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良廣以為幻聽了,直到林氏撲通跪在地上,咚咚咚地磕頭,他才回過神來。


    下地了?這是治好了?


    賀良廣全身僵硬,怎麽就治好了?怎麽能治好呢?


    他語氣急促,“林氏,狗娃咋就好了?你之前不是說他不大好,給他做頓好的……”


    林氏抹一把臉,擦幹眼淚,語氣裏難掩激動,“裏正,狗娃是沒有吃葷腥,才渾身沒力氣勁,商丫頭讓我給他補補身子骨。我……我家裏已經揭不開鍋,隻好腆著臉問大伯借銀錢,哪裏知道兩碗肉糜下肚,狗娃能下地了!”


    商枝勾了勾唇,和她預料的差不多。


    她解釋道:“狗娃傷寒已經治好,身子骨太虛,底子差,才恢複的比較慢。”


    賀良廣臉色鐵青,覺得上當受騙了!


    說不定就是商枝故意的,指使林氏誤導他們以為狗娃不行了!


    為的就是從他手裏把田產要回去!


    “你……”


    “良廣,狗娃好了是好事,他是林氏的心頭肉,林氏會為著這事騙你?還是你不希望狗娃好?”陳族長反應很快,對他來說是好消息,狗娃治好了,商枝不必趕出去,他能不花一文錢能夠得到六畝水田!


    林氏回過味來,賀良廣那副模樣,不就是不希望狗娃好?


    “狗娃是我和陳四的命根子,為著他眼睛快要哭瞎了,隻差沒有隨他去。他一沒吃過你們家一口水,二沒幹過對不住你們的虧心事,你不盼著他好,也別心黑的咒他死。”林氏瞧著這架勢,還有啥不明白?她聽村裏的風言風語,賀家和商枝退親,賀良廣這是盼著狗娃死,好將商枝趕出去!


    難怪鄉鄰瞧她的眼神兒不對,全都是同情她。狗娃就是林氏的死穴,賀良廣散播著狗娃快死的謠言,就是往她心窩子捅刀子!


    越想林氏越氣憤,“狗娃好不好礙著你們什麽事!再說,傷寒郎中和李大仙都說治不好,商丫頭將傷寒治好了,這可是大好事!咱們村裏多少娃兒熬不過傷寒?虧你還是裏正,咋這麽虧心呢?不想著讓鄉鄰們好,隻顧著自家一畝三分地。我一個大字不識的婦人,都比你讀過書的老爺明事理,知道村裏有一個好郎中是咱們杏花村的福氣!”


    賀良廣被林氏一頓數落,臉色漲紅,“她算哪門子郎中?陳二叔就是給她醫死的!狗娃吃肉好了,誰知道是不是餓病的?”他對裝好人的陳族長諷刺道:“當初你們不是看在商枝與賀家有婚約,早就將她趕出去了,她許你們幾畝地便和仇人攀起親戚,對得住陳老二?”


    “商丫頭平日裏勢利,見錢眼開,哪些錢財收得,哪些收不得她心裏亮堂。陳二叔壓根不是她治死的,郎中說活不過第二天!”商枝對林氏有大恩,便將陳家的幹的好事抖出來,“陳二叔怕死,反正都是死,不如讓商丫頭治一治,興許就治活了。商丫頭不敢治,被陳家壓著,他們做了保證,醫死不怪她。”


    陳家不地道,陳二叔一死,宣揚十裏八鄉都知道商枝治死人。


    看熱鬧的鄉親聽見了,瞪圓了眼睛,他們全都看向陳族長求證。


    陳族長麵上掛不住,輕咳了幾聲,點頭,“商枝診脈,說給陳老二準備後事。”


    眾人嘩然,看著商枝的眼神頓時變了。


    有的臉皮薄,沒少說商枝壞話,嘲諷她的人,臊得慌。


    有的不以為然,覺得林氏誇大其詞,他們讚同賀良廣的話。陳四家裏窮,狗娃吃糠餅咽野菜,說不定貪肉吃,給饞出的病,吃兩口肉便好了!


    賀良廣還想據理力爭,非得將商枝給趕出去,陳族長在這之前開口,堵住賀良廣的話,“我說幾句公道話,商枝既然治好狗娃,便不能將她趕出去。她在杏花村有田產,按律例是有資格在杏花村落戶。”嚴肅的對商枝道:“你保證改過自新,再不在村裏頭惹是生非,鄉鄰也不是不講道理,會給你一次機會。若是你再小偷小摸,混不吝的,惹得人生怨,別怪鄉鄰們容不下你。”


    即便那些個混賬事不是她做的,商枝依然覺得臉熱。她將眾人的神色盡收眼底,正色道:“我若再如之前不著四六,不用你們趕,我自己走。”


    “你們怎麽說?”陳族長對鄉鄰道。


    陳族長發話給商枝做保證,鄉鄰們有怨氣也不敢言,都不敢得罪他,心下可惜沒有將禍害精趕出去。


    賀良廣臉黑如鍋底,見事情已經成了定局,再鬧下去,隻會讓人瞧了笑話。


    “杵在這裏幹嘛?還不快滾回去幹活!”他將滿肚子火氣撒鄧氏身上。


    鄧氏被罵紅了眼睛,怨毒地剜商枝一眼,將她記恨上。


    商枝道:“賀叔,租賃已經到期限,你還有幾個月租子錢沒給。我上你家去結,還是地裏的糧食抵租子錢?”


    賀良廣一個踉蹌險些摔個狗吃屎,氣得掏出一把銅板數都沒給數扔在商枝腳邊。


    商枝眼底一片冷意,嘴角卻是綻出一抹淺笑,她撿起銅板仔細數一遍,“還差三個銅板夠結之前虧欠的租子錢,你們明天把地裏的秧苗移走。”


    “你你你……”賀良廣緊繃著臉,他把錢袋子扯下扔給商枝,“夠這一年的!”


    商枝拿出她應得的三個銅板,其餘的還給賀良廣,慢條斯理地說,“我們沒有續合約,我不租給你們。”


    賀良廣和鄧氏眼前一黑,差點厥過去。


    她不租!


    他們這個春種白忙活一場,上半年會顆粒無收!


    商枝看著氣得半死的賀良廣與鄧氏,笑盈盈地說道:“你們三日內不將田地歸還,我會寫狀子告你們侵占田產。哦,賀平章考上秀才,說不定他會幫你們打贏官司。”


    這個賤人!她是在威脅他們!


    身家不清白者,不能考科舉,而他們若被狀告衙門,定了罪,必然會妨礙賀平章的仕途。


    光腳不怕穿鞋的,商枝不怕他們報複,他們不一樣,被商枝拿捏著軟肋。


    賀良廣恨得眼睛充血,奈何不得她,隻得打掉牙和血往肚裏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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