄭重的向商枝致謝。


    “姑娘,今日一事多虧有你,否則老夫的醫館怕是開不下去。日後你若遇到困難,我必然全力相助!”


    這話半點沒有誇大,林德成醫死人,隻怕會妨礙他的名聲,無人敢找他治病。


    若是醫術不精無力回天,隻會心生感慨,但是因為自己的疏忽大意而攤上一條人命,便會是心頭一道過不去坎。


    商枝道:“言重了,不論是誰遇見這種情況,都會出手相助。”


    林辛逸哼了一聲。


    商枝淡淡看他一眼,林辛逸扭頭望向別處。


    熊孩子!真欠揍!


    十五六歲的少年,對商枝三十多歲的成熟靈魂來說,的確是小孩。


    “您這裏收藥材嗎?”商枝提著竹簍放在林德成麵前,都是她在山上采的普通藥,價錢低廉,對商枝來說聊勝於無。


    “收!”林德成看一眼藥材,拿五兩銀子給商枝。


    商枝不收,笑著說:“我還要買一些藥材,您給我配好。”掏出藥方遞給林德成,“還要半支成色次一點的參。”


    林德成配好藥,拿出半支成色還可以的參,能賣三四兩銀子。


    商枝抿緊唇,她如何分辨不出人參的價值?


    隻是她賣給林德成的藥,頂天了才幾十文錢,她手裏隻有一兩多銀子,哪裏買得起?


    “我隻有一兩三十六文錢,方才的藥材隻值三十文,這參太貴重我沒有那麽多銀子,勞煩您剔些邊角參須給我。”商枝把荷包放在櫃台上。


    林德成將他拿的五兩銀子收回去,和藹道:“我便不給你銀錢,你將藥材帶回去。”


    商枝婉拒,想一個折中的法子,“一是一,二是二,您肯收我的藥已經是念在方才的情分上。謝禮我便不收了,日後我采藥賣給您,您給行一個便利。”


    林德成爽快的答應,商枝精通醫術,能與她結交於自己有利。


    最後商枝寫一個傷寒的藥方給林德成,抵參錢。


    這個年代醫術並不外傳,特別是藥方,其中的貴重隻有行醫者方知。


    林德成拿到藥方,激動得雙手顫抖,他因禍得福,遇到貴人了!


    商枝買好藥材,身上沒有餘錢,天色暗下來,她也便沒有在鎮上逛。


    走了半裏路,商枝腳步微微一頓,她加快腳步,拐進一邊的巷子裏。


    林辛逸疾步跟過去,巷子裏空空如也,哪有商枝的身影?


    “你跟著我幹什麽?”一道清冷的嗓音在背後響起,林辛逸嚇得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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