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見賀梅快要被壓下去,綠漪頓時急了,唇亡齒寒,與楚雲暖有血緣關係的楚老都能被收拾了,他們這些跟她毫無幹係的人豈不是死無全屍,他們跟著楚老求的是財是名,可不是想把命給搭進去!


    楚雲暖轉過眼睛,冷冷清清的盯著綠漪,一瞬間隻叫綠漪頭皮發麻,她從沒有見過那麽可怕的眼睛,一片荒蕪,仿佛一切生命在她眼中都如同草芥,這樣的目光在夫人眼中她見都沒有見過。綠漪不由低低伏下頭,她畏懼,同時又鄙夷自己竟然被一個豆蔻年華的小姑娘給嚇唬住。


    “原來是綠漪姑姑啊。”楚雲暖一副才看到她的驚訝樣子,綠漪穿了一身青色錦緞的衣裙,頭發上是一根做工精致的銀簪,然後再也沒有其他首飾。楚雲暖如此客氣倒叫綠漪有些受寵若驚,她站起來,臉上立刻堆滿了笑容,“家主,正是奴婢,難為你還記著——”


    楚雲暖突然冷笑起來,聲色俱厲,“紅袖叛主都去死了,你怎麽還有臉活著?”


    綠漪的笑容全部僵在臉上,臉色頓時變得又青又白,她心裏不由自主的怒罵一聲。楚雲暖看著她的眼神裏充滿了溫和,“紅袖十年如一日在我母親飲食中下毒,你不要跟我你不知道,也不要說你受人脅迫。好吧,事情過了這麽久,我可以不問你,可你怎麽也得跟我說說,大半夜的,你和咱們這位楚老來我院子裏做什麽?”


    聽到楚雲暖說起楚明玥之死時,綠漪嚇了一跳,噗通一聲又是跪下,正當她想求饒的時候居然峰回路轉,楚雲暖竟然不計較。綠漪心下歡喜,她一臉無辜的看著楚雲暖,“最近有傳言說家主病重,奴婢是特意過來看望家主的。”


    “看望我?”楚雲暖看著她的臉,然而綠漪坦坦蕩蕩的,臉上半點心虛也沒有,楚雲暖又坐下,捧了杯秋桂新添的茶慢慢抿著,她淡淡說道:“你剛才是在為楚老求情?”


    綠漪低頭,沒有直接回答,反而道,“楚老她也是關心您,雖說他的做法有些不得當。家主,你何不看在楚老是你長輩的麵子上網開一麵,反正你也沒有出什麽事情。”


    那如果她死了就是她活該,她沒事就應該對害她的那個人網開一麵,這是什麽邏輯。楚雲暖覺得綠漪可笑極了,她就像一隻不斷在她眼皮子底下蹦噠的小醜,毫無自知之明不說,還喜歡自說自話,她看起來是那麽好說話的人呢?


    楚雲暖眼珠子動了動,眼底深處露出毒蜂尾針一般的攝人光芒,她詭譎地笑了,“好啊,我放過楚老。”


    聽到這話,被押在一旁的賀梅不禁喜形於色,她就知道楚雲暖不會要她的命,賀梅不由有些沾沾自喜,楚雲暖就算知道自己對對她下手又怎樣,到頭來還不是得因為楚家祖訓乖乖房了她。同樣被控製起來的唐浩也有些驚奇,看楚雲暖的樣子不像是那樣心慈手軟的人,怎麽如此不明智選擇了放虎歸山?


    幾人想法不一,然而卻沒有想到楚雲暖居然會有接下來這樣的動作。秋芷從地上撿起一把刀扔到了綠漪麵前,楚雲暖聲音裏帶著溫柔的笑聲,聽起來如沐春風,而話裏的內容卻讓人不寒而栗,“你在你臉上劃一刀,我讓楚老多活一日,你要是現在自刎,我立刻放了她。”


    這群人不是各個嘴上都說自己忠心不二,那她就睜大眼睛看著這群人如何忠心!


    綠漪驚呆了,頓時說不出任何話,隻能睜著一雙圓滾滾的大眼睛不可思議的看著楚雲暖。


    “你不是最忠心麽?在我母親身邊伺候著也不忘跟楚老暗度陳倉。”楚雲暖這個詞語用得格外有歧義,弄的在場很多人都誤以為綠漪和楚老有什麽不可告人的關係,於是眾人紛紛用一副很驚奇的眼神看著楚老。


    楚老幾欲吐血,“楚雲暖士可殺不可辱,你不要在哪裏胡說八道。”


    楚雲暖連半個眼神都沒有朝她遞過去,反而讓人把綠漪拖到她跟前來,綠漪早在刀子遞到她手邊的時候就暈了過去,楚雲暖端了杯滾燙的熱茶,毫無憐香惜玉之心的潑了下去,滾燙的茶水把綠漪保養得當的皮膚燙得通紅一片,她眼皮子抖了抖,始終沒有睜開眼睛,但楚雲暖卻觀察到她手指緊緊摳進土地裏,極力忍耐的痛苦。楚雲暖笑了,“你看看,這就是她的忠心?”


    這一聲嘲弄讓楚老麵皮發紅,綠漪這般行為沒能夠救了她,反倒是讓她被楚雲暖狠狠地嘲笑了一番,真是讓她又羞又惱。


    “更深露重的,讓人送一個火盆過來。”


    春熙很快端了個火盆上來,盆裏是燒紅的烙鐵,夏妝自告奮勇,把烙頭貼著綠漪臉皮往下,灼熱的氣息迎麵而來,綠漪嘩的把眼睛睜開,沒命的往後一滾,“你想做什麽!”


    楚雲暖下頜微微揚起,高傲雍容,眼睛裏沒有憐憫,隻剩下一片冰冷,“我說過背叛我的人,沒有死路一條,隻會生不如死!烙下去!”


    夏妝卸了綠漪的胳膊,火紅的烙鐵狠狠壓了下去,刺啦一聲,詭異的焦香味彌漫在空氣裏,綠漪慘叫,疼的幾乎要暈過去,然而夏妝不給她這個機會,她掐了綠漪的人中一把,綠漪渾身一抽,臉色發白最裏發苦,額頭上更是冷汗不止。楚雲暖冷眼以對,更是讓夏華把紅色的烙鐵放到綠漪懷裏,強迫綠漪死死抱在懷裏,綠漪慘叫一聲,想扔掉通紅的眾烙鐵,然而烙鐵卻死死沾在她的皮肉上,紅通通的肉混合著血液,很快就被蒸幹,變成詭異的味道飄散在空氣裏。如此凶狠殘忍,讓人發指,眾人嚇得退了好幾步,一個個如同下餃子一般噗通噗通的往下跪。


    這是他們第一次清楚的認識到,楚雲暖不是當年那個刁蠻的大小姐,而是楚家殺伐果斷的家主,她凶狠殘忍。他們驚恐的看著楚雲暖命夏華掀翻火盆,一塊塊碳火掉在綠漪身上,更有幾塊順著她衣領滾進衣服裏,貼著皮膚,痛入心扉。不過幾個呼吸,原本保養得當的綠漪變成一個渾身漆黑如墨的黑炭,惡心得讓人無法直視。


    楚雲暖又坐下,眉眼裏透露著寡淡,她很冷靜的飲了口熱茶,然後抬眼,慢慢從跪著的人臉上劃過,那些人瑟瑟發抖,幾乎不敢抬頭。楚雲暖眉毛往上一挑,殺*猴,效果很不錯,看看他們現在老實多了。


    收拾完一個不聽話的奴才之後,沒有人再能阻止她帶走賀梅,楚雲暖當下就命人把楚老等人押到古樓前得青石板上跪著。暗衛們把人帶走以後楚雲暖才騰開手收拾闖進楚家的黑衣人,夏妝早就十分有眼色的遞了一架弓弩過來,楚雲暖定睛一看,很驚訝又有一些不耐煩,“千機弩,李世均?”這一輩子她最討厭的人除了司徒衍、孟蓮,那就隻有李世均,這個陰魂不散,幾乎在南堂各個地方都能看到他的影子。“哼,怎麽,李世均這是派你們過來報仇的?就你們這樣,來一群我殺一群!”


    黑衣人的頭領從沒有見過攝政王,故而他也不曾知曉楚雲暖和攝政王兩人到底有多像,他怒喝一聲,“放肆,千歲爺的名諱可是你們可以直呼的!”


    千歲爺?這倒是個十分新鮮的稱呼。不過在南堂地界,她楚雲暖的地盤上這麽囂張,是不是太不把她放在眼裏了,楚雲暖利索的把弓箭架到弩上,略做調整後朝著黑衣人頭領而去,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楚雲揚動作太快,他根本沒來得及反應就被弓箭射穿了左肩胛骨。


    那一聲脆響聽的唐浩骨頭都疼了,凶殘不可怕,可怕的是聰明的女人凶殘起來,看看楚雲暖今天做的事情,分明就是請君入甕,楚老那個蠢貨,連這麽簡單的事情都看不明白。如今看來他們是全軍覆沒了,不過還好,幸虧他出發前就有所懷疑,否則死的就都是他自己的人了。至於攝政王,唐浩很不厚道的想到,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得罪楚雲暖了,多一次少一次又有什麽區別。想到這裏,他摸了摸懷裏藏好的畫,這一次南楚之行,收獲不錯,唐浩偷偷摸摸的退了一步,然而沒等他動作,突然聽到楚雲暖道:“唐三公子來了,怎麽不留下?”


    唐浩身體一僵,但是他卻沒有躲閃,坦坦蕩蕩的回過頭,麵對數十把指著他身體的刀劍,麵不改色的摘下麵巾,露出一張品貌不凡的臉龐,他不像唐元市儈而又能屈能伸,也不想長了一張娃娃臉卻奸詐非凡的唐祺,身上帶著一股久居上位的威儀,風華正茂,眸若桃花。他微微拱手,禮儀得當,黑漆漆的衣服竟在他身上穿出一種玉樹臨風的感覺,仿佛他穿的不是最普通的刺客衣服,而是錦繡華衣,“在下大理寺少卿唐浩見過——楚家主。”


    “大理寺少卿?南楚的?”春熙重複問了一遍,既然唐浩是南楚官員,又帶人殺進了楚家,那他剛才又怎麽救了家主,雖然那個人不是家主,春熙有些想不明白。


    楚雲暖微笑:“原來是唐大人。”


    正四品大理寺少卿,唐浩離開南楚遊學不足四年,也就是說他當年隻身去往南楚隻是一介平民,花了四年時間就成為掌刑獄的官員。這樣的人很厲害,她很佩服,可同時她也很好奇,是誰在唐浩背後支持,李世均還是李璃茉?


    唐浩麵帶笑容,風度翩翩的回應,他像是看穿了楚雲暖的想法,“楚家主,就像楚家隻有一個家主,所有人隻能效忠你一個一樣,你容不得有人背叛,同樣的南楚隻有一個陛下。”


    這就是說他效忠的人是李璃茉。


    楚雲暖目光陡然變得凶狠,擁有一個了解自己的人,她首先感受到的不是知音難得,而是一種厭惡和恐懼,這種被人猜到一言一行的感覺實在是讓她忍不住想發瘋,她看著唐浩的目光裏充滿了殺意。


    唐浩渾身頓時起了冷汗,那是一種極度危險的感覺,他頓時往後挪了好幾步,銀白雪亮光芒一閃而過,斜斜從唐浩衣襟邊上擦過,然後斜斜的插在他腳邊的土壤裏,那是幾支尾梢還在顫抖的箭羽,如果不是唐浩閃的快,插進的就是他的胸膛。


    “你居然背叛千歲爺!”那是黑衣人頭領不可思議的聲音,他看唐浩的眼神凶狠的想要把唐浩給吃了。


    唐浩冷笑,“別,我從頭到尾效忠的隻有陛下一個,李世均亂成賊子,背信棄義,哪裏值得我效忠,楚家主你說是吧。”


    楚雲暖根本就不想摻和進這兩人的廢話裏,她退後一步,揮手示意院子外的暗衛把唐浩等人抓起來,“你們是誰的人我不管,可你們有膽子跑進楚家,那就把命留下吧!”


    話剛說完,數百箭雨從四麵八方而來,帶著滾滾雷霆之力,如風卷殘雲一般,呼嘯著朝幾人飛來。閃爍著冷光的箭頭在唐浩眼睛裏漸漸放大,他忽然從腰間拔出一柄薄到透明的軟劍,橫掃間,在身體周圍劃出一片真空帶。楚雲暖眼神一動,唐浩遊學數年,她想到唐浩武功好,可沒想到居然好到這種地步,一人一劍,渾然一體,一時間根本就沒有任何箭雨能靠近他,他沒有事,而身邊一溜兒黑衣人卻死傷大半。唐浩在幾個人中間遊刃有餘,時不時引了暗箭傷了對方,由此可見唐浩對攝政王有多討厭。


    來了楚家居然想全身而退,這有可能麽?楚雲暖十分冷靜的讓人送上一桶火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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