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易麵色如常,仿若蘭心口中的那個人,並不是他。


    商枝覺得他們之間,這一段感情糾葛,並不簡單。


    不知蘭心做了什麽事情,讓他心冷。蘭心如今回心轉意,他卻已經從過去中走出來。


    蘭心良久沒有等到蘇易的回答,她臉上笑容不變,“看樣子,我還需要多努力一下,與他冰釋前嫌,再……”最後幾個卻是沒有說出口。


    再重修舊好。


    商枝咂摸出這句話。


    蘇易並沒有完全不動於衷,他終是抬眸望向蘭心。


    蘭心目光柔亮,唇角揚起一絲清淺的笑意。


    兩個人之間,相處過半年的時間,蘭心是懂蘇易的,知道他內心的柔軟之處,他心底最在意誰。


    蘇易將至親放在第一位,他看見商枝的那一瞬間,眼底的冷意散去,宛如一江春水,那般和煦溫暖。曾幾時,他也曾這般凝視過她。而今,他便是與她說一句話,都是不願意的。在商枝麵前,他最在意的妹妹麵前,蘇易會維持著風度,不會將她驅離。


    蘭心也隻有這一個機會,隻是有些話,卻是不適合在第三個人麵前說出口。


    “大哥,你先陪蘭姑娘,我回一趟鬆石巷。”商枝看出蘭心有話要與蘇易說,她覺得蘇易既然與這姑娘是舊識,又是曾經有過一段感情,應該沒有多大的問題,何況還救了秦景驍。


    蘇易道:“大哥送你。”


    “有慎之呢!”商枝覺得蘇易是該找個女子成家了,自然不會壞他姻緣,“你就先安頓蘭姑娘,再怎麽說,她都是咱們家恩人。”


    薛慎之站在一旁讓兄妹敘舊,聽聞商枝的話,走到商枝身側,“大舅兄,我送枝枝回去,等下還要來秦家。”


    “好。”蘇易點頭。


    商枝與薛慎之相攜離開。


    蘇易抬步,準備送兩個人去府門口。一隻素白的手,拉住他的衣角。


    “蘇易,你當真這般不願見我?”蘭心話中透著憂愁。


    蘇易腳步一頓。


    蘭心望著天空中飄落的紛飛細雨,傷懷道:“我在竹樓裏住過一段時間,蔥蘢滿目的花卉果木,失去主人的精心照料,許多已經枯萎了。我將它們重新打理,修剪枝椏,仿佛又回到原來的時光。隻是……再也沒有等到這間屋子的另一個主人。”


    “蘇易,我最不喜歡冬天,風雪肆虐,嚴寒凍骨,是最冰冷難熬的一個季節。我凍得麵色青紫,全身發抖,無力的蜷縮在你的門前,那時我以為自己要凍死在這冰天雪地裏,是你將一杯熱茶塞在我的手裏。滾燙的溫度湧遍我的全身,凝固的血液在體內流動,我整個人像重新活過來。”


    蘭心唇角噙著柔和的笑容,“我喝完一杯茶,你給我一件鬥篷,溫暖的鬥篷披裹在身上,仿佛世間的嚴寒被盡數阻隔,再也無法將我侵蝕。”


    “從此往後,我最喜歡的便是冬天,曾經有一個人,像春日暖陽,溫暖了我整個冬天。”蘭心仰望著蘇易,那一雙透徹的雙眸,點點笑意流露出來,“蘇易,這些你都還記得對嗎?”


    蘇易垂眸望向蘭心拉起的那一片衣角,將她的手拿開,“蘭心,舊事重提,毫無意義。在你沒有赴約的那一刻起,約定就已經做不得數。”


    “蘇易……”


    “既然選擇往前走,就不要再回頭。”蘇易將蘭心拉皺的衣邊展平,“今日府中有事,便不招待蘭小姐,他日二舅定會登門拜謝。”


    蘭心望著蘇易大步離開的身影,淚珠滾落下來。


    當年蘇易約她在碼頭相見,便是向她求娶,要帶她一起回京。


    那一日,他們相約,不見不散。


    他從清晨等到深夜,及至第二日的晌午,終是沒有等來她,便乘船離去。


    秦玉霜帶著箜篌站在院子裏,將屋子裏的一幕盡收眼底。


    她竟是未料到蘇易與這女子關係匪淺。


    倒是一旁的箜篌道:“夫人,您說當年大少爺送信過來,給您透露口風,他有意成親,問您可有門第之見。當時您以為大少爺想要成親了,高興好一陣,之後大少爺回來,便是不再提,您問起他這一回事,他拿要立業再成家為由,將此事給揭過去。奴婢猜想,大少爺當時便是想娶這位女子,不知因為什麽原因,他們分開了。”


    秦玉霜仔細想一想,似乎有這麽一回事,很長一段時間,這個兒子都是在府中待著,沒有出去過。


    直到手臂傷處徹底好全之後,便一頭紮進軍營裏。


    秦玉霜歎氣,蘇易向來讓她放心,他感情的事情,秦玉霜是不便插手。


    “去後院吧。”秦玉霜正要轉身離開,便見蘭心已經見到她,也便不好就此離開,站在原地,客氣道:“蘭姑娘,用完中飯再走?”


    蘭心搖頭拒絕,“多謝伯母。我回客棧吃。”


    “你一個人住在客棧裏?”秦玉霜皺眉,蘭心比商枝大不了多少,一個女孩子,獨身住在客棧,到底是不安全的。“你在京城可有親人?若是有,最好去親戚家中留宿。若是沒有,便買一個婢女,近身伺候也有一個伴。”


    秦玉霜的關懷,讓蘭心紅了眼圈,她連忙側著頭,將眼角的淚痕抹去,“我有一個婢女,將她留在客棧裏看行囊,並未將她帶過來。”


    秦玉霜點了點頭,不再強留。


    蘭心告辭離開。


    秦玉霜望著蘭心纖細柔弱的身影,擰著眉心道:“是該要給易兒、越兒說親了。”


    箜篌也多嘴提一句,“侯爺的身體越來越不好,是該要盡早給少爺們說親,不然得耽擱了。”


    提起蘇元靖,秦玉霜臉上的笑容斂去,“進去吧。”


    回到後院裏,秦玉霜看見蘇易探望秦景驍出來,喚住他,“你與蘭姑娘是何關係?”


    蘇易沉默半晌,方才回道:“母親,她的事情,您別多管。”


    “你們會重修舊好嗎?”


    蘇易並未立即回答,不知過去多久,他方才沙啞地說道:“破鏡難圓。”


    秦玉霜一時想到自己,她搖了搖頭,“也罷,你們都已經長大,有自己的主張。母親自己是一個糊塗人,又如何能給你們指點?”


    蘇易道:“母親可以給二弟相看。”


    “我請你兩個舅母一起相看。”秦玉霜是不相信自己的眼光。


    “好。”蘇易見秦玉霜不再提起蘭心,鬆一口氣。


    ——


    商枝在鬆石巷用完午飯,調配好藥膏,她方才回秦府。


    秦景驍陷入昏厥中,還未蘇醒過來。


    商枝給他號脈,脈象正常,並無大礙。


    給秦景驍換藥,喂藥。


    “枝枝,二爺不會有事吧?”魏寧姿站在商枝身後,目光落在秦景驍蒼白的臉上,緊緊握著自己的手,“他何時才會醒過來?”


    “若是沒有其他的病症複發,恢複良好的話,不會有性命之憂。”商枝近距離的接觸過兩個軍人,秦景淩與秦景驍,他們是鐵錚錚的硬漢,身上全都是猙獰的傷疤,每一道都是他們的鐫刻上的榮耀。而這一份榮耀,卻是不會給他們求來庇護,反而將他們架在烈火上炙烤。


    他們在邊疆拚殺,守護疆土,寸土不讓。


    而他們效忠的君主,庇護的百姓,卻是不能體恤他們,猜疑他們的忠貞。


    商枝在看見秦景驍在生死邊緣掙紮的時候,她幾乎想要衝動的讓秦家交出兵權隱退。


    “二舅母,您放心,二舅一定會沒事的。他已經辜負過你一次,好不容易牽上你的手,這一次,他絕不會輕易放開你。”商枝寬慰魏寧姿,秦景驍的情況在轉好,這是一個好征兆。


    秦景驍一日不醒過來,魏寧姿這一顆心,時刻高高提著。


    “我能多陪陪他嗎?”魏寧姿期盼地望著商枝。


    商枝搖了搖頭,“過了今日再說。”


    魏寧姿鼻子酸澀,心裏很難過,為秦景驍揪心,卻也痛恨自己的無力,隻能在一旁幹著急,卻是什麽也做不了。


    若不是魏家……秦景驍又如何會險些重傷喪命?


    商枝拉著被子給秦景驍蓋好,與魏寧姿一起出去,看著等在外麵的秦玉霜與蘇易道:“二舅舅很穩定,如果沒有其他突發的症狀,不會有性命之憂。”


    秦玉霜與蘇易鬆一口氣。


    “沒事就好。”秦玉霜雙手合十,拜了拜天。


    蘇易緊繃的神情也鬆懈下來。


    秦玉霜看著商枝滿麵疲倦之色,“枝枝,娘送你回去,這裏有太醫看著。你是雙身子的人,需要多休息。”


    “好。”商枝正好有話與秦玉霜說。


    兩個人一起相攜著出府,商枝一眼看見站在府外的蘭心。


    蘭心是在等商枝,未料到商枝與秦玉霜一起出來。


    秦玉霜見蘭心一個人,又沒有馬車,她到底救了秦景驍一命,主動開口道:“蘭小姐,你去何處?我們送你一程。”


    蘭心想要拒絕,可她看著麵色沉靜的商枝,頷首道:“有勞伯母。”


    ------題外話------


    晚上有二更,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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