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傍晚的暮靄開始在光禿禿的營地裏飄飄嫋嫋地升起時,聯軍一眾將領的心沉得像鐵塊一樣。前有欽察關阻路,後有數萬英國援軍,現在就連被自己視為神兵天將的清國大軍也被英國人輕易擊潰,不少緬軍的將領有些驚慌不知所措了,他們中有人經曆過蒲甘那場大殲滅戰,對英軍兩萬勝十萬的場景還記憶猶新。那場決戰,緬甸人的血染紅了伊諾瓦底江,難道這回又要重演一次?低沉凝重的氣氛籠罩著整個大帳。


    在這個時候,馮子材突然洪聲吼道:“拿地圖來。”頓時震醒被突如其來的消息驚呆的一眾參謀。幾個參謀手忙腳亂地把地圖在桌案上攤開,這個馮軍門從來不看地圖的,怎麽今天突然轉性了?為這件事,指揮部裏的參謀還背地裏笑馮子材是“土豹子”,一現代軍事知識都不懂。


    這份地圖是遠征軍到欽察關後,由當地熟悉地形的緬民帶領繪製的。這樣的地圖入緬以來繪製了無數張,基本上每到一地都會有作戰參謀負責這一項工作,這些地圖在後來的戰事揮了極大的作用。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帳中的所有人都盯著接任主帥的馮子材,左宗棠倒下,這裏就數他最有威望了。而馮子材隻是讓參謀把英軍和聯軍的位置標出來,便不再一言,仿佛不知道周圍人的焦急一般。其實馮子材不看地圖是因為欽察關地地形早就映在馮子材的腦子裏了,他雖沒有學過一天現代軍事知識。但他的天賦和經驗不妨礙他成為大將之才。他要地圖,隻是為了把敵我的態勢看得更清楚一些。


    緬甸王子疆括的臉上也寫滿了焦急,眾人裏麵隻有他的身份不在馮子材之下,此時他看向馮子材道:“馮將軍,你可有想到辦法?”


    馮子材抬起頭,把手裏的鉛筆一丟道:“既然英國人想幹,我就和幹一場。”


    著馮子材看向程學啟道:“方忠,你讓將各部將剩餘彈藥、手榴彈送往二旅,我要帶二旅去會會這股真正的英國鬼子。”


    那個逃回來的軍官聞言不由驚呆了:“馮軍門。洋人最少有上萬人啊,他們還有軍艦……”


    馮子材虎目一瞪道:“怕什麽,我就是要去會會洋人,盡撿軟柿子捏算什麽英雄好漢。”


    旁邊地胡有慶一聽詢問道:“那我們剩下的士兵和義軍怎麽辦?”


    馮子材頭。伸出手指向地圖上的一處地方道:“你們來看,此處有一深穀,寬可並行兩輛馬車,通過此穀可繞過欽察關。直抵曼德勒,隻是此穀離英軍炮台太近,英軍的火炮多數可以打到這裏。我地意思是今夜派一團人馬大造聲事,作出攻打欽察關樣子。把炮台上的英國人勾住了,然後你們通過此穀撤退。第十七師從北麵已攻到離曼德勒不到三十裏之處,正好可以接應得上。”


    眾將一聽都覺得此計是方今唯一的辦法。密埃河穀地四麵環山。隻有伊諾瓦底江衝出兩個缺口。一個是克欽山前的道,一個是欽察關。克欽山地英軍氣勢正盛。又有軍艦相助,往南撤退明顯行不通,所以就隻有衝過欽察關,往北撤退。


    關鍵是時間的問題,二旅的人馬能阻擋英軍多久,能否堅持到全軍撤退?他們堅持得越久,能夠撤走的人馬就越多。


    第四師第二旅旅長方友升這時道:“師長,還是我去吧,你帶大軍撤退。”


    馮子材大手一擺道:“二旅地兵是老子從欽州**來的,比你都熟,你休想搶老子的功勞。不要多了,快去準備吧。”


    中眾將齊齊向馮子材行了個軍令,神情滿是肅穆。誰都知道在這種情況下為大軍斷後是什麽樣地結局,這位老帥是要用他地行動為這支部隊保留一士氣。


    夜幕低垂,聯軍動了對欽察關地最後一次攻擊,一個團配合一萬多義軍出的喊殺聲震動整個山穀,讓密埃峰炮台上不知實情地英軍以為自己的末日真的到來了。


    而在這樣的聲音掩蓋下,是整個密埃河穀聯軍的緊急調動。


    “若開族的義軍來了沒有?現在是不是已經進入杜巫穀口?”


    “二十九團的動作還要加快!他們還在那裏磨磨蹭蹭的幹什麽,以為自己時間很多麽?派通信兵過去,戌時之前必須渡過欽敦江!第四師工兵團的二營加強給他們,必須把浮橋建起


    “第二十師的騎兵團呢?轉移陣地沒有?他們是騎兵,就算是位置靠後也應該比別人快,讓他們居前開路,騎兵搜索幕要張開五公裏以上!派聯絡官過去,讓他們不要舍不得那些鍋碗瓢盆,那幾門牽引炮師長的意思是全部炸掉,那玩意現在是個累贅,保住了人以後什麽都有。”


    在這樣頗為混亂的局麵中,馮子材帶著第二旅悄然出了,克欽山離欽察關不過幾十裏,英軍的步兵推進就要到了。


    “師長,你要多多保重啊。”最後胡有慶帶著兩個勤務兵來送馮子材。


    馮子材豪邁地笑笑道:“光馤,你不用擔心,還要不了我的命。此地就交給你了,你們撤到曼德勒後,不要久守,會合十七師後立即撤往緬北。”


    胡有慶頭,兩人抱拳道了聲珍重,然後馮子材便淹沒在部隊的洪流中,有誰知道,這是胡有慶最後一次看見馮子材。


    第四師第二旅一路向南,開始了被後世視為神奇的征途。


    方友升站在一處山崗上對馮子材道:“師長,前哨剛剛送回來消息,英國人就在前麵,正與撣族義軍還有第二十師第二旅殘部交戰,不過看樣子,他們應該抵擋不了多久了。我看此地險要,應該能抵擋英國人一陣,不如利用這段時間在此構築陣地。”


    馮子材虎眼一瞪道:“你什麽時候看見我帶兵有見死不救的,傳我軍令,全軍整備,用最快度給我衝過去,打死都不準回頭,隻要把英國人粘牢了、衝散了,咱們就勝了。”


    “是”方友升敬了個禮,然後拿過一杆毛瑟對身後道:“31團保護師長,32團、33團跟我上。”


    馮子材一聽把自己的大刀抄了起來,洪聲道:“老子不要保護,這次也沒什麽師長、旅長。不瞞你們,這一去必然是九死一生,衝過去或許還能見到明天的太陽,衝不過去,今晚上咱麽就要埋骨在這獨龍江邊了。你們都是我從欽州**來的好兒郎,你們知道我馮子材不是把你們往火坑裏推的人,但今天我卻要帶你們去闖這個鬼門關,為什麽?就因為咱大軍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要是咱們不擋住對麵的英國人,大軍就會讓人包了餃子。英國就會再逼朝廷、逼皇上簽那些條約,在咱們的土地上賣大煙土,禍害咱們的子女,咱們能答應嗎?”


    “不答應。”山崗下六千官兵傳來驚天動地的喊聲。


    馮子材頭道:“好,你們記住,今天咱們多流一滴血就是為了讓咱們的子孫後代少掉一滴淚,少被洋人砍掉一顆腦袋,清楚了嗎?”


    “清楚。”又是一陣山崩地裂的呼喊。


    馮子材一揮手道:“出。”


    正在交戰的是撣族義軍防守的一塊陣地,英軍在用不到一上午的時間擊潰第二十師第二旅後立刻開始了銜尾追擊。英軍水6並進一路殺來,隻可用勢如破竹來形容,從克欽山到撣邦防守的陣地,半個密埃河穀地屍橫遍野、血流成河,青翠的叢林換上了刺目的顏色。


    輕而易舉的勝利大大助長了英軍驕傲自大的心理,他們甚至不顧規避夜戰的傳統,連夜動了攻擊。


    “霍特,我認為我們應該先休息,士兵已經戰鬥了一天,他們沒有多少體力了。”英軍第二十一師副師長亨特對身旁的二十一師師長霍爾博特道。


    “不,亨特,我們的士兵在船上休息了這麽多天,他們早已急不可待地活動他們地手腳了,這時候讓他們休息,他們會抱怨我的。”霍爾博特神情輕鬆地道。


    亨特道:“可現在是在夜裏,我們的視線並不清晰,部隊也很容易出現混亂。”


    “亨特,欽察關現在等著我們的支援。你難道沒有看見中國人多麽不堪一擊嗎?他們已經完全沒有了戰鬥意誌,我想象不出來一支士氣如此低下的隊伍能給我們帶來什麽麻煩。”


    “這正是我擔心的,亨特。巴克萊中將還有米希爾中將難道是被這樣的部隊打得狼狽不堪?”


    “就算他們隱藏了一支精銳部隊又怎麽樣,二十一師不畏懼任何人的挑戰,我們隻有前進、前進、再前進,把中國人和緬甸人碾碎、擊垮,讓他們在我們和欽察關之間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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