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駕到,眾人皆靜候太後入席,靳凝兮站在一側瞧著,左凜的母親左夫人坐在下位,穿得很是素雅,見著了張氏,臉上的笑一隻勉強保持的笑也有些僵硬了。


    左夫人是怕太後的,凝兮挑眼看著,看左夫人已經下意識的轉著手帕好一會兒了,似乎是坐如針氈,一點都不安生。


    今日這昏禮其實挺怪的,新郎官不願意娶新娘,左夫人怕太後像是箍在椅子上的老鼠,迎這個高貴的兒媳婦進門似乎並不是她所願。下位的左二少爺低調的站在角落,看著自己的哥哥娶自己最愛的新娘。


    凝兮抿唇,麵色沉重,越過人群看向了萬俟笙。


    他臉上一直沒有什麽表情,直到看見她了之後,那種素日用來防備著旁人的笑,才慢慢的挑起。


    心驀地一痛,視線角落裏多了一抹豔色的紅,伴隨著一聲高調唱和,一雙美眸亦笑得微微眯起,眼底卻是涼的。


    “吉時已到!~”


    蘇月心的嫁衣繡得是龍鳳呈祥,頭頂鴛鴦成雙的喜帕從容地邁進大堂,左凜上前,執了二人中間的紅緞子,一點一點的引著她朝前走。


    有那麽一瞬間,蘇月心很想哭。


    “一拜天地!~”


    左凜緩緩轉身,抬頭看著似火般的朝霞,麵色沉重的跪了下去。


    “二拜高堂!~”


    蘇月心餘光撇這男人一塵不染的皁靴,眼波蕩漾,紅唇忍不住的一點點擴大...


    “夫妻對拜!~”


    二人相對而拜,靳凝兮下意識的回頭看了眼左燼。


    站在角落裏的人,心口驀地一痛,那股子想把人據為己有的衝動,左燼盡數壓抑再了攥緊的手心裏。


    碰見她的目光,還能勉強的挑起嘴角。


    怪隻怪左燼出現的太晚了,若是再早一步,她都會反駁萬俟笙與蘇月心的交易。


    似是感覺到了她目光中的深意,左燼菱唇輕啟,無聲地說了一句話。


    “若新郎是我,恐怕她是不會笑的。”


    凝兮微怔,猛地轉過頭去看,奈何她這麵隻有紅彤彤的蓋頭,可是左燼那裏,在蓋頭的缺口處,他正好能見到她的笑。


    紅唇從進來的那一刻就沒有落下過,那樣的歡喜啊...


    莫名的,左燼也跟著笑起來,笑著笑著,雙眼就模糊了。


    他送她的簪子是自己雕刻了一個月的,想著找一個合適的時機給她,但是想來想去,也就隻有在她私下的時候,他能看見真實的她。


    這滿腹愁苦和多年難解的相思,終於是在這最後一刻斷了。


    “禮成!~送入洞房!~”


    左燼緩緩捂住眼睛,沒再去看。凝兮神色複雜的看著他許久,走到他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


    但是左燼很欠扁,明明知道靳凝兮是來安慰她的,卻捂著臉說了一句“今日我送她上洞房,再過一個月,你就要送他上花燭夜了。你提前設身體會一下,到時候別哭著喊著上去搶紅蓋頭了。”


    凝兮嘴角一抽,深感自己重了一箭。未等反唇相譏,陰魂不散的蘇易夢越過人群笑盈盈的走了過來“妹妹看三皇姐結婚,可有什麽感觸?”


    凝兮深吸一口氣,扭頭對著蘇易夢笑得從容“當真是天賜良緣,三皇姐與左將軍著實讓妹妹羨慕。”


    左燼渾身一震,靳凝兮的腳隨著她的話音兒踩在了他新作的鞋麵上,還順勢碾了兩腳。


    他有些心痛,不知道是為了這新緞麵還是因為蘇月心已經被人送到了洞房。


    蘇易夢沒有在意靳凝兮身旁的人,隻掩唇道“是啊,看了這婚禮,本宮也很是期待與太師的大婚,到時候妹妹一定要來啊!~”


    腳底下的鞋抽出去了,凝兮又咬牙擰起了身旁人的皮肉


    “那是自然,妹妹自然會出席的,隻是到時候妹妹沒有什麽賀禮去四皇姐家裏吃水果什麽的,姐姐可要好好招待。”


    蘇易夢笑容一僵,瞪了她一眼,有礙於旁人在,她自己也不會傻到頂了這個嘲諷,


    “拜堂結束了,妹妹不要忘了該做的事情。”


    凝兮擰眉,正視著蘇易夢“姐姐當真是有趣,這件事情是妹妹的事兒,姐姐三翻四次來這裏湊熱鬧,欲意何為?”


    蘇易夢睫毛輕顫,訝然的看了她一眼“妹妹不知道麽,是太師讓本宮來告訴妹妹,天時地利人和,妹妹出手必定會有所收獲。”


    挑撥離間?


    凝兮輕笑“那太師為何不親自來說?”


    蘇易夢放下手,視線落到萬俟笙的身上,那男人正舉著酒杯坐在眾臣身旁,嘴角噙著一抹淺笑,時不時還回一句,側顏很是儒雅。


    似乎是感覺到了蘇易夢的視線,萬俟笙轉過頭來,給了她一個很是安心的笑容。


    凝兮腳有些發軟,好在左燼眼疾手快的拿身子擋住了她的身子,讓她繼續看起來身姿挺拔,不為之所動。


    “你可要站穩腳跟,今日咱倆是同命人,別給我丟臉。”


    左燼小聲耳語,伸手推了推她的腰。


    “妹妹看見了?”二人深情對視,蘇易夢先轉回了視線朝著靳凝兮笑“本宮說一句實話吧,太師不來的原因,就是因為他不願意同你說話,事情都到這個程度了,妹妹還是應該識時務比較好。你說呢?”


    蘇易夢這種人,一得著好了就想盡辦法擠兌旁人,擠兌不了人也膈應人,凝兮當真是不想再理她,身後頓時一空,左燼不知道為什麽走了,卻又另一個人就頂了上來。


    蘇易夢見來人微怔,萬萬沒想到這男人會過來,本還盛氣淩人的她之後心虛的後退一步,卻剛好撞上堵著她的沈良之,她一驚,忙轉身看向身後的男人。


    沈良之正一臉玩味的看著她,手中的折扇抵著唇“四公主這麽不小心,怎麽不看路呢!~”


    蘇易夢一噎,不知道什麽時候本來是想欺負人的變成了被欺負的,還是左右夾擊進退兩難,她臉色變了幾變,想開口對萬俟笙求救,又見沈良之堵住了她的視線。


    三人圍堵,蘇易夢咬唇,明明是在大庭廣眾之下,卻有了一種要被人欺負了的惶恐感。


    “喲,這麽熱鬧?咱家是不是來晚了?”


    霎時響起了一聲尖銳的男音,凝兮眉心一蹙,彼時喧鬧的大堂頓時靜默,紛紛轉身看向聲源,卻未見其人,就見一堆奴才捧著禮盒站在門口,左凜愕然,忙領著眾人朝前走。


    霽月小聲提醒:


    “主子,是皇上的聖旨到了。”


    凝兮頷首,提起裙子也跟著走了過去乖順的跪在了角落,身旁光線一暗,君洛走到她角落,隻做了個常禮。


    “左駙馬接旨!~”太監的尖細的聲音乍然響起,凝兮越過人群將是視線放在丫鬟身上,被太監點到名都紛紛側走而下,一點點露出了黑色的衣袂。


    瞅緊一看,卻是一道修長的身影,靳凝兮抬頭一點點的看向來人的臉,黑衣罩體,修長的玉頸上,戴著一張精致的麵具,金線微勾,那麵具上的駭人表情看得她頓時一陣臉部抽搐。


    若不是現在這麽多人在場,她當真覺著好像是黑無常來索命。


    此人是誰?竟然不穿太監服傳聖旨,還能戴著麵具送賀禮?


    “那是戾公公。”


    左燼不知道什麽時候又出現在了靳凝兮的身旁,凝兮攏眉又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戾公公?”


    “五公主不知道麽?”沈良之詫異,眸光深深


    “這戾公公可是宮中的老人兒了?五公主雖然早早地就離了宮,可是這戾公公一直就是皇上身邊的老公公了呢?”


    凝兮渾身蔓延一片驚涼,暗忖自己一時之間放鬆警惕竟忘了蘇灩歌小時候還是生活在皇宮的,隻好開口笑道“這麽些年,本宮獨自一人在深山待久了,自然是記不清了。”


    “戾公公這種風格,公主還能記不清?”沈良之揚眉,凝兮穩了穩心緒隻好反唇相譏“本宮喜歡好看,也喜歡有品位的人。”


    高處讀完聖旨的某位公公剛巧就聽見了這句話,幽怨的看了她一眼。


    身旁被殃及的小太監頓時覺著寒氣侵體,怯生生的掃了眼四周,這陡生的一股子殺意不知道從哪鑽來的,令人腳底生寒。


    “左駙馬,接旨吧”


    戾公公皮笑肉不笑的將聖旨遞給左凜,左凜沉麵大喝“臣,謝皇上隆恩!”


    這接了旨了,戾公公也就無事可做了,媚眼兒掃著角落的人,正巧對上靳凝兮的眼神。


    凝兮暗忖他是什麽身份,就見那戾公公本還透著一股陰冷的臉忽然徒生風情淺笑,唇紅如血,看得她打了個顫栗。轉身搭著光風的手想去洗洗眼睛。


    戾公公眼角的皺紋奇怪的抖動了下,看那女人冒著寒意一點點的磨蹭進了屋子,身旁還尾隨著兩個男人。


    他左不過就是不在那麽一會兒,這倆男人就跟蒼蠅一樣圍著他的人嗡嗡直轉,是當他死了麽!


    戾公公咬牙,跨出一步,眼前站定了一個雪白的身影。


    “戾公公,許久不見了。”萬俟笙勾唇微笑,蘇易夢還黏在他的身旁一個勁兒打量著他,也跟著客套道“戾公公許久不見,身子亦如從前那般硬朗。”


    少女聲音很是輕靈好聽,卻見戾公公嫌惡的皺了皺眉,不落痕跡的離蘇易夢遠了一步,很是疏離:“四公主安好。”


    語氣裏全然沒有敬意,蘇易夢也不追究,畢竟戾公公是跟過自己父皇的老人了,而這公公向來自視很高,什麽人都不放在眼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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