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侍騎著馬過來,翻身下馬,展開手裏的聖旨。


    “薛慎之、商枝接旨!”


    薛慎之與商枝立即跪下接旨,其餘村民全都懵了,他們這輩子第一次看見宮裏麵的人,也是第一次看見傳說中的聖旨!


    聖旨對於他們來說存在於虛幻中,終其一生,也見不到。


    可今天他們見到了,震驚下,一時反應不過來。


    直到陳族長跪下,村民如夢初醒,紛紛跪下來。


    內侍高聲尖銳的聲音傳入眾人耳裏。


    “商枝救治白嵩城有功,才貌品德實屬上佳。薛慎之才學斐然,乃後起新秀,與商枝甚為般配,朕今特此賜婚,二人締結良緣。擇日完婚!欽賜!”


    “微臣謝皇恩浩蕩。”薛慎之與商枝接旨。


    村民跟著謝恩。


    唐老爺跪在人群之後,聽到這一道旨意,整個人都懵了!


    這一道不遠千裏而來的聖旨,隻是為了給名不見正傳的兩個人賜婚?


    簡直太過可笑!


    唐楚君眸光微微閃動,她心中也有一絲意外,看向商枝的目光十分複雜,能夠得元晉帝賜婚,一定是憑著她過人的本事,讓元晉帝另眼相看。


    她看向唐老爺,他的臉色陰雲密布,不禁抿緊唇瓣,唐老爺這算是失策了。


    他以為薛慎之會為錢財彎腰,自古以來,紅袖添香是美談,薛慎之是狀元,納妾十分正常,總會鬆口的。而今一道聖旨打斷了唐老爺的算計。薛慎之若不得元晉帝器重,他與商枝的婚事是元晉帝賜婚,他若要納妾,便不能隨心所欲。


    否則,便是對元晉帝賜婚感到不滿。


    商枝心中很詫異,她之前向元晉帝討要過賜婚的聖旨。元晉帝並未給一句準話,她以為元晉帝要出爾反爾,便沒有將賜婚一事放在心上,畢竟薛慎之沒有被人榜下捉婿,他們馬上又要成親,沒有人能夠破壞,賜婚不賜婚無甚區別。


    哪裏知道元晉帝竟是派人將聖旨送到杏花村,當著全村百姓的麵宣讀聖旨。


    來此的人都是清河縣有頭有臉的大老爺,他們都是抱著與薛慎之結交的心思,甚至和唐老爺一樣,想要更深入一步的關係。如今聽到這一道聖旨之後,紛紛打消將女兒送給薛慎之做妾的打算。


    商枝覺得這道聖旨來的正是時候,那些人不敢再打薛慎之的主意。


    嘉郡王妃也大出意外,元晉帝分明已經知道薛慎之的身份,竟還給商枝與薛慎之賜婚。


    不過,這也算是一樁好事,她便沒有多說什麽。


    蘇易最先反應過來,他連忙給內侍塞賞錢,將人往席間領去,“公公舟車勞頓,一路辛苦了。先在此用飯,安歇。”


    內侍的確累得夠嗆,也不和蘇易客氣,直接在主席位坐下。雖然他身份低微,但是宣讀聖旨,便是代表著元晉帝,身份便又顯貴起來,因此安排在主席位。


    一切都就緒,薛慎之牽著商枝去喜堂拜堂。


    薛慎之看見主位上的人,眼中詫異,不由看向商枝。


    秦玉霜緩緩搖了搖頭。


    薛慎之抿唇,並沒有開口提醒商枝,秦玉霜來了,並且被安排在主位上。


    與嘉郡王妃、嘉郡王並坐一排。


    儐相引著薛慎之與商枝進香。


    引讚道:“跪,獻香。”


    薛慎之與商枝獻香之後,通讚道:“跪,叩首,再叩首,三叩首。”


    兩人磕完三個響頭,便正式拜堂。


    儐相道:“一拜天地。”


    薛慎之牽引著商枝一起拜天地。


    “二拜高堂。”


    薛慎之與商枝轉過身來,跪拜長輩。


    秦玉霜看著跪在她麵前的商枝,眼圈瞬間就紅了。她不知道商枝歡迎不歡迎她來參加婚宴,但是她忍不住來杏花村參加喜宴,並且貪心的想要得到更多,親自以長輩的身份出現在席間。看著她與薛慎之拜堂,為人母不舍的情緒讓她眼眶發酸發脹,忍不住想要落淚。


    看著商枝磕下頭來,秦玉霜手指骨發白的攥緊紅色的錦帕,按捺不住地想要站起身。


    嘉郡王妃拍了拍她的手背,秦玉霜才冷靜下來。


    “夫妻對拜。”


    薛慎之望著商枝的目光,溫柔如水,兩人彎下腰的一瞬,他低聲在商枝耳畔道:“娘來了。”


    商枝彎腰的動作一頓,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不過一瞬,她就知道薛慎之指的是誰。


    下一刻,她繼續與薛慎之完成拜堂儀式。儐相高唱送入洞房,薛慎之直接握著商枝的手,牽著她去洞房。


    商枝坐在鋪滿紅棗花生的床榻上,兩個人按照喜娘的儀式舉行完,喜娘遞給薛慎之一柄玉如意挑喜帕。


    薛慎之握著玉如意的手指微微發緊,他看著安靜坐在床榻上的商枝,緩緩地挑開喜帕,露出一張穠李夭桃的麵容。峨眉淡淡一掃,雙頰淺淺兩抹胭紅,雲蒸霞蔚,豔壓海棠。


    薛慎之的目光不禁變得深邃,怔怔地盯著她,看著商枝抬起頭來,朝他嫣然一笑,薛慎之的心髒驀地快速跳動,緊緊地握住玉如意。


    商枝看不懂薛慎之眼底的神情,卻被他眼底深處厚重的情意,牽動心弦。


    沈秋端著兩杯合巹酒遞給二人。


    薛慎之坐在商枝身側,兩人手臂交纏,仰頭飲下合巹酒。


    酒氣熏染,商枝的眉眼愈發昳麗,臉頰緋紅如玉,薛慎之手指微動,輕輕拂過她發燙的麵頰。


    商枝渾身的血液瞬間往頭上湧來,想著昨晚在冊子上看到的各種姿勢,緊張地捏著裙擺。


    喜娘在一旁含笑地說道:“祝賀二位連枝相依、同心永結。”


    沈秋給喜娘一個紅封。


    喜娘惦著手裏的份量,又一連說好寫喜慶的話,帶著人離開。


    屋子裏,一時間,隻剩下商枝與薛慎之。


    商枝心如擂鼓,緊張地吞咽口水,“你……你不是要出去敬酒?”


    薛慎之看著她緊張無措,卻又故作鎮定的模樣,忍不住輕笑一聲,傾身含住她柔軟嬌嫩的唇瓣允吻,並不纏綿深入,淺嚐輒止。


    望著商枝潤澤嫣紅的唇,喉結微微滾動,“桃花香味。”


    商枝一怔,轉而明白他說的是口脂的香味,抬手捶他胸膛,卻被他寬厚的掌心包裹住。


    “我讓沈秋給你端一碗粥進來,你先洗漱,若是累了,可以先睡。”薛慎之鬆開她的手,低頭在她耳畔道:“我很快就回來。”


    商枝點了點頭,目送薛慎之離開,商枝雙手拍了拍滾燙的臉頰,長長吐出一口濁氣。


    沈秋端著一碗肉絲粥進來,商枝將喜服脫下,挽著袖子將臉上的妝容卸去,清清爽爽地坐在桌子前喝粥。她餓過頭了,一碗粥隻吃了一半,讓沈秋端出去,然後將秦玉霜請過來。


    她能來參加婚禮,商枝很意外,心裏卻湧現一股子喜悅的情緒。她對秦玉霜的感情是複雜的,但是因為身體裏流淌著一部分秦玉霜的血脈,雖然未曾相認,卻也沒有否認過她是母親的事實,她在潛意識裏將秦玉霜當做母親,實際上兩個人卻是很生疏。


    即便如此,她大喜的日子,秦玉霜出現,她很高興!


    不一會兒,沈秋將秦玉霜請進來。


    秦玉霜很拘謹,局促不安地站在門口,心裏猜測著商枝請她進來為的是什麽事情?


    “請坐。”商枝站起來,指著身邊的位置,讓秦玉霜坐下。


    秦玉霜忐忑地說道:“枝枝,我貿然地來參加你的婚宴,沒有事先知會你,我……”


    “你是我的娘親,出席自己女兒的婚宴,難道有錯嗎?”商枝反問著秦玉霜。


    “你如果不喜歡,我就……”秦玉霜突然反應過來商枝說的什麽話,話音戛然而止,驚愕地睜圓一雙美目,“枝枝,你……你方才說什麽?”


    “參加自己女兒的婚宴,您覺得錯了嗎?”商枝看著秦玉霜臉上滑落的淚痕,語氣不由得放緩放柔,“無論我對你們的態度是什麽,都無法抹去血脈裏的親緣。我與你們的相處不自在,是因為你們對我的愧疚之情。將我弄丟並非你們所願,不是出自你們的本意,為何要覺得虧欠我?”


    “枝枝……”


    商枝拿著一方幹淨的錦帕遞給秦玉霜,“我喜歡一家人親近的相處,平和舒適的方式。就像你當初對待蘇錦瑟一般,隻是出自對女兒的關懷,我做得不對,或者你有不認同的地方。可以訓斥我並且提出你的意見,不必擔心我翻臉。沒有任何的內疚與虧欠,也沒有任何的彌補摻雜其中。”


    她不認為錯過的那一段時間,內疚與彌補能夠填平。既然如此,為何不能將過去那一段抹去不提,重新開始呢?


    秦玉霜似乎聽懂商枝的意思,尋常母女該如何相處,她們便該如何相處。


    一旦摻雜愧疚與其他的感情,這一份母女情份,便會變了滋味。


    “我知道了。”秦玉霜心裏鬆一口氣,她臉上綻出柔美的笑容。覺得她鼓足勇氣來參加商枝的婚宴,是這一輩子做過最正確的決定!


    非但沒有被商枝反感,反而解除母女之間的那一層隔膜。


    話都說開了,秦玉霜在商枝麵前,不再緊張拘謹,反而很放鬆。


    她想與商枝說幾句這些時間來,想對她說的體己話。


    外麵卻傳來腳步聲,薛慎之敬酒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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