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造好了,隻差修圍牆,裝修。


    這是商枝第一間屬於她的屋子,十分重視,上梁被賀良廣破壞,心裏不痛快。


    她收惙幹淨,拿著銀錢上陳族長家。


    遠遠看見許氏站在院門口,不一會兒,劉氏拿著一個籃子遞給許氏,商枝眼尖的看見裏麵裝著紅薯。


    許氏見到商枝,把籃子往身後藏了藏,狠狠瞪她一眼,轉身離開。


    劉氏看著許氏的背影,無奈的說道:“她哭訴慎之不給她銀錢,家裏揭不開鍋,問我借兩斤紅薯。”


    “她偷我家糧食,賠不起銀錢,薛大哥給她賠,啥時候給清了,啥時候再每月給她三十文。”商枝聽她敗壞薛慎之的名聲,冷笑道:“薛大哥在書院念書,他能有多少銀錢?每個月給栓子的錢沒有斷,一家老小,全指著薛大哥,是想逼死他嗎?薛寧安,小許氏不缺胳膊少腿,咋就不能幹活賺銀錢貼補家用?”


    隻差說許氏一家子餓死活該。


    劉氏心裏唏噓,拍拍商枝的手,“你是個好丫頭。”


    商枝笑了笑,“嬸,我找陳叔,他在家嗎?”


    “在呢。”劉氏請商枝進屋。


    陳族長坐在院子裏抽旱煙,孫子孫女圍在他腳邊,拿著石頭在地上一橫一豎寫字。


    他家在村裏算是頭一份,舍不得拿筆墨紙硯給孫子、孫女練字。


    村裏小孩開蒙後,才會給筆墨紙硯練大字,得先蘸水在桌子上練,再一筆一畫寫在毛邊紙上,免得浪費。


    他見商枝過來,拍拍孫子、孫女的腦袋,讓他們自己玩,起身進屋。


    “叔今日對不住你,沒能幫上你忙。”陳族長對自己前麵的沉默,感到羞愧。可在村子裏,田地是立身根本,如果沒有足夠的田地,一家老小糊口都成問題。


    商枝不覺得有什麽,陳族長算是厚道,他們並不親厚,也無血緣關係,他用不著為她舍下土地。


    反而商枝覺得陳族長這種人真實,至少未曾落井下石,能幫則幫,幫不了,不逞能。


    “叔要顧念一家老小,你幫我的已經夠多了,不用歉疚。”商枝坐在條凳上,從懷裏拿出清單,“屋子已經造好,叔幫我墊付的銀錢,咱們現在算清楚。”


    “不急。圍牆,裝修還沒弄好。”


    “先一樣一樣算,圍牆和裝修之後再算。”


    陳族長拗不過,喊陳耀宗進來,吩咐陳耀祖去叫陳四。


    陳耀宗把他買的清單給商枝對賬,一共花費十一兩六百七十一文。


    “之前你給我十兩銀子,再給尾數就夠了。”陳耀宗除了瀝灰和青磚石、瓦片,負責買屋子裏一應材料。


    商枝把工錢一起算給陳耀宗,一共給二兩銀子。


    陳耀宗連忙說道:“給多了,使不得。”


    “陳大哥,你費心給我辦事,算作辛苦費。”商枝懂得人情往來,該大方的地方絕對不會摳搜。今後再求別人辦事,也好開口。


    陳耀宗不好拒絕。


    陳四進來,他把單子給商枝,“砌圍牆的青磚都給你買好,算上瀝灰、灰瓦,一共二十三兩二百二十七文。”這還是因為陳四是工匠,與東家相熟,給了實惠的折扣。


    村裏造的泥胚屋子,幾兩銀子包圓。


    商枝粗略算下來,已經花費三十多兩銀子,加上家具之類,四十兩左右,和她預算的出入不大。


    陳族長看著商枝給陳四四錠銀子並幾兩碎銀,眉毛抖了抖,“咋費這麽多銀子?”他家同樣是青磚房子,全部包圓隻有商枝一半不到的銀錢。


    陳耀宗道:“商丫頭要的都是上好的材料,屋子裏的牆麵刷石灰,其他裝修的都買齊全了,隻差她添置家具。”


    商枝笑道:“既然要造,就造好的,住起來舒坦。”


    陳族長有心說幾句,到底和商枝隔的遠,無親無故,插手她家務事不妥當。


    吧嗒吧嗒嘴抽幾口旱煙,想起一事問道:“這屋子是你和薛慎之兩人造的?”


    商枝點頭,薛慎之的屋子太破敗,住著不安全。而且等他考上舉人,在杏花村的日子不多,多半是要進京,若是一切順利,他要留在京城,或者外放到別處,或許這一輩子都不會有見麵的機會。


    這樣一想,商枝心裏有些不適。


    陳族長放心的說道:“有個照應就好,你今日徹底得罪賀良廣,他這人記仇,會尋機找補回來。”


    “陳叔,就算我今日不出這口惡氣,忍著他,他隻會變本加厲而已。既然和解不了,我就不忍這窩囊氣。”商枝渾不在意,她早和賀良廣撕破臉,沒必要讓自己受委屈。


    賬目結清,商枝告別。


    躲在外麵偷聽的許氏,慌張跑出院子。


    劉氏見了,皺了皺眉,許氏不是早就走了?她咋又回來了?


    許氏是想看商枝找陳族長一家子幹啥,又折回來。


    商枝的屋子被燒,許氏幸災樂禍看笑話,沒多久就聽商枝要造氣派的青磚房子,心裏嫉妒。商枝請人幹活,她不準小許氏去幫工幹活,一家老小全坐在家裏。


    直到今日家裏米缸空了,她才出門找陳族長借米糧,遠遠瞅著商枝的新屋子,忍不住紅了眼睛。


    陳耀祖請陳四過來,她偷偷跟在身後躲在門口,看見商枝眼睛都不眨,白花花的銀子給出去,她肉疼的要命。


    聽是一回事,看的感受又不同,見著商枝花銀子不手軟,心裏泛酸,給她一錠銀子,就能給薛寧安娶媳婦。


    她不禁慶幸自己躲起來偷聽,不然咋知道這屋子薛慎之也有份呢?


    許氏激動的回家,把籃子送進廚房,去找薛寧安。


    小許氏在廚房裏生火燒水,等許氏借著紅薯回來,利落的洗幹淨,剁成塊,下鍋悶煮,豎著耳朵聽裏屋的動靜。


    “寧安,寧安,娘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你能娶媳婦了!”許氏急匆匆推開裏屋的門,“你哥造大房子,你相中的秀才閨女,娘能幫你娶回來!”


    薛寧安躺在炕上睡覺,身上都發出餿味,也不見換洗。聽見許氏的話,一骨碌爬起來,“娘,你說大哥造房子了?”


    “商枝造的房子就是你大哥的!有這氣派的大房子,咱們家拿不出聘禮,他們也不會在意。”許氏心裏埋怨薛慎之,惱恨道:“這個賤種,防得可真緊,我不精著點,差點被他騙過去!”


    薛寧安在商枝上梁的時候偷偷去看過一眼,心裏很羨慕,當時心想他有這屋子,就不愁娶不到媳婦。一覺醒來,許氏告訴他那氣派的房子是他二哥的!


    薛寧安來了精神,“娘,那屋子當真是二哥的?”


    “還能有假?商枝一個臭丫頭片子,她有這麽大能耐造屋子?”許氏臉色一變,站起身,“薛慎之手裏捏著這大把的錢財,被商枝這賤丫頭給敗光了,都不願掏出來給你娶媳婦!不行,我得找他去!”


    許氏心口在滴血,想到商枝使的銀子都是薛慎之的,恨不得把銀子給搶回來。她是薛慎之的老娘,薛慎之的銀子給她管,天經地義!


    “娘!你去鬧,得罪二哥,他屋子不給咱們住咋辦?不行,不能去鬧!”薛寧安阻止許氏,出謀劃策,“你對二哥好一點,多哄著他,他心軟,對你還不是有求必應?”


    許氏狐疑道:“這樣能成?”薛慎之心多冷,多硬,她可是領教過!


    “娘,你再不對,也是生他養他的娘。他不許咱們住進去,你就告他不孝不悌。以前奈何不得他,現在不同,他在念書要科舉入仕,德行有虧,會取消他的功名!”薛寧安眼底閃爍著算計。


    許氏眼神亮了,她咋就沒想到?


    母子兩一合計,心裏有主意了。


    ——


    商枝並不知道許氏母子惦記上她的屋子,她從陳族長家回來,聽到家裏傳來‘汪汪’的狗叫聲。


    快步進屋,薛慎之正蹲在地上給腳邊的小黃狗喂食。


    一人一狗聽到動靜,側頭望向門口。


    商枝對上小黃狗黑溜溜的眼睛,水汪汪的,伸出粉嫩的舌頭舔舐薛慎之的手指。看她一眼,轉個身,背對著商枝,一屁股蹲坐在地上。


    商枝:“……”


    薛慎之輕輕撫摸著小黃狗的腦袋,讓它自己吃,起身走去院子舀水洗手,目光在她身上掃視一圈,“我聽說上梁的時候賀良廣帶人鬧事,你可有傷著?”


    商枝搖頭,“沒有。”她看著搖著尾巴,圍著薛慎之的腳轉圈的小黃狗,“你怎得想著養狗?”


    薛慎之抱著狗,“你一個人在家不安全,養一隻狗看門。”他聽到賀良廣鬧事,不由記起賀大昌半夜裏撬門進屋。如果家裏養著一條狗,有陌生人上門會吠叫,給商枝提個醒。


    商枝淺笑,伸手去摸小黃狗的毛絨絨的腦袋。


    小黃狗直勾勾的盯著她,眼底有警惕和戒備。


    薛慎之語氣輕緩的說道:“這是你今後的女主人,不會傷害你。”


    “狗怕生,多處幾日就熟了。”商枝去廚房拿早上剩下的雞蛋餅,撕下一小半塊拿在手裏喂小黃狗。小黃狗看一會兒,見商枝身上沒有侵略的氣息,湊過去鼻子嗅了嗅,舌頭舔了舔,才張嘴吞下商枝喂的雞蛋餅。


    “汪汪——”小黃狗舔著牙齒,搖著尾巴,前爪子捧住商枝的手指頭咬在嘴裏輕啃舔咬。像在撒嬌,又像在討食。


    商枝伸手彈它的腦門,“貪吃狗,你養得熟嗎?別人給點吃的,你就撒歡跟人跑了!”


    薛慎之皺著眉心,隱隱有著憂慮。


    “汪汪——”小黃狗叼住商枝投喂的蛋餅,從薛慎之懷裏跳下來,蹲在角落裏去啃食。


    薛慎之看著吃的歡實的小黃狗,神情有些無奈,“換一條大狗?”


    “不用,先養著。”商枝覺得家裏養條狗挺好。


    薛慎之嘴角微微上揚,從袖口掏出一個錢袋子放在商枝的手心裏,“你拿去用。”


    商枝把錢袋子推回來,“你給我銀子做什麽?我手裏頭有銀子夠使。”


    “我不能白吃白住你的。”薛慎之知道她手裏有銀子,造房子後,剩不了多少。她要買藥材做生意,隻怕手頭會緊張,“你先拿著。”握著她的手掌,把銀子放在她的手心,薛慎之拿著柴刀去山上。


    商枝看著手裏的錢袋子,心裏百味雜陳。半晌,她把錢袋子收起來,壓在箱底。


    傍晚,薛慎之扛著一棵樹木放在院子裏。


    商枝在廚房做飯,從窗戶口看見,鑽出廚房問他,“你砍樹做什麽?”


    “屋子要建好,我做幾條凳子。”薛慎之小時候一個人生活,屋子裏空空蕩蕩,隻有一張土炕。桌凳都是他看木匠做的時候站在一邊學,然後問木匠借工具做的。


    隻是許多年不曾做過,不知道手藝可有生疏。


    商枝十分驚訝,“你會做桌凳?”


    實在是薛慎之書生形象太深入人心。


    “這些不算什麽。”薛慎之擦掉額頭上的汗水,把木頭放在牆角下,還得再砍幾根才能做。


    那就是說,他還會很多她不知道的東西?


    商枝很好奇,他究竟還會什麽。


    薛慎之似乎看出她的想法,清潤的笑道:“以後你就會知道了。”


    商枝想說什麽,被許氏尖銳的聲音打斷,“慎之,你咋上山去砍柴了?你是要考秀才的!咋能做這些粗活?”她斜眼瞪著商枝,“是不是有人指使你幹的?你看看,最近都瘦了,跟娘回家住,娘給你做頓好吃的補補身子。”


    商枝見鬼似的看著許氏,她在薛慎之麵前都是破口大罵,凶狠潑辣,什麽時候這般和藹可親了?


    薛慎之麵色平靜,看著許氏臉上僵硬不自在的笑容,習以為常。淡淡的看她一眼,往屋裏走。


    “誒!慎之,娘和你說話,你咋不理人?虧你是讀書人,一點不懂得尊敬長輩!”許氏跟在薛慎之身後進屋,眼珠子往屋子裏快速掃一圈,把懷裏一塊布蓋著的碗獻寶似的放在薛慎之麵前,“你看娘給你帶啥好東西來了?你小時候愛吃,瞅著你大哥、三弟吃的時候,差點流口水。”


    揭開布,碗裏裝著半個烤熟的紅薯。外皮焦黑,裏麵是紅彤彤的紅薯肉。


    “娘親自烤的,可香了,你先趁熱吃。”許氏把碗往薛慎之手裏塞。


    商枝看著都不冒熱氣的紅薯,心裏忍不住冷笑,小時候愛吃的紅薯,現在才給送半個過來,就不信許氏不是心懷鬼胎!


    隻是,這一回學聰明了,會打親情牌。


    薛慎之避開許氏的手,不接碗,“我不吃紅薯。”


    許氏臉色一僵,勉強的擠出一個笑臉,“不愛吃?娘記錯了!你現在有本事,大魚大肉的吃,哪裏還看得上這紅薯?你侄兒盯著這半個紅薯直流口水,娘狠下心腸不給他,都怪娘沒本事,買不起肉,供不起你念書,你心裏恨我,我怨不了誰,誰叫我沒有本事……”說到傷心處,許氏直抹眼淚。


    薛慎之嘴角流露出譏誚的笑,“我是天煞孤星,遠著你,是對你最大的孝心。你希望我搬回去住,不怕我克你和薛寧安?”


    許氏被噎住,她訕訕的說道:“你是我肚子裏爬出來的,我咋會嫌棄你?你不願意搬回去住,就不搬回去。你要照顧好自個,專心念書,那些粗活不要碰,考上秀才,咱們不用交稅,還能幫別人掛名賺銀子呢!”


    薛慎之見許氏不再提叫他搬回去住的話,忍不住笑道:“你是擔心我不能考上秀才,給你賺銀子?”


    “不不不,你誤會了!娘就是擔心你的身子會吃不消,你身子弱,哪裏能幹重活?那些活,你就讓商枝幹,她白吃白喝你的,還指使你幹活,哪有這樣的好事?她再欺負你,娘幫你把她攆出去!”許氏說到這裏就來氣,薛慎之給商枝銀子使,都不給她這個做娘的!“你明年得去考試,手裏邊得留著點銀子,別被人哄騙光。這世上,隻有做娘的不會害自個的兒子,你把銀子給娘,娘給你存著。”


    “出去!”商枝忍不住從廚房裏衝出去,把許氏往外推,“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我說呢,你啥時候對他上心了,原來是奔著銀子來!你回去打盆水照照自己的臉,我看著就惡心!”


    許氏推開商枝的手,咒罵道:“我是他老娘,他的銀子給我天經地義!倒是你這臭不要臉的賤人,沒名沒分住進我兒子家,拿著他的銀子使,你要不要臉!”


    商枝愣住了,手背上被許氏抓出一條紅痕。


    “住口!”薛慎之看著商枝手上被抓出的傷痕,臉色冷沉,握住許氏的胳膊把她拽出院門,“你和我早就斷絕關係,下次再上門鬧事,你休想從我手裏拿一文錢!”


    許氏被唬住了,她回過神來,暗惱自己沉不住氣,把薛慎之惹惱了。她咬牙道:“慎之,是她先動手,這是你的屋子,她憑啥攆我?她這種有爹生,沒娘養的野蛋子,不能要……”


    “砰”地一聲,院門在她麵前甩上,許氏吃了一嘴的灰。


    許氏氣得快要吐血,薛慎之以前不管她咋鬧騰都不會管,現在還敢在她麵前摔門!


    抬腳就要往門上踹,她想到後麵的算計,收住腳,罵罵咧咧的離開。


    商枝呆怔的站在原地,她看著自己手背上的傷痕出神。


    她穿越到這個異世,薛慎之向她傳遞善意。他的處境艱難,日子過得不如她這個無父無母的孤兒,她就像雛鳥情結,依賴著他,將他當做親人,或許還有幾分同病相憐。


    可她卻忘了,這是思想封建的古代,她與薛慎之沒有血緣,住在一起有傷風化,敗壞名聲。


    她不在乎名聲,但是薛慎之不能,他身上不能有任何的汙點。


    商枝被許氏的話給罵醒,她回屋去收拾東西。


    她的東西不多,隻有日常的用具,兩套換洗的衣裳。


    薛慎之進屋,看著商枝挎著包袱,目光一緊,他啞聲道:“你不用聽她的話,這間屋子原本就是你的,要走,也該是我走。”


    商枝笑著說道:“我沒有在意她的話,我們本來就沒名沒分,住在一起不合適。屋子燒了,我在這兒借住一段時間,現在屋子造好了,我可以搬過去。”


    薛慎之黑如點漆的眸子緊盯著她,看著她臉上的笑,喉嚨發緊。


    商枝歎息道:“你別被許氏哄騙了,她對你不安好心。她來鬧騰,你別理會,不用把她趕出去。她是瓦礫,你是瓷器,不能為這種人毀自己。”


    古代注重孝道,許氏把孝道的帽子扣下來,薛慎之就完了。


    薛慎之心裏湧出一股衝動,幾乎想要表明心意,他們可以訂下名分,隻要她願意。


    可最後一絲理智將所有的衝動給壓下,他不能。


    不止是擔憂商枝不答應,更重要的是時機不對,這種情況下她答應的話,太委屈她。


    薛慎之的雙手,握成了拳頭,克製著,平複心裏翻湧的情緒。垂著眼瞼,低聲道:“好。”


    商枝道:“銀子在箱底,你自己收好。”


    交代清楚,她往門外走,小黃狗跑了過來,圍繞在商枝的腳邊打轉,似乎能夠感受到主人們的情緒。


    商枝輕笑一聲,蹲下身,摸一摸它的小腦袋,回了新房。


    新房的門已經裝好,裏麵空蕩蕩的,幸好準備做書房的屋子,裏麵她讓木匠按照她的圖紙做了榻榻米,鋪上床褥,可以躺在上麵睡覺。


    新房後麵有泉眼,用水很方便,隻是上廁所要繞一段路。新房這邊的洗手間,陳四他們還沒有挖好排糞池。


    商枝躺在床褥上,歎息一聲,鍋碗瓢盆全都留在薛慎之家中,明日得叫陳四砌好灶台,先把廚房和她要住的裏屋裝修好,其他的地方可以慢慢來。


    想著心事,商枝迷迷糊糊睡過去,第二天一早,她聽見撓門和狗叫聲,商枝一個激靈,立馬跳下床去開門,果然小土狗鋒利的爪子在刨門,朱漆門板上一道道白色的刮痕,氣得商枝差點拎著它給丟出去!


    商枝拎著它後頸上的皮毛,提在眼前訓斥它,“下次再撓門,把你爪子給剁了!”


    “嗷嗚……”小土狗垂著四肢,舔了舔商枝的指著它的手指,討好著。


    商枝放下它,看著門外沒有人,就知道是薛慎之把狗送過來走了。


    她歎息一聲,帶著狗去他家做一頓早飯,找出一隻破碗裝玉米麵糊糊放在角落裏給狗吃,她喝了兩碗,把狗關在家裏去鎮上。


    商枝打算找牛車去樟樹村拖幾車藥材過來,先製出生肌膏、止血散、刀傷藥。原來是準備拉到杏花村,請鄉鄰幫她洗藥材,切藥材,但是礙於和賀良廣撕破臉,擔心他使壞,商枝最後決定在鎮上租一間屋子,當做小作坊,然後請村裏的婦人來鎮上幹活。


    鎮上到杏花村,一來一回得不少的時間,她以後經常要往外跑,靠著一雙腿肯定行不通,還會耽擱不少時間。


    商枝決定她得買一輛牛車,手裏還剩下十幾兩銀子。


    這樣想著,商枝立即去畜生交易市場,幾乎在鎮上的郊區,建造幾個大棚子,分別有牛棚、馬棚、騾子棚。


    商枝站在馬棚邊上,看著一匹身姿矯健的高頭大馬,她很心動,畢竟馬車坐著比牛車舒服而且快。


    她準備問價格,就看見馬棚柵欄上掛著一塊牌子,幼馬三十兩,壯年馬四十兩。抬出去的腳,商枝立馬收回來!


    天呐!馬車太貴了!


    實在是馬車用的並不廣泛,價錢比較貴。


    而牛是現在最主要的生產工具,買賣十分普遍,因而價格要低許多,卻也不是家家戶戶能夠用得起。


    商枝走向牛棚,牛販很熱情的招呼商枝,“客官,買水牛還是黃牛?”


    “黃牛。”商枝詢問價錢,“黃牛咋賣?”


    “幼年黃牛五兩,壯力黃牛八兩。”


    商枝殺的許氏的是一頭幼年黃牛賠五兩銀子,與牛販報的價格沒有出入。


    “我買壯力黃牛拉車,能不能便宜一些?”商枝看著連著牛棚旁邊的大棚子裏堆著做好的車架子。


    牛販是聰明人,聽出商枝的弦外之音,他笑嗬嗬的說道:“我這兒有車架賣,客官若是在這裏配,可以給你便宜些,加一起,你給八兩五十文。”


    “老板,你這就不地道,我自己做車架子都用不了五十文錢,不說沒有便宜,價格還要貴上許多。我誠心和你做買賣,你這樣可就沒勁了。”商枝眼睛往騾子棚一瞥,抬腳往那邊走。


    牛販連忙喚住商枝,“客官,你自己做的車架哪有我們賣的好?車架當真沒有賺您的銀子,都是搭著牛賣。算了算了,看你心誠,今兒我還沒開張,虧本賣給你,圖個吉利,你一起給八兩十文錢。”


    商枝噗呲笑出聲,這個牛販有點意思,既然是虧本賣,那還能圖吉利嗎?


    什麽虧本,他們隻是嘴上說說,真的虧本,這生意就做不下去了。


    “老板你心地好,生意一定紅紅火火。”商枝說句吉利話添彩頭。


    牛販聽了高興,利落的幫商枝挑一匹上好的黃牛。


    大黃牛高大結實,毛發光亮,背腰平直,壯健有力,行走時動作靈活。


    商枝上下仔細檢查一遍,拉著走了兩圈,確定沒有問題,讓牛販套上車架,準備交付銀錢,商枝想到一個問題。


    她不會駕牛車!


    “老板,能教我怎麽駕牛車嗎?”商枝會開車,可沒有駕過牛車!


    牛販說,“趕牛車很簡單,你記住號令就行。得兒駕,鞭子打個空響,牛會往前走。向左拐你喊歪,拿鞭子抽它右側脖子,往右拐抽左邊。馭,牛車停下來。你想牛車走快一點,迭聲喊‘駕’,它就像馬車一樣跑起來。”


    商枝記住了。


    她坐上牛車,拿著鞭子,拉住韁繩,“得兒駕!”鞭子打個響空。


    大黃牛抬著蹄子往前慢悠悠的走。


    商枝覺得自己趕牛車很簡單,挺新奇的。


    牛車晃晃悠悠地到回春醫館。


    林辛逸一手端著一碗稀粥,一手拿著饅頭,蹲在醫館門口,眼珠子不老實,到處亂瞟。


    他咬一口饅頭,就著碗喝粥,看著商枝趕著牛車過來。


    “噗——咳咳咳……”


    林辛逸一口稀粥噴出來,嗆得臉色漲紅。


    商枝‘馭’一聲,牛靠邊停下來。她扔下鞭子,看著咳得撕心裂肺的林辛逸,“喝個粥也嗆住,出息!”


    “師傅,你咋想不開去趕牛車?馬車才是你的座駕。”林辛逸委屈巴巴的說道。


    商枝翻個白眼,“你給我買馬車?”


    林辛逸沒聲兒了。


    商枝道:“你快點吃,我們去樟樹村拉藥材。”然後問林辛逸,“你知道鎮上哪有便宜的屋子租?我用來炮製藥材,最好能介紹幾個郎中或者藥童給我。”


    林辛逸想了想,“清河書院那邊有屋子租賃,租金一個月一百七十文。”


    商枝覺得價錢合適,“我們先去看看屋子,租賃下來,再請人清理幹淨,藥材拉過來,可以直接放在裏麵。”


    “行,我先和我爹說一聲。”林辛逸進屋,把商枝要請郎中和藥童的事情告訴林德成,“爹,你若是有可信的郎中和藥童,可以告訴我師父。”


    林德成記起一個人,“你堂伯的閨女精通醫理,她性子穩重,倒是可以用。”


    林辛逸記起這個堂姐,如今已經十九歲還未出嫁,因為下巴處有一顆黑痦子。留在樟樹村給她爹打點藥山,給人治治頭昏腦熱。


    “我先帶師傅見見她再說,您幫忙留意。”


    “好。”


    林辛逸接受不了商枝趕牛車,他主動趕牛車去清河街。正好房東在,商枝看了屋子,裏麵有三間裏屋並一間雜屋,帶一個院子,十分幹淨整潔。


    商枝很滿意,直接給東家半年租金,拿到鑰匙。


    屋子是作小作坊,存放炮製好的藥材或者成藥,商枝重新買一把鎖片換上,兩人一起去樟樹村。


    林德武已經把藥山、藥田全都分開,村民們已經開始挖采藥材,滿滿當當裝三牛車。


    過稱、記賬的不再是林鐵錘,換成一個穿著灰色粗布衣裳的姑娘,她頭發束成馬尾,清爽利落。麵容清秀,隻是下巴一顆黑痦子,影響她的容貌。


    商枝盯著她下巴的,那顆痦子上麵並無毛發,她下意識伸手去觸碰。


    林玉兒嚇一跳,避開商枝的手。


    商枝歉疚的說道:“抱歉,我是郎中,看見你這痦子想辨認是良性,還是惡性病灶。”


    聽她解釋,林玉兒抿著嘴角,許久,她抬頭看向商枝,“是病灶。”


    商枝驚訝的看著她。


    林玉兒摸著痦子道:“它會疼痛,流血,不是痣。”


    商枝道:“你不介意,給我看一下。”


    林玉兒躊躇一會,她抬著下巴給商枝檢查。


    商枝摸著她的痦子,並沒有高於皮膚,而是在表皮和真皮之間,這種叫交界痣,無毛發,比較黑。如果周圍出現破損,就像林玉兒說的疼痛和流血,那就是已經開始惡變,需要切除。


    如果痦子高於皮膚,有毛發,那就是普通的痣。


    林玉兒見商枝神情凝重,她捂著痦子,扯著嘴角淡淡的笑,“我爺奶說治不好,你不用記掛在心上。”


    商枝點了點頭,這個痦子得切除,她來這裏給不少病患治病,卻沒有動過刀子。


    這裏沒有抗生素,如果動刀,容易發生感染,引起並發症。


    商枝在沒有把握的事情上,不會輕易下結論。


    林玉兒把藥材全都登記好,跟著商枝一起拉藥材送到清河鎮。


    商枝看著在卸藥材的林玉兒,問林辛逸道:“你堂姐通醫理?”


    林辛逸一拍後腦勺,“瞧我這記性!堂姐她小時候跟我爺奶學過醫,比之前的我醫術好上一點。我爹之前向我舉薦她,你如果覺得可以,就雇她給你炮製藥材。”


    商枝一路上觀察,林玉兒沉穩細膩,做事循規蹈矩,又知根知底,的確是合適的人選。


    “林姑娘,我準備為軍營炮製藥材,短缺人手,你精通藥理,願意過來搭把手嗎?”商枝溫和的詢問。


    林玉兒沒有立刻答應,沉默半晌,記起她爹的話,“我每個月需要三天時間回村子。”


    商枝很高興林玉兒答應,爽快道:“沒有問題。”


    她雇請到精通醫理的林玉兒,又有林辛逸的幫忙,商枝買日常用具回到村子裏。她找上劉大嬸、李大嬸、劉氏、林三娘,請她們幫忙挑選村裏品行正直的女人去鎮上幫忙,每天給算十文錢。


    商枝得在秦景淩派人拉藥材的時候把藥給製好,免得讓他們再多跑一趟。


    工錢給得高,村裏的人都很樂意。


    除了吳氏與許氏幾人沒有雇用,村裏的人大多請到鎮上幹活。


    商枝把她們分為三組,一組晾曬,一組淨洗藥材,一組切藥材。林玉兒負責炮製,林辛逸提取粉末,商枝則煉製藥膏,配藥。


    分工明確,也便於管理。一人負責一部分,重要環節是她著手,藥方並不會泄露。


    商枝有幫手,製藥事半功倍。


    不過三四天,三車藥材便已經清理三分之二。


    她查看林辛逸提取的粉末,手指撚起一小撮在指腹間摩挲。皺眉道:“太粗,還需要碾細。”


    林辛逸愁苦著臉接過磨藥的石舂,提起香凝膏的事情,“你把剩下的都給高氏,醫館都沒有售賣,有人上門來問,一口氣要買一百瓶,我留了退路,沒有當即拒絕,你說要不要接?”


    一百瓶,四兩一瓶,四百兩!


    他從未見過四百兩銀子,當時恨不得答應,可記起商枝的話,忍痛回拒。


    “四百兩,你現在不是缺銀子?可以接下這一筆單子!”林辛逸忍不住勸說商枝。


    商枝皺眉道:“香凝膏除了高氏和她的好友,我不曾賣給別人,突然有人上門下一筆大訂單,太過反常。不賣!”


    林辛逸心裏失望,可商枝的話在理,“他明天再來,我就回絕。”


    “嗯。”商枝拿出十瓶香凝膏和十瓶美膚膏給他,“六月份的。”


    “哦。”林辛逸收起藥膏,繼續碾磨藥粉。


    收工之後,林辛逸轉動著酸脹的胳膊,林玉兒幫他按壓穴位,緊繃的肌肉輕鬆下來。


    他背著藥膏回醫館,裏麵坐著一個富紳,大約四十出頭的年紀,留著八字胡,正是下一大筆訂單的人。


    “林小郎中,你問過東家,那些膏兒賣不賣?”賈富貴上前詢問,賈家開的是藥鋪,比回春醫館做得大,已經開到儋州府。


    林辛逸笑道:“賈老爺,東家近來事忙,騰不出空閑製藥膏,這樁買賣談不成。”


    賈富貴沉下臉色,“林小郎中,你當真過問了?買賣就是有來有往,何必和銀子過不去?你說是不是?”


    “說了不賣就是不賣!”林辛逸不耐煩,撿著賈富貴的話嗆聲,“東家製這些個藥膏,又不是差銀子,她隻是製著玩兒。說不定哪天缺銀子,想掙錢了,就和你做買賣!”


    賈富貴氣得夠嗆,冷著臉,離開醫館,回府。


    賈夫人見他臉色不好,關切道:“老爺,生意上的事情不順心?”


    “不知所謂的狂小子!”賈富貴怒斥一句林辛逸,問道:“你說的那藥膏兒,果真有奇效?”


    賈夫人笑道:“這還有錯?綢緞鋪子的老板娘,她見高氏用那藥膏兒效果極好,便也買兩瓶回來試一試,她那塊黃皮,用了五六日,不但白了不少,而且還變得光滑。可惜我去買的時候,已經賣光了。不過我留了口信,如果來貨便遣人上門通知我。”想起賈富貴心氣兒不順的回來,眼眸一轉,“老爺,你是去買了那藥膏兒?”


    賈富貴摸著胡須,沉吟道:“你買來了,把藥膏兒給我。”


    賈夫人正要問他要藥膏作甚,門房那邊遣人傳話,回春醫館來了藥膏。


    賈夫人歡歡喜喜的去買了回來,把藥膏遞給賈富貴。“老爺,就是這兩瓶膏兒。”


    賈富貴揭開蓋子,裏麵是綠色的藥膏,他蘸一點放鼻端聞一聞,一股沁人心脾的淡淡藥香味兒。雖然聞不出是什麽東西,可這色與香太過純粹,一看便知是好東西!


    他眯著眼睛道:“這一瓶藥膏兒四兩銀子一瓶,如果我們製出來,那就發財了!”


    “老爺,你……”


    “藥膏兒我拿去請許老先生看看。”賈富貴不答賈夫人的話,收起藥膏去西苑裏找許老先生。這是他養的一個郎中,專門為他研製藥散、藥丸。他把香凝膏和美膚膏放在許老先生麵前,“先生,這是回春醫館新出的藥膏,你看看,能不能辨認出是哪幾味藥材?”


    ------題外話------


    枝枝:薛哥,你是要在我牛車上笑,還是在馬車裏哭?


    哈哈哈哈~寫到枝枝駕牛車,我腦海裏代入的是一個女漢紙開拖拉機的畫麵_(:3」∠)_


    早安,親親們~^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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