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京城,江源府的血腥和陰謀詭計似乎從未影響到這邊,天京依舊是歌舞升平,當下最讓人關心的是嘉樂公主和白嚴的大婚了。嘉樂公主平日裏雖說是不顯山不漏水的,可誰心裏都清楚,她才是永樂帝這麽多公主裏頭最疼愛的一個。原本眾人都在猜測,這位公主究竟會花落誰家,最後落到白嚴身上倒是讓人不覺得奇怪,畢竟是青年才俊麽。


    隻是最近大家都在看笑話。


    一個從三品的安南將軍,被降職成了從四品的中郎將,這就多少有些高攀公主了。現在天京城裏不知有多少人在暗搓搓的看著笑話,就等著白嚴倒黴,這實在是因為白家在天京貴族間的口碑和人緣實在是太差了。


    這一天一大早楚雲暖就去了旁邊的院子,原本這是司徒睿的院子,自從雲揚來到京城以後,跟司徒瑞好的就像一個人一樣,就連住的地方也不願意分開,所以楚雲暖很幹脆的把兩個人安排到了一處。昨夜傍晚,司徒睿猛的昏迷過去,嚇了楚雲暖一跳,立刻把辛毅給叫了過來。辛毅看過以後,得出一個結論,因為這段時間的治療,司徒睿身上的母蠱被刺激蘇醒了,要立刻準備最後一次針灸,引出母蠱。


    今天是是最後一次針灸,今日過後司徒睿身上蠱毒就該根除了,而司徒睿也該是時候離開天津,回來北堂去。為這事,司徒恪就已經寫過信三番兩次的催促她,自從司徒衍死了以後,北堂現在屬於他的勢力幾乎都被司徒恪給收服了,又加上定邊王現在不在北堂,如今的北堂眾人都隻知司徒恪,壓根兒就忘了曾經的世子。北堂現在是司徒恪的地盤,誰都不敢得罪他,他現在迫切的想把自己的哥哥帶回去,誰都能理解。


    辛毅和若華準備了一整夜,把所有可能需要的藥材都準備好了,就等今天的針灸,從天亮開始,若華就一直顯得很激動。辛毅白了她一眼,“你小心些。”


    司徒瑞最後一次施針比前幾次來說,要凶險幾分,畢竟母蠱在體內多年,已經深入肺腑,就算有克製蠱的聖藥七星龍紋草,這一次要引它出來還是有些麻煩。如果是辛毅一個人的話肯定是有些風險的,但是現在有若華在,那肯定是萬無一失。


    司徒睿的房間中各色藥草的已經擺放整齊,若華和辛毅一人一邊站著,兩人一左一右仔細把脈,最後商量出針灸的穴位和深淺,以及用藥的用量。這是最後一次,如果失敗功虧一簣。


    辛毅很嚴肅,若華卻是緊張又興奮。


    楚雲暖沒有進去,隻是和弟弟一同在門口等候著。這段時間楚雲揚和司徒睿幾乎日日黏糊在一起,他心裏倒是十分擔心,“姐姐你說睿哥哥他會不會好?我是真的有點怕,他會不會像娘一樣,長睡不醒。”


    楚雲揚的語氣低迷得很,楚雲暖聽得出來,他是想念母親了。


    這是楚雲揚第一次在她麵前表露出自己的思念。


    曾幾何時,楚雲暖以為母親的死對她的打擊才是最大的,她從來沒有考慮過弟弟的感受如何,其實對於雲揚而言,失去母親他也是同樣的痛苦。楚雲暖揉了揉弟弟的腦袋,安慰道,“你放心,你要相信辛毅和若華,他們的醫術很好。”


    楚雲揚眼睛裏彌漫著霧氣,“如果他們醫術真的那麽好,那為什麽救不活娘?”


    如果是曾經,那個自私得隻裝得下自己一個人楚雲暖,肯定會毫不猶豫的告訴楚雲揚,因為母親是被你害死的,然而現在她卻什麽也說不出來。


    楚雲揚眨巴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逼退眼睛裏的淚水,他垂著腦袋,“姐姐你太忙了,我身邊隻有睿哥哥陪著我……先生教會我大道理,睿哥哥雖然我不覺得孤單。”楚雲揚難得的流露出一抹脆弱,“我知道你現在在做的事情是為了楚家,我不能夠打擾你,可姐姐,我是真的很孤單。”


    是啊,雲揚再堅強,也是一個十一二歲的少年兒而已,正是需要夥伴的時候,她沒有將雲揚送去太學讀書,而是直接交給宋昉,是擔心周圍人一聽說他的家世,就對他退避三舍。楚雲暖這才發覺某些問題,她對楚雲揚的限製實在是太多了,似乎雲揚長這麽大,也沒有幾個交好的朋友,也難怪他看見司徒睿昏迷,會這麽焦急。


    房間裏,商量好最後該做什麽的若華和辛毅,各自打開手邊的針包,同時抽出五根銀針,從頭開始,依次將銀針落下。他們兩人的動作十分迅捷,可以看出施針的手法、速度:力道幾乎都是一模一樣,不難看出他們兩人師出同門。從昨夜之後,司徒睿一直在昏迷,元寶蹲在一邊,眼淚汪汪的,話都不敢多說,緊緊捂著嘴巴,生怕打擾到他們,心裏頭卻是在祈禱著上天保佑。十根銀針依次落下以後,辛毅又給司徒睿服用了七星龍紋草,然後和若華一起,拿起另外幾根浸泡在龍紋草當中的銀針,一左一右,朝著胸口左右幾個大穴刺下去。蠱蟲遊走十分迅速,尤其是這種被驚擾了的母蠱,若是辛毅一個人,無法準確控製這麽多銀針,而其他人所學針法又跟他不同,也就隻有若華一個可以跟上他的節奏,逼出母蠱。


    大約才過了兩三個呼吸節,司徒睿胸膛上突然鼓囊起來,然後那個鼓起的大包東遊西竄。辛毅和若華兩人眼疾手快,咻咻咻幾下,幾根銀針依次落下,將母蠱困在一隅,被困住的母蠱,憤怒的遊走,卻始終逃不出去。辛毅取出一把銀質的小刀割破皮膚,一股帶著惡臭的血液從傷口裏流出,若華趕緊讓把小碗裏的七星龍紋草汁液扣在司徒睿的傷口,才挪開小碗,傷口處就爬出了一隻長相惡心的蟲。


    若華兩眼放光,麻溜的把的蠱蟲弄到一邊早就準備好的銀色小盒子裏。得到了蟲子,若華幾乎是下意識的丟下還在昏迷不醒的司徒睿,抱著那一隻黑黢黢的蠱蟲研究起來。她用銀針輕輕戳著銀盒子中央的小給黑蟲,離開血肉的橙蟲子,就像是沒有知覺一樣,蜷縮在盒子裏一動不動。


    辛毅都已經見怪不怪了,自個兒拿出上好的藥材,替司徒睿包紮好傷口。元寶這時候才試探著問道:“辛大夫我家公子他——”


    辛毅一邊包紮傷口一邊回答,“他死不了,估計再過幾天你就能看見神智完全正常的司徒睿了。”


    元寶頓時笑得裂開嘴,看上去傻得不行,若不是顧忌到公子還在休息,他真的會歡呼起來。


    楚雲揚在外麵心急如焚。


    吱呀一聲房門打開了,第一個從裏頭出來的卻是若華,她一蹦三跳的抱著一個銀盒子走來走出來。楚雲暖很擔心雲揚就要蹦上去,立刻去拉住她,“你若華遠一點,誰知道她現在手裏抱著的是什麽東西。”


    一邊說,楚雲暖的目光一邊落到了若華手裏。若華的愛好最是稀奇古怪,除了醫術最愛這些有毒的動物植物。楚雲暖掃視著她,“老實說,你手裏抱的什麽?”


    若華笑嘻嘻的,把小盒子往身後藏了藏,“家主沒什麽,對了司徒睿已經好了,你要不要進去看一看。”


    小丫頭,還學會聲東擊西了。楚雲暖心裏哼了一聲,也不在揪著她不放。一見楚雲暖表情略有鬆緩,若華就已經抱著盒子跑了,速度十分快就跟一隻兔子似地。楚雲暖搖了搖頭心道,她也沒說不讓若華研究這些東西。


    兩人進屋的時候,周圍已經處理幹淨了,司徒睿也穿好了衣服靜靜的躺在床上,元寶蹲在公子床前,念念碎碎的不知道在說些什麽。辛毅卻是在整理自己的箱子,看到楚雲暖進來,他拱手,“家主,小少爺。”


    楚雲揚直接跑到司徒睿床前,摸了摸他的腦袋又探了探他的呼吸。楚雲暖嘴角抽了抽,都說他沒有死,雲揚這是在做什麽,傻不傻。辛毅說道,“司徒睿身上的蠱毒清的差不多了,母蠱也被引了出來,接下來再服用一些藥丸將身體調養好,就沒有什麽大礙了。”


    楚雲暖點點頭:“辛苦你了。”如此以來,她答應司徒恪的事情,還有她曾經欠司徒睿的恩情也算是還清了。現在司徒睿身上毒清了,不必再像從前一樣渾渾噩噩,被身上蠱蟲啃食幹淨所有的生機而死。


    楚雲暖的腳步十分平輕緩,她來到司徒睿的床前。元寶見到是她,立刻從旁邊搬了一個繡凳上前,很恭敬:“家主,你做。“”


    元寶這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表達對楚雲暖的感謝,楚雲暖也不矯情,坐了下來。司徒睿在安靜的時候,就是一個翩翩的美男子,容貌俊秀文雅如畫,仿佛四周的一切都會化成虛無一樣。楚雲暖眼前似乎浮現了當初救了她性命的那個傻子,他曾經說的話一句一句在她腦海裏回想,曾經她告訴自己要快樂,要珍惜自己所擁有的一切。當時她不明白,而現在她才真正明白司徒睿話裏的意思。


    是啊,這做人就不應該貪心,珍惜自己擁有的一切就是最好的選擇,就像司徒睿。他雖然傻,可她從來沒有埋怨過什麽,司徒睿才是大智若愚。


    楚雲暖看著他,“元寶,好好照顧你家公子。”司徒睿身上的毒雖然完全祛除了,估計怎麽著也有小半個時辰才行,她現在白坐在這裏也沒有什麽用。


    然而就在楚雲暖正準備走的時候,病床上一直昏迷不醒的司徒睿突然睜開了眼睛,他的眼睛格外璀璨,像是夜空裏綻放著光芒的明月一樣,灼灼生輝。此時此刻司徒睿臉上的迷茫和傻氣全都不見,他環視四周臉上帶著一抹茫然,而後又看看自己的身體,似乎有些反應不過來自己到了什麽地方。


    “姐姐,睿哥哥醒了!”楚雲揚很激動。


    元寶見自家主子醒了,立刻撲了上去,眼中帶著可憐巴巴的淚水,“主子你終於醒了,有沒有覺得哪裏不舒服?”


    司徒睿低下頭呆呆的看著元寶,抬頭時卻看到了站在他三步遠處,美若春雪,顏似渥丹的楚雲暖,不知為何,看著她麵帶笑意的臉龐,司徒睿這一刹那間十分想繼續裝傻,想讓她知道自己還是那個什麽都不懂的傻子。然而楚雲暖已經微笑著向他走來,“恭喜你,司徒睿。”


    司徒瑞睿有一瞬間的恍然,隻顧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看著楚雲暖。


    楚雲揚看著他呆呆的模樣覺得很有意思,忍不住咧開嘴巴笑道,“姐,睿哥哥他是不是傻了,怎麽這樣看著你呢。”?


    司徒睿這才回過神來,他現在剛醒精神狀態不是很好,但是還是跟楚雲揚打了一個招呼,“雲揚。”?


    楚雲揚有時候聰明,有時候卻傻了吧唧的,這個時候居然一屁股坐到司徒睿床邊,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原來你還記得呀,睿哥哥你現在覺得怎麽樣了。”?


    司徒睿腦子轉的十分慢,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楚雲暖,好半天才回答,“我,我還好。”在楚雲暖清亮的目光之下,他無法再讓自己裝傻下去,他記得所有的事情,也記得那一段時間他時而混沌時而清楚的模樣。楚雲暖是他活了這麽多年,遇到的第一個不嫌棄他是傻子的女孩,他還混沌的時候,分不清楚自己對楚雲暖是依戀還是喜愛,而現在這個時候……司徒瑞睿抬頭咋看著站在光影處的楚雲暖,明亮的天光將她整個人籠罩在裏頭,四周變得虛幻起來,司徒睿的眼睛裏隻能留下她麵帶笑意的臉龐。這一瞬間仿佛是柳枝輕碰水麵一般,點點漣漪不停擴散,司徒睿的心田,也漸漸搖晃起來,他覺得目眩神迷。


    “阿暖。”司徒睿喃喃。


    無論司徒睿是傻還是清醒,楚雲暖對待他都是同樣的態度,她很溫和,想像往常一樣將手搭在他的腦袋上,然而想到了什麽輕輕劃在他肩膀上,“你好好休息,別想這麽多事情。”?


    司徒睿歪著腦袋,看著搭在肩膀上的玉手,潔白纖細,上麵還帶著一個很大的祖母綠戒指,他想了想,拉著楚雲暖的手放在了腦袋上,嘴角裂開露出一個很傻很傻的笑容,就像是往常一樣,“我知道了。”?


    看著這樣乖巧的司徒睿,楚雲暖突然間不忍心在這個時候就告訴他,他要回北堂的消息,她笑了笑,順應司徒瑞的意思,揉了揉他的腦袋,囑咐雲揚不要吵到司徒睿,又吩咐丫頭們好生照顧後,就走了出去。?


    司徒睿眼也不眨的看著楚雲暖離開的背影,目光裏有呆滯,有迷戀,更有深沉的喜愛,種種錯綜複雜的神色在他眼睛裏雜亂紛呈。楚雲揚一直歪著頭看他,這一瞬間他突然感覺到有什麽事情不一樣了。


    楚雲暖前腳剛走,後腳就遇到了前來傳信的黃太監,說是永樂帝在宮中震怒,原本此事跟楚雲暖也沒什麽關係,可偏偏在宮中居然搜查出了一個刻有楚雲暖生辰八字的巫蠱娃娃,娃娃上麵紮滿了大大小小的針。楚雲暖覺得此事古怪極了,這後宮的人無緣無故怎麽可能會詛咒她,她畢竟跟這些人毫無瓜葛。楚雲暖還想仔細詢問,然而黃太監卻不願意多說,隻是催促著楚雲暖趕緊入宮。?


    鳳儀宮,這座整座皇宮最金碧輝煌的一處地方,向來都是眾妃最羨慕的地方。然而此時此刻,這一座宮殿前卻染滿了鮮血,無數太監宮女被壓在青石板上狠狠杖責。宮中刑罰眾多,去每個刑法都有自己特有的名字,就比如杖責,依照不同的刑棍,有著不同的名字,常見的諸如一丈紅,紅血楓等等。?


    宮殿裏所有人都噤若寒蟬,就連一向最囂張的裴德妃也不敢說話。永樂帝高高坐在龍椅之上,俯視著跪在地上的白皇後,目光薄涼異常。在後宮裏從來都是高高在上的白皇後,此時就算是跪著脊背依舊挺得筆直,隻是在注視著永樂帝的時候,目光裏帶著眷戀同時帶著憤恨。


    楚雲暖趕到的時候見到的就是這一副詭異的場景,一路上她想到了可能詛咒她的人,然而她想破腦袋也沒有想到居然會是白皇後,聯想最近趙毓璟他們做的事情,楚雲暖幾乎預料到了什麽。如果是白皇後,那麽也就難怪黃太監不肯多說了。


    她走進殿中,恭恭敬敬俯身下拜,“臣,見過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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