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珩麵色冷凝,他將信紙裝信封,放入袖中。


    “誰?”寧雅側頭,望著掀簾入內的李玉珩。


    李玉珩將疊得整齊的衣裳遞給她穿上,“屬下找我,不是要緊的事情。”


    寧雅穿好底衣,見李玉珩淨手坐在杌子上,手指拿著腰間的香囊,便知他有話要說。每當他思索的時候,李玉珩便有這麽一個習慣。


    李玉珩心裏拿不定主意,到底要不要將身份公之於眾,那樣將寧雅徹底的暴露出來,她會成為眾人抨擊的對象。


    李玉珩不希望寧雅受到任何的傷害,但是他們想要生活在人前,必定要經曆一些磨難。


    “雅雅,你想要回歸正常的生活嗎?”李玉珩語氣溫柔地詢問。


    寧雅怔愣住,她想,做夢都想回到原來的生活。


    這一切都要等元晉帝駕崩!


    “阿珩,等事情過去了,我們就能像以前一樣,自由自在的生活。”寧雅眼中充滿向往。


    李玉珩啞聲道:“你若想,我們明天就可以回到李家。”


    “不可以!”寧雅想也不想的給拒絕!


    李玉珩看著寧雅臉色煞白,滿麵驚惶恐懼的模樣,連忙將她擁進懷中,安撫道:“別怕。無論前方布滿荊棘,還是一路繁花,都有我陪在你身邊。他再不能將你從我身邊奪去!”


    寧雅搖頭,“他顧惜皇家顏麵,不會明奪隻會暗搶,不敢做得太過分。我更擔心的是他會對付慎之,將心中無處宣泄的怒焰,盡數發泄在慎之的身上。”


    李玉珩擰眉,這不是沒有可能發生的事情。


    “他是君,我們終究是臣,需要徐徐圖之。再等一等。”寧雅勸慰著李玉珩,就怕他會衝動行事。她目光晶瑩,眸光似水的望著李玉珩,“阿珩,我們得來的這一切,十分不易,我很珍視,不希望有任何的缺失。”


    李玉珩眸光幽暗,她的身子在懷中細微的顫抖,這二十年的生活,對她造成不可磨滅的恐懼,深刻進骨子裏。


    “好。”李玉珩越見她委曲求全,心中愈發憐惜。


    他需要加快腳步,盡快的將事情給處理好。


    寧雅見李玉珩答應,心裏鬆一口氣。


    “明天一早我要出去一趟,你就在屋子裏幫我做一身衣裳,無論收到什麽消息,或者發生何事,你都不要輕易出醫館,派人將消息傳遞給慎之。”李玉珩叮囑著寧雅,隻有留在這裏麵,她才是最安全的。


    寧雅點了點頭,心裏猜想定是發生什麽事情了,才會讓李玉珩嚴謹以待。


    第二日一早,李玉珩便離開醫館。


    寧雅心裏藏著事,也睡不著,索性起來找點事情做,卻是心神不寧。


    她穩了穩心神,坐在窗前做針線。


    咕咕。


    一隻白鴿叫兩聲,撲棱著翅膀落在窗前。


    寧雅望著白鴿上的竹筒,遲疑一下,怕耽誤正事,她將竹筒從鴿子腳上取下來,抽出小紙條,看到裏麵的內容,寧雅臉色忍不住發白。


    慎之出事了!


    寧雅倏然起身,針線籃子撞倒在地上,她無暇顧及,急急忙忙,想去找李玉珩。


    突然間,她猛地記起李玉珩的話。


    寧雅停頓住腳步,打消出去的念頭,就怕她出去給他們添亂,喚來藥童,“你將這個紙條送去鬆石……送去蘇家。”


    寧雅想到商枝懷孕,讓藥童將紙條給蘇易送去。


    藥童卻會錯意,他將紙條送去平陽候府。


    門仆將紙條送給何氏。


    文曲顏正在服侍何氏用早膳,她看見何氏展開紙條,裏麵寫著薛慎之出事的一句話,微微出神。


    “你在作死!一點小事都做不好!”何氏看著灑在袖擺上的湯汁,下手狠辣的掐擰著文曲顏腰間的皮肉。


    文曲顏臉色發白,痛得淚珠子墜下來,手裏的調羹要鬆開的一瞬,她緊緊地捏著,就怕碎了,會惹得何氏更大的怒火。


    何氏罵罵咧咧,心裏恨毒了商枝,“姓薛的死了就死了,送咱們府上來做什麽?商枝不是骨頭硬,不認蘇家的人嗎?怎麽眼下求上門來了?”揉成一團,丟在地上。


    門仆回話道:“奴才多問了一遍,他說就是送到蘇家。”


    何氏冷哼一聲,“不必理會。”死了也幹淨!


    文曲顏忍著痛,將紙條撿起來,“娘,銅雀街還有一個蘇家,或許是給那邊送。”


    何氏張嘴要訓斥,看著文曲顏小媳婦模樣,眼珠子一轉,突然想到什麽,她冷笑道:“送錯了?那你給那邊蘇家送過去。”


    文曲顏張了張嘴,就聽何氏道:“蘇易與蘇越回來了,他們打了勝仗,幾日後的宮宴,隻怕會封賞吧,到時候身價在京城水漲船高,可美的秦氏,這京城裏的好姑娘,不得給她挑花眼。”


    文曲顏緊抿著唇角,垂眸不語。


    何氏看她木樁子似的,呆頭呆腦,心裏就來氣,橫眉豎目道:“你要去就快去!不去就將桌子給收拾了!”


    文曲顏緊了緊手心,到底擔心薛慎之會出事,怕耽擱了薛慎之有危險,最終是去銅雀街送口信。


    水芹詢問道:“夫人,少奶奶給蘇家那邊送東西不太合適。三少爺心裏是在意少奶奶,少奶奶這心裏藏著的可是大少爺,您這樣隻怕三少爺會……”


    何氏打斷水芹的話,“文曲顏太小家子氣,上不得台麵,之前景年的腿是殘廢的,沒有辦法才將她娶進府。我原來是要死心的,如今景年的腿已經好了,能夠下地行走,這不是老天爺讓我爭一爭這爵位?”


    “我算是琢磨出來了,景年重感情,他不願意和兄弟搶爵位,才會打小不學無術,為的是打消我的念頭。如今蘇易、蘇越搬出平陽候府,這家偌大的侯府就是咱們二房的。文曲顏入不了我的眼,今後景年要做侯爺,她自是配不上,倒不如將她送去給蘇易。景年喜歡她,這不正好?兄弟為女人鬩牆,撕破臉,並不少見,景年若是因為她和蘇易對著幹,正好合我心意。”


    何氏心裏算盤打得劈啪響,蘇景年太過無欲無求,當年除了雲曦之外,再無人能夠入得了他的心。文曲顏如果能夠激起他的鬥誌,和蘇易爭奪爵位,她做夢都會笑醒,倒能給文曲顏幾分好臉色。


    她招來水芹,“你去告訴景年,文曲顏去找蘇易了。”


    水芹怔愣一下,連忙去後院。


    ——


    文曲顏這段時間與蘇景年相處,兩個人的關係,漸漸緩和,蘇景年不再對她冷言惡語。


    她去找蘇易,心裏擔心蘇景年誤會,便讓婢女去知會蘇景年一聲,她便匆匆去往銅雀街,希望快去快回,給蘇景年按腿。


    文曲顏到銅雀街,門仆將她請進正廳,蘇易與商枝坐在一起談天。


    商枝是特地將蘭心給她的荷包,轉交給蘇易,“蘭心讓我給你的,她說是她辜負你在先,你做的任何決定,她都接受。”


    蘇易看見荷包,便已經猜到裏麵裝的是什麽東西,他並沒有動。


    商枝好奇的詢問道:“裏麵是什麽?”


    蘇易沉默良久,將荷包裏的東西倒出來,是一張陳舊泛黃的紙。


    商枝將宣紙展開,竟是一張婚書。


    她詫異的看向蘇易。


    蘇易眸光微微轉動了一下,他平靜地說道:“當初她生辰,問我要一張婚書做禮物。”


    那時,他認定蘭心,以為兩個人會相攜走完一生。


    她要,他便給。


    商枝歎息一聲,她抬頭便看見站在門口的文曲顏。


    文曲顏怔愣的站在門口,見商枝發現她,兩個人的談話終止,她便進來。


    她看一眼商枝,又看一眼手裏的紙條,“枝枝,薛慎之沒事吧?”


    “他沒事啊,在府中處理公務。怎麽了?你有事找他?”商枝看著文曲顏臉色蒼白,忍不住猜測出什麽事情了。


    文曲顏將手裏的紙條給商枝,“醫館裏的人,送到平陽候府去了。”


    “什麽時候的事情?”


    “小半個時辰前。”


    “這是騙人的,我那個時候剛剛從府中出來。”商枝突然想到什麽,她麵色一變,“你說是醫館的人送去的?”


    文曲顏點頭,她的目光飄落在那一張婚書上,蘇易與蘭心這兩個名字,映入眼簾。


    她怔怔地看向高大挺拔的蘇易,他的麵容依舊俊朗剛毅,一如記憶裏的模樣。


    這是她喜歡七八年的男子。


    可她看見蘇易與別的女人有婚書,心裏並不覺得難受。


    這個認知,讓文曲顏不由得發愣。


    商枝急忙起身,“一定是有人送假消息給娘,我先去醫館一趟。”


    能讓藥童將紙條送去蘇府的必定是寧雅了,而刻意將薛慎之出事的假消息傳遞給寧雅,此人用心險惡。商枝心裏有一個猜測,莫不是有人知道寧雅在醫館,所以將她引出來?


    若是如此,商枝不禁慶幸,寧雅長一個心眼,沒有出來。


    “我陪你去。”蘇易立即起身。


    商枝對文曲顏道:“三嫂,謝謝你。”


    這個稱呼,讓文曲顏不禁紅了麵頰,她羞赧道:“不用客氣。”


    商枝見文曲顏這個反應,就知道她和蘇景年之間有戲了。


    與在墨寶齋那一次的態度,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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