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枝漂亮的丹鳳眼蘊含著粼粼水波,麵頰透著薄醉的緋色,穿著幹練的細綿裙子,簡單的素色,卻生生被她穿出一股嫵媚的風情。


    她軟綿綿地躺在竹榻上,睜著眼睛望著薛慎之,醉酒的大腦稍顯遲鈍,看著他的薄唇一開一合,吐出一句話:你灌醉我,意欲為何?


    商枝眨了眨眼睛,歪著腦袋,想了半天,她想灌醉薛慎之幹什麽?


    腦子還沒轉過彎來,話卻從口中說出來,“當然是問你要不要做我的男人。”


    你要不要做我的男人。


    這句話宛如一道驚雷在他心中炸響,掀起狂湧的浪潮。


    喜悅之情在心底漫開,薛慎之克製住的情意,再也無法抑製,流瀉而出。


    他深深呼出一口氣,帶著低低的顫音,輕聲地說:“你可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擱在膝蓋上的雙手,隱隱可見在細微地顫抖著,掌心滲著冷汗,短暫地等待仿佛過去漫長的光陰。


    商枝不舒服地動了動身子,她爬坐起來,薛慎之怕她摔著,俯身將她扶住,半靠在竹榻上。


    一隻細膩軟嫩地手撫上他的臉頰,輕輕地,慢慢地摩挲著,薛慎之僵硬著,呼吸有些不穩。


    商枝的手沿著他的輪廓向下,滑向他的脖子,另一條手臂環過去,雙手摟著他的脖子。她的臉緩緩的靠近,灼熱地氣息灑在他的臉上,薛慎之眼睫顫了顫,雙手扶住她的腰肢穩住她的身形,在她的頭越靠越近的時候,渾身緊繃,屏住呼吸。


    柔軟地唇瓣緊貼著他的臉頰,‘啵’地一聲,商枝往後一仰,開心地笑道:“我壞你清白了,你今後就是我的人!”


    薛慎之目光晦暗幽深,攬著她腰肢的手往上滑去,然後猛地收緊雙臂將她擁入自己懷中,緊緊抱住。


    商枝被他勒得喘不過氣,不滿沒有得到他的答複,掙紮著要坐起來。


    薛慎之緊擁著她,急促的呼吸,劇烈的心跳,連喉嚨都略顯低沉沙啞,“好。”


    商枝得到想要的答案,心滿意足,靠在他的懷裏不再掙紮。


    下一刻,肩膀一沉,她枕著他的肩頭睡了過去。


    薛慎之目光溫柔如水,修長的手指撫順她稍亂的發絲,麵容上露出如釋重負地笑意。


    第二日,商枝幽幽轉醒,抬手揉著脹痛地額角,緩緩睜開眼睛,就看見天光大亮,陽光灑滿屋子。她猛地坐起身,想到自己昨晚要做大事,竟然給喝醉了。


    她懊惱的敲了敲混沌的大腦,臉色一僵,頓時變得通紅。


    她她她……昨夜明明是打算灌醉薛慎之套話,結果自己被反套路灌醉泄露心思。


    商枝想起自己昨晚幹的事情,就沒法淡定下來。


    重新倒在床上,商枝盯著自己摸過他臉的手,齜牙‘嘶’一聲,膽子真的挺大。


    許久許久之後,商枝歎息一聲,搓著臉坐起來,逃避是沒有用的,自己做過的事情,跪著也要勇敢去麵對!


    她掀開被子就要下床,看著站在門口,眉眼含笑,靜靜注視她的薛慎之,心髒一跳,雙腿縮回床上。


    勇敢麵對,暫時是不可能……


    “你……”


    “醒了?”薛慎之問道。


    一夜過去,他跌宕起伏的心緒,已經沉澱下來,卻發酵出更濃厚的情意。


    商枝望著眉目溫潤,緩緩朝她走來的男人,想到昨晚他緊緊抱著她,老臉一紅,眸光閃爍地快速滑下床,趿著鞋子往外走,“我去做飯。”


    薛慎之看著她幾乎是落荒而逃的身影,神色頗有些無奈。


    商枝故作鎮定的走出屋子,疾步鑽進廚房,她摸著自己快要跳出來的心髒,靠在門板上吐出一口氣。


    事前雄赳赳,事後萎縮縮。


    商枝又是重重歎息一聲,她聞著自己身上的酒味,打水洗漱,準備做早飯,鍋裏悶著紅薯粥,灶台上放著兩個煮熟的雞蛋。


    商枝嘴角上揚,又揭開另一口鍋,裏麵燒著熱水,她正好打水去洗澡。


    薛慎之給她適應的時間,見她有些逃避,便提著一張椅子坐在屋簷下看書。


    商枝洗完澡,吃完早飯,她把小麥種扛出去。


    薛慎之放下書,從她手裏接麻袋,商枝連忙後退幾步,她磕巴道:“不、不用,你、你去扛裏麵那一袋。”


    薛慎之看著商枝看著麻袋腳下生風地去青石板,把小麥倒出來曬。啞然失笑,他進屋背出另一袋,將種子倒出來。


    商枝蹲下來把種子處理,清除秕粒與雜草種子,然後把種子曬一下,可以提高種子的活力和發芽率。


    薛慎之挽著袖子,兩個人一人在一頭忙活。


    日上中天,總算清除幹淨。


    商枝撐著膝蓋站起來,薛慎之握著她的手臂拉起來。她像被火燙一下,反射性的甩開他的手。


    薛慎之怔愣住。


    商枝也呆住了,她看著自己的手,又看看薛慎之,低著腦袋,心虛地說道:“我不是故意的。”


    薛慎之無奈地歎息,“枝枝,你記得昨晚的事情?”


    商枝渾身一僵,餘光瞟他一眼,看著他白皙如玉地麵頰在陽光下發著光,渾身的血液全都往頭頂湧去,鬧個大紅臉。


    她想說自己記得,不但記得,還能體會觸感呢。


    可是她想說什麽,偏就犯慫了,一個字都擠不出來。


    薛慎之看著她眼睫顫動,凝脂般的膚色映出暈紅,神色顯露出緊張。


    他抬手將她的手握住,商枝手指在他掌心蜷縮,下意識地掙紮。


    薛慎之的手用幾分力道握住,凝視著她,低聲道:“你是要始亂終棄?”


    “胡說!”商枝清澈明淨的眸子望著他,回答得毫不猶豫。


    薛慎之望著她雙眸倒映出自己的身影,忍不住心頭的悸動,將她拉近幾步,“嗯,我知道你守誠信,不是不負責任的女子。”


    商枝瞪著眼睛,未料到他會這麽說!


    等等……角色倒置了吧?


    她又沒有渣他的打算,隻是不確定他心裏如何想的。


    “不知從何時起,我輾轉反複的想著,若是有一日,能與你像如今這般日作而出,日落而息。你為我洗手作羹湯,我為你描眉挽發,便是這世間對我莫大的善念。”薛慎之說著,拉著她的手擁入懷中,輕輕地抱著她,幹澀低啞地說道:“你昨夜那句話,令我心生萬千歡喜。我家底清貧,體弱多病,殘破的身子磨去我的欲望。可你讓我生出貪念,隻要能夠站在你的身邊,無論將來麵對什麽,我都無所畏懼。”


    商枝錯愕的看向薛慎之,他的這一番話在她心裏造成巨大的衝擊,一時反應不過來。


    薛慎之看著她呆呆地模樣,心中微微一動,緩緩低頭在她額頭印上一吻。


    他說,“你若無話可說,我便當你默認了,今後不許再反悔。”


    商枝看著他堅毅而溫柔的眸光,她的身影始終刻在他眼眸深處,似乎無論什麽也無法抹去她的痕跡。良久,她唇邊浮現一抹淺淺笑意,伸手緊緊抱著他的腰間。


    “薛慎之。”


    “嗯。”


    “你是我的了。”


    “好。”


    這一刻,商枝心底無比的安定。


    這一日,商枝臉上的笑容,就沒有收斂過。


    鄉鄰一看,就知道她肯定遇見好事了。


    “商丫頭啊,有啥好事?讓咱們聽一聽,替你高興高興。”林三娘抱著一盆洗幹淨的衣裳,看見商枝心情愉悅,善意的問道。


    商枝滿臉笑容地說道:“再過不久告訴你們。”


    “行。”林三娘失笑道:“嬸等著。”


    商枝點了點頭,擺了擺手道:“嬸去忙,我去看看陶嫂子。”


    林三娘道:“你陶嫂子性子靜,不常出來串門,你倆年紀相近,能說得來。”


    “我去問她爹的病情,看看能不能治。”商枝如實道。


    林三娘臉上的笑容斂去,她憂心忡忡道:“商丫頭,她爹病得很嚴重,與陳二叔的病一樣無藥可醫。你是個好孩子,如今日子好不容易有起色,千萬別犯傻。”


    商枝笑道:“嬸,我會量力而行。”


    林三娘這才放下心。


    商枝與林三娘道別,去往陳源家。


    陳源穿著背心褂子,正在院子裏刨木頭,做木工。


    商枝敲門,陳源看著商枝,愣了一下。


    他與陶氏訂親之後,便再也未曾見過她。即便見著了,也是遠遠的規避。


    無論他以往對她是何心思,如今已經為人夫,便要一心對待他的妻子,斬斷過往不該有的心思。


    他拿著掛在肩膀上的汗巾擦著額頭上的汗水,問道:“商妹妹,有事嗎?”


    商枝看著站在屋門口的陶氏,她對陳源道:“陳大哥,我來找嫂子。”


    陳源點了點頭,側身讓開,請她進來。轉身,對陶氏道:“瑩瑩,商妹妹找你。”


    陶氏嫁過來,早已聽說過商枝的大名,她在村裏是人人提起都要豎著大拇指,誇讚幾句,說她是個能幹的。


    她與商枝並不熟,聽說是找她,心裏很驚訝。


    “商姑娘,屋裏坐。”陶氏靦腆地朝商枝笑了一下,將她請進屋子裏。


    商枝進屋,在杌子上坐下。


    陶氏給她倒一碗茶。


    商枝雙手接過茶碗,陶氏在她對麵坐下,拿著桌子上的針線籃子,納鞋底。


    陶氏針線活做的細致又好看,如今已經九月,她開始納鞋底,等一入冬,就能賣個好價錢。


    商枝看著她做針線活,忍不住湊近看,陶氏針腳縝密,花樣栩栩如生,不由得問道:“嫂子,你會做帕子嗎?”


    陶氏溫婉地笑道:“以前做,價錢賣得貴,買的人少。”


    商枝想了想,問她,“你不賣去繡樓?”


    陶氏眉尖輕蹙,“繡樓都有繡娘,繡帕的樣式太普通,他們繡娘便能繡出來,賣不掉。即使有繡樓願意要,價格壓太低,不劃算。”


    “若是如此,你不如繡大幅裝裱蘇繡,你這一手蘇繡我看著不錯,若是繡大件成品,價格不低,隻是花去的時間多。”商枝給她出主意。


    陶氏苦笑道:“大件繡品我不知該描哪些花樣。”


    她曾經去縣城繡樓看過大件花樣,回來之後自己照著模子描,做成成品後,價格不高,她一副卻要繡一個半月,扣除其他成本,賺得並不多。


    商枝回想著現代的蘇繡花樣,基本上是構圖精妙,簡約大氣,配色精致,她沉吟道:“我可以給你描一副花樣,你去買一塊繡布,我給你描圖,你繡好之後,我與你一同去縣城繡樓,看能不能賣一個好價錢。”


    “可是……”陶氏想說若是賣不了高價,豈不是浪費了時間?可商枝一片好心,她若懷疑,便是她不識好歹了。


    商枝看穿她心中所想,“我先描個花樣給你看,如果你覺得可行,便幫你拓印到繡布上。”


    陶氏咬著唇,低聲道:“太麻煩你。”


    “不妨事。”商枝看著桌子上擺著陶氏描花樣的筆墨紙,當即就提筆蘸墨,在紙上描畫一副《藍田玉》。


    “一副繡品,重要的是構圖與配色,若是配色太呆板黯淡,也不能襯出繡品的精美與靈性。”商枝耗費小半時辰,將一副《藍田玉》描畫出來,“藍田玉是牡丹中的花魁,花美如玉,晶瑩剔透,光華通透,十分具有靈性。寓意繁榮昌盛,富貴添香。你賣繡品的時候,不止是把自己的作品給他們挑選,還要將它的特性點出來,這樣加上你不俗的繡品,能夠賣個好價錢。”


    陶氏驚訝地看向商枝,“還要介紹自己的繡品?”不該是看繡品給價嗎?


    “這裏麵門道多著呢。做生意的人,個個都很精明,大多是看菜下碟。你若是很好說話,肯定會壓你的價。你對自己的繡品有信心,又能說出它的寓意不凡,自然讓他們對你另眼相看。若是價格不合心意,你也可以不賣給繡樓,走其他的路子。”商枝眸光一轉,來了主意,“你可以將繡品掛在酒樓雅間,人來人往,必然有看得上眼的人。”


    而且能上雅間用飯的,大多是家底殷實,一副繡品的銀子自然出得起。


    陶氏這才知道原來賣個東西也有很多門道在裏麵。


    她看著商枝描出的花樣,眼底閃過驚豔。


    “你覺得如何?”商枝問她。


    陶氏用力地點頭,驚喜地說道:“有勞商姑娘給我描畫在繡布上,待繡品賣出去後,我與你平分。”


    商枝笑了笑,“你先繡成再說。”


    “好。”


    商枝提起來此的正事,“你爹的病情如何了?”


    陶氏臉上的笑意淡去,神情哀傷,眼底蘊含著淚水,“過一日算一日。”


    商枝神色凝重,如此說來很嚴重了。“你若不介意,啥時候得空,我去看一看?”


    陶氏猛然看向商枝,這才記起來她還是一個郎中,早已忘了姨母廖氏的叮囑,她連忙說道:“明日是我娘的忌日,今日我爹該是上山住在草廬裏,過幾日下山之後,我上門請商姑娘為我爹診病。”


    “好。”確定下日子,商枝便起身告辭。


    陶氏抹幹眼淚,眼睛發紅的送商枝離開。


    賀氏正好這時回來,看著走遠的商枝,又看著媳婦紅紅的眼眶與鼻頭,臉一拉,“她欺負你了?”然後狠狠瞪著陳源一眼。


    陳源看一眼陶氏一副哭過的模樣,擰緊眉,沉默不語。


    陶氏連忙搖頭,“商姑娘很好,她幫我描花樣,教我如何把繡品賣高價,還主動幫我爹治病。”


    賀氏狐疑道:“真的?”


    陶氏點了點頭,連忙把商枝描的花樣給賀氏看。


    賀氏看不懂,就是知道畫很好看。她心裏高興,相信繡出來一定能賣好價錢。轉念想起是商枝幫忙描的,嘀咕道:“你說她咋就啥都懂?”


    陶氏道:“商姑娘聰敏過人,不是常人能比得的。”


    賀氏撇了撇嘴,不再多說,進屋去做晚飯。


    商枝離開陳家,她回新房的路上,就看見陳梅花帶著七八個人高馬大的男人進村。


    陳源家住得高,站在院門外,能一眼看見村口。


    她皺緊眉頭,陳梅花的小叔子帶人去鎮上找她麻煩,最後抓住一個,其他的給逃了,不知道有沒有抓住。


    這個節骨眼上,陳梅花帶著人匆匆進村,她就不得不堤防。


    仔細一看,商枝發覺這些男人的異常,炎熱的夏天,穿著薄薄地夏衫都熱得不行,那些人穿著衣褲,披著披風,大步流星走動間,隱隱有銀光閃爍。


    銀光?


    商枝抬頭望天,又拔下頭上的銀簪,看著刺眼的光芒從銀簪上折射,她神情一冷,連忙跑去陳族長家。


    陳族長正在和蘇易簽租賃契書,蘇易結付兩個月的銀錢。


    他以兩個月為期限,若是不能說動商枝,就動身回京。再過幾個月便到年節,每一年蘇家不論大小事,都不許缺席,他們耽擱不了。


    陳族長收下銀子,簽下大名,按下手印,將契書給蘇易一份。


    “蘇易,你是京城人?”陳族長不動聲色打聽蘇易的來路,畢竟是來找商枝的,多問一些,心中好有底細。“京城離這裏很遠,你們再此停留兩個月,不怕家中父母掛念?”


    “正是。”蘇易將契書收進袖中,回道:“家中父母雖然掛念,卻十分開明,知曉我們此行為外祖母請神醫治病,倒是不會催促。而且我讓人給家中送信,道明了緣由,請他們莫要憂心。”


    陳族長點了點頭。


    這時,商枝氣喘籲籲地進來,對陳族長說道:“陳叔,陳梅花帶著土匪進村了。你趕緊通知大家,全都上山躲著。”


    陳族長驚得從椅子上站起來,“你說什麽?陳梅花帶著土匪來了?”他臉色陰沉,連忙通知陳耀祖和陳耀宗去通知村民,又對臉色發白的劉氏道:“你帶著家中細軟和孩子,趕緊躲到山上去。”


    商枝道:“家中糧食錢財不要全都帶走,土匪進村求財,若是搜刮不到東西,隻怕他們惱怒的放火燒村。”


    陳族長覺得有道理,讓陳耀祖與陳耀宗這麽傳話,也急匆匆往村裏走。


    劉氏顧不上許多,她把糧食藏在地窖裏,帶著銀子,一手抱著孫子,一手抱著孫女,喊上大媳婦一起躲到山上去。


    蘇易聽到有土匪,臉色冷沉,叮囑商枝道:“你也快躲起來,注意安危。”丟下這句話,急忙回老宅,去找蘇錦瑟。


    商枝將話帶到,一路跑回新房的時候,通知林三娘,劉大嬸,李大嬸,看著村民全都大包小包往山上趕,她鬆一口氣,回新房子找薛慎之。


    推開院門,反身把院門合上,她才發現不對勁,陳梅花帶著人,直接往她這裏過來。眨眼間,已經到了門口。


    商枝臉色一白,她連忙把門落栓,跑進屋子裏,“慎之?薛慎之?”


    薛慎之從屋中走出來,看著商枝滿臉驚慌,“發生何事了?”


    “就在裏麵!商枝的家就是這裏!”陳梅花嘶啞的聲音傳進來。


    緊接著就是嘭、嘭、嘭的踹門聲。


    商枝把薛慎之往屋後門外一推,“快,往山上逃!”


    薛慎之拉著她一起跑。


    商枝掙開他的手,把屋門給關上,沉聲對薛慎之道:“快走!我把藥方給收起來。”


    薛慎之隻聽見‘嘭咚’一聲,院門被推倒,又透過洞開的後門看見有人從藥山下來,冷聲道:“來不及了。”


    他轉身把屋後門給封死,窗戶也給鎖死了。


    “陳梅花把人帶到這裏來,一定是和他們說了你家底豐厚,如果拿到手的銀子不滿意,一定會激怒殺人。”薛慎之目光冷冽地看著衝進庭院裏的人,他跑去廚房,鍋裏正燒沸了水,他二話不說,舀一桶熱水提到小閣樓上。“有人靠近,你從窗戶把水澆他們身上。”


    “好!”商枝管不了太多,她立即跑去小閣樓,打開窗戶,就看見土匪已經到門口,冷著臉,舀一瓢水對著他們潑下去!


    “啊——”


    滾燙的水潑在土匪身上,他們發出慘叫聲。


    其餘兩個有了防備,抬頭看向商枝,滿臉煞氣。“臭娘們!你在找死!兄弟們,衝進去,殺了她!”


    土匪一齊衝上來用大刀砍門,門板被砍的“咣咣”響。


    商枝咬著牙,又連潑兩瓢。


    土匪連忙往後撤退。


    見商枝彎腰舀水,又一齊使力砍門。


    商枝額頭上滲出冷汗,心裏知道門板堅持不了多久,一定會被破開。薛慎之肯定是對付屋後的幾個土匪,她的藥粉輕飄飄撒下去,他們估計沒中毒,就會被發現。


    不行。


    她得想個法子,能夠一下子將他們全都放倒,不能讓他們起防備。


    商枝心裏急得團團轉,突然看著堆在角落裏的桐油,她聽著樓下傳來土匪叫罵聲,眼底閃過狠意,拉著桐油到窗戶邊,倒進桶裏。舀一瓢桐油澆下去,一連澆到三個土匪。


    土匪抹一把臉,滿手油光,臉色陡然一變。


    “你們再敢撞門,我就把火種丟下去!”商枝手裏舉著油燈,一手拿著毛邊紙,威脅土匪。


    土匪目露凶光,如狼一般凶狠,死死盯著商枝。


    商枝聽到屋後的門被撞的砰砰響,心裏暗自著急,怕薛慎之扛不了多久。她冷著臉,話音一轉道:“你們求財,我們保命。各位爺若是隻搶錢財,不害人命,我把銀錢全都交出來,你們放我們一條活路!”


    刀疤臉啐一口,粗獷的說道:“臭娘們,你早識時務,兄弟們也不會蠻不講理的動粗。你把銀子交出來,什麽話都好說。”


    商枝把油燈放在窗戶上,從袖子裏掏出幾張銀票。


    土匪們看著銀票,眼睛都直了。


    自從衙門嚴打之後,他們就東躲西藏,好多貨都在山寨裏,那裏有官兵把守,身上帶著的錢財也花去不剩多少,有一段日子沒有洗劫村莊,陡然看見商枝百兩一張的銀票,如何能不激動?


    拿著這些錢財,就能夠去逃命。


    商枝把銀票團一團,朝刀疤臉砸去。


    刀疤臉下意識抬手抓住銀票,展開一看,裏麵全是些粉末,臉色一變,連忙將銀票丟在地上,粉末飛舞,湊過來看銀票的幾個土匪,全都給藥倒了。


    四個人,還剩下一個站得遠的土匪。


    土匪氣不打一處來,一臉狠勁,舉著刀對著門一刀下去。


    “咣當。”門板倒下,大步衝進來。


    商枝心裏一急,連忙跑出閣樓,把揉成一團的銀票朝土匪砸去。


    土匪有了防備,他捂著鼻子,一手把銀票給拍開,到底是沾了一點粉末,在身上擦了一擦。


    提著刀走向商枝,商枝扶著樓梯,往後退。


    大刀劃出冷厲的光芒,直直撲麵而來,夾雜著凜冽的殺氣。


    商枝一屁股坐在地上。


    突然,土匪腳步一頓,臉色驟變,手掌往身上蹭了蹭,越蹭越是鑽心的癢,丟下大刀,不停地撓著手,恨不得把那一層皮撕下來。


    他看著發黑的手掌,滿目陰鷙,忍著癢撿起刀。卻有一隻手,比他更快一步的把刀撿起來,架在他的脖子上。


    土匪瞪大了眼睛,大刀抵著咽喉,頭發絲都被割掉幾縷倒在地上,根本沒有辦法動彈,隻能惡狠狠地瞪著商枝。


    商枝雙手握著刀,刀刃劃破他的脖子,鮮血順著刀刃流淌在土匪的衣衫上。


    “舉起手。”


    土匪臉色難看,把手舉起來。手臂舉起的瞬間,劈手把刀搶過去。


    商枝手一翻轉,刀刃削去土匪的半個手掌,鮮血飛濺,刀背狠狠劈在他脖子上。


    “啊——”


    土匪慘叫一聲,脖子一痛,昏倒在地上。


    商枝臉上被濺著血,握著刀的手微微顫抖,她害怕地想把刀扔在地上,可是看著和土匪纏鬥的薛慎之,擔心被藥倒的人會醒過來,她調頭取下麻繩往外跑,動作利落的把土匪雙腿雙手捆綁住,然後把刀疤臉拖進來。


    “住手!”商枝手裏的刀對著刀疤臉的脖子,“你們再動手,我就殺了他!”


    其他兩個土匪,動作停頓,薛慎之揮出去的扁擔打在瘦高個的腦門上,鮮血湧出來。


    瘦高個摸一把腦門,一手的鮮血,頓時怒了!他臉上肌肉緊繃,凶惡地說道:“殺了他,你們一個個都逃不掉!”


    不退反進,一揮大刀狠勁十足,對著薛慎之砍過來。


    “啊——”鮮血四濺,蘇易手裏的劍砍斷瘦高個的手臂。


    蘇易臉色陰森,一腳踹翻瘦高個,與另一個土匪纏鬥,薛慎之舉起手裏的扁擔,橫掃土匪的雙腿,土匪腳下一絆,動作慢半拍,蘇易一劍刺穿他的胸膛!


    蘇易收劍,看著商枝滿臉的血,擔憂的問道:“你們受傷了?”


    “沒有。”商枝丟下手裏的大刀,急忙看向薛慎之,“你受傷了嗎?”


    薛慎之搖了搖頭,“無礙。”他看向倒在地上嚎叫的土匪,拿著麻繩捆起來。


    商枝這才看見門外躺著腦袋開花的土匪,一地壇子碎片。


    “家中沒有石頭,我用壇子砸暈了。”薛慎之解釋道。


    土匪全都綁起來,商枝看向蘇易,“你咋來了?沒去山上躲著?”


    “村民都躲在山洞裏,沒有看見你們來,我想著可能出事,就急忙趕過來。”蘇易想到他過來看見驚險的一幕,臉色冷冽幾分,“好端端你們村為何遭土匪?”


    提起這個,商枝滿麵寒霜,她直接走向門口,就看見縮在角落裏聽著動靜的陳梅花。


    陳梅花在等著劫匪洗劫幹淨商枝家裏,再找劫匪要回孩子,聽到腳步聲,她臉上一喜,看到一身血的商枝,臉色煞白。


    “你……你……”怎麽活著?


    商枝一巴掌呼在她的臉上,一腳踹著她的肚子,將陳梅花狠狠踹倒在地上,滿麵怒火道:“你勾結土匪,等著被砍頭吧!”


    陳梅花表情驚恐起來,大叫道:“不、不、不是我……不是我……”她顧不上身體的劇痛,連滾帶爬的往後退,滿目惶恐,眼淚鼻涕一起流下來,“我、我、我是被威脅的……”


    “有什麽話,你到縣令爺麵前去申辯。”商枝掐著她的下頷骨,捏得陳梅花麵部痛苦的扭曲,她殘忍的壓斷陳梅花最後一線希望,“村民都看見你帶土匪進村,我想你百口莫辯。”


    商枝鬆開陳梅花,把她也給捆起來,然後對走出來的蘇易道:“你一起拉著土匪去縣城報官。”


    陳梅花嚇傻了,被拉到牛車上,她一個激靈醒過神來,腦袋一痛,一個臭雞蛋砸在她的頭上。


    “你這個賤人!吃裏扒外的白眼狼,帶著土匪洗劫娘家!你咋不去死!”村民們得到口信,已經下來,仇視著陳梅花。


    如果土匪不是被商枝等人治住,搶了商枝家,就輪到他們家了。


    怎麽能不恨?


    村民把爛菜葉和臭雞蛋往陳梅花身上砸,恨不得砸死她泄恨!


    “不能把她打死,咱們不能給這賤人填命,讓縣令爺砍她腦袋!”有人阻止鄉鄰動手。


    陳梅花一把鼻涕一把淚,跪在牛車上哭求,“我錯了!他們拿孩子威脅我,我沒有辦法,沒有辦法……啊……”


    “我娘像你一樣,我寧願去死!”一個小男孩拾起一塊石頭砸在她腦門上,豁出一道口子,鮮血流出來。


    有村民憤怒的怒罵道:“你咋不叫土匪劫你夫家,那麽多村莊,偏帶到杏花村,你良心喂狗吃了,村裏誰沒有給過你一口吃的!”


    “錯了……我錯了……我不想死啊!”陳梅花顧不上額頭上的傷口,磕頭求饒,希望村民能夠高抬貴手,放她一馬。


    可惜這件事情,攸關村民的性命,全都冷眼看著她,無動於衷。


    陳梅花希翼地看向吳氏和陳老頭,希望他們替她求情!


    吳氏麵色青黑,臉拉得老長,“老娘生你這個賠錢貨,沒給享一天福,你就來找老娘索命!你這討債鬼,自己做的孽,自己去還債!”


    吳氏快被陳梅花這個蠢豬頭給氣死!她想要報複商枝,千百種方法,用這最愚蠢的,帶著土匪進村洗劫,不當場活活打死她,算是很講道理了!


    如果陳梅花不是她肚子裏爬出來的,敢帶土匪進村,得用鞋拔子抽死她!


    陳老頭沒吭聲,實在是陳梅花不厚道。


    他們不但不能求饒,還要給家家戶戶賠罪,免得因為這個禍害被村民排擠,趕出杏花村。


    “大家放心,我把這些匪徒送去官衙,縣令爺會嚴懲他們!”


    商枝皺了皺眉鼻子,陳梅花身上太臭了,她捏了捏鼻頭,趕著牛車去縣城。


    到達縣城的時候,天色都快黑了。


    商枝擊鼓,衙役拉開門,問道:“何事擊鼓鳴冤?”


    “官差大人,土匪進杏花村搶劫,我們村民一起把土匪給治住,將他們押送衙門治罪。”商枝放下鼓槌,指著一牛車已經醒過來的土匪說道,“勞煩官差大人回稟縣令爺。”


    衙役一聽是抓到土匪,連忙奔跑著去通知龔縣令。


    龔縣令一家子在吃飯,聽到有人捉拿住土匪,丟下碗,都來不及換官袍,匆匆去官衙。


    衙役已經幫忙將土匪帶到公堂,龔縣令疾步進來,看到商枝,愣了一下,“是你們捉住了土匪?”


    商枝連忙將來龍去脈交代出來,“他們跑去我家搶劫,我們一起協心協力把土匪給抓住送到官衙,看是不是這些惡徒燒殺劫掠其他村莊。”


    龔縣令看著刀疤臉,基本已經確認是這幾個人。


    當時逃出去十幾個,在棗樹村抓到六個人,還剩下八個,如今全都被商枝等人捉住。


    “商丫頭,你這回算是立大功!若是讓他們逃了,不知道還有多人命喪他們手裏。”龔縣令看著陳梅花,皺眉說道:“一起押進大牢!明日請各村證人,遇害者家屬,開堂問審!”


    “是!”衙役門把土匪押進大牢。


    龔縣令看著薛慎之與蘇易,含笑道:“二位捉拿土匪有功,本官待罪犯定罪之後,論功行賞。”


    薛慎之與蘇易謙虛道:“多半劫匪是商枝抓獲,縣令爺若要賞,便賞她吧。”


    龔縣令朗聲大笑,“商丫頭,你果真是巾幗不讓須眉。”


    商枝不好意思的說道:“我是用毒治住了幾個,如果不是慎之與蘇易,隻怕我一個人也沒有辦法脫身,將他們全都繩之以法。”


    龔縣令心中有數,記下幾個人的功勞,“你們幾位趕路,還未用晚飯吧?我讓人安排一桌菜肴,你們一起共用一餐晚飯。”


    商枝之前又驚又怕,心裏很緊張,又一路顛簸,早就饑腸轆轆,龔縣令留飯,她沒有客氣,幾人留下來吃飯。


    他們去後宅,縣令夫人已經張羅一桌子新鮮菜,她已經聽到丫鬟們傳話,隻是聽說就已經知道其中的凶險。更遑論之前龔縣令帶官兵去剿滅土匪窩,可是受傷回來,土匪一直未曾如數歸案,他便整宿都睡不安,連日在外奔波,疲累得暈過去,郎中診脈是勞累過度,好言相勸,龔縣令方才打算休息一日,未曾料到會聽到一件好消息!


    縣令夫人上下打量商枝,見她沒有受傷,心裏鬆一口氣。感激地拉著商枝的手,“好姑娘,你真是我與老爺的福星。不但治好我的病症,還將老爺的心病給解決!再多感激的話,都不足以表達我對你的感謝之情。”


    龔縣令咳嗽幾聲,他如何不明白夫人為何如此激動?她是擔心土匪一事未結案,他會累得身子給垮了。


    “娘,既然商姑娘是您的福星,您便認她做義女得了。”龔星辰在書院念書,聽聞他爹過勞暈過去,特地從書院趕回來,他往嘴裏扒一口飯,看著商枝道:“反正你總說自己生不出妹妹,白撿這麽大一閨女,多占便宜?”


    縣令夫人瞪了龔星辰一眼,她剛才也是心急,便與嬤嬤提一句,自己沒有女兒,若是商枝是她女兒該多好?


    這臭小子,就直接給說出來!


    也不過問商枝的意見,人家不答應呢?不是讓人家為難嗎?


    話已經說出口,縣令夫人的確很心動,她打心底喜歡商枝,而且遇見她總能讓他們碰見喜事,對商枝七八分的好感增至十分。


    經曆土匪事件,縣令夫人心疼商枝。她若是爹娘捧在手心裏疼寵的,遇見土匪隻怕早就嚇得六神無主,如何這般冷靜地治住土匪?


    想到此,縣令夫人目光溫柔,詢問商枝,“商丫頭,你願意認我與老爺做爹娘嗎?”


    ------題外話------


    因禍得福,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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