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中的那絲驚喜轉瞬便被陰冷所代替,冷冷地望著遠處那隻探向斷魂花的手臂,栗天卻並未妄動。


    突然出現的單手,顯得十分蒼白幹枯,好像個死人一般,而隨著手臂的探出,被一棵黑樹擋住的身影也漸漸出現在栗天的眼前。


    那是一個骨瘦如柴,形如野人般的人類,體內更是沒有一絲的靈力與魔力,不是修仙者也不是修魔者,倒好像是個凡人一般,隻是頭頂卻光禿禿的沒有一根頭發,而且渾身十分的肮髒。


    光頭野人並沒有發現遠處那副清瘦的身影,隻是死死地盯著眼前黑紅相間的小花,神色中一片的木然,好像早已沒有了神智一般,連生機都好似即將枯竭。


    對於幾乎沒有任何氣息的怪人,栗天剛才可並未發覺,此時隻是站在原地,看著對方下一步的動作,好在斷魂花的數量不少,而對方的單手也隻是探向一朵。


    慢慢地摘下一朵斷魂花,光頭野人的神色也好像出現了一絲變幻,靜靜地站在原地凝視著手中的花朵許久,而後一張嘴,竟然將其生吞了下去!


    斷魂花的功效,離火散人可說得清清楚楚,若是被生靈們生服,可是能將其魂魄都毀滅的一種可怕靈草,看那光頭野人的舉動,恐怕這個怪人不是瘋子,就是傻子,連靈力都沒有,生食斷魂花,下場便隻有一個。


    靈魂消散,成為活死人!


    被對方的舉動驚駭,栗天還沒等有所動作,那個光頭野人就已經轉身而去,好像他出現在這裏的目的,就是為了吞食一朵斷魂花。


    神色一陣變幻,清瘦的修士不在多想,走到靈草的近前,取出幾個玉瓶,將剩餘的十幾顆斷魂花小心地收起,而後放入到儲物袋中。


    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栗天的心底如今才放鬆了許多,凝月的生死全都寄托在他的身上,那種沉沉的包袱,現在也算是被解開,既然斷魂花尋到,無憂島的妖女便不會身死。


    在原地沉吟了片刻,清瘦的修士轉眼望向光頭野人消失的方向,略一猶豫,還是追了下去。


    那個怪人的舉動實在太過匪夷所思,栗天既然遇到,也就打算探索一番,隻是這一路追去,最終明悟的,將是一段可怕而淒涼的過往。


    光頭野人的速度不算太快,以栗天的身法,根本不用疾行,緩步就能跟隨在對方的身後,與怪人始終保持著百多丈的距離,清瘦的修士一路相隨,直到怪人從山穀的另一側走出。


    不久後,栗天的身影也出現在山穀之外,不過此時,栗天的神色卻是一變,當走出這處神秘的山穀後,周圍空氣中的魔氣也開始變得更加精純了起來,好像在遠處,有著魔氣的源頭一般。


    看著光頭野人漸漸遠去的身影,清瘦的修士略一沉吟,依然跟了下去,既然決定要探知一番對方想要去往何處,栗天也就打定了主意,墜在怪人的身後。


    一直走了整整三天,光頭野人終於引著遠方的修士,來到了一座群山環繞的所在,當登上一道土坡之後,栗天的眼前也豁然開朗。


    前方是一片開闊地,好像是一片群山中包裹的山穀一般,不過這處山穀卻空空如也,周圍沒有任何樹木花草,光禿禿的大地上布滿著碎石,山穀的正中間,卻是一座宏偉的建築。


    那是一座巨大的廟宇,卻顯得十分古舊,沒有院牆也沒有廟門,正對著栗天的,隻是一間恢弘的大殿,顯得十分沉寂。


    當清瘦的修士,出現在這座矗立在魔族世界中的佛門廟宇之時,一聲悠揚而蒼涼的鍾聲也同時響起,好像在歡迎著遠方的貴客,又好似在迎接著歸來的靈魂。


    靜靜地站在遠處,栗天神色不變,卻已經散出龐大的靈識,感知著這處巨大而古怪的寺廟,而那個吞食了斷魂花的光頭野人,也一步步走入了大殿之中,最後坐在了大殿的深處。


    許久之後,栗天收回了靈識,在他的感知中,那處大殿並沒有半分古怪,隻是一處普通的凡人廟宇,周圍沒有陣法也沒有禁止,不過建造在這處魔氣精純的地方,可實在太過古怪,難道這廟中的僧人們,都已經成佛了不成,否則這周圍天地間的精純魔氣,足以將他們全都魔化為一隻隻的魔物。


    神色一陣的變幻,半晌之後,栗天緩緩前行,一步步走向這處古怪的寺廟,不單單是好奇,對於能生活在這種精純魔氣中的高僧,栗天也有著一絲的疑惑,當年小道童所說的佛門聖地,便就在海外,那麽這裏難道與那佛家的聖地,有何關聯不成。


    密宗佛門,修仙者雖然有些不屑,卻不會與其發生衝突,凡人一般的僧人,又不曾爭奪靈脈資源,修士們也就當和尚們隻是一些凡人而已。


    不過在栗天的心底,卻並不認為高僧,都是凡人,最起碼小道童當年的那位方丈師尊,能預知未來的手段,就不是修仙者能做到,佛家的因果之說,世人都知,其中的玄奧卻無人能勘破,或許那些感悟以至圓滿的高僧們,還有著不為人知的手段與修為。


    帶著一種疑惑與驚奇,栗天踏上了廟宇前的石階,緩步而上,不久便來到了大殿的正門前。


    入耳的,是一陣經文詠念,眼前的大殿中盤坐著十幾位僧人,而那個在神秘山穀中吞食斷魂花的光頭怪人,竟也安靜地盤坐其中,好像那摧毀靈魂的靈草,被其吃下之後,根本沒有什麽用處一般。


    大殿裏顯得安寧而悠遠,深處,是一座巨大的佛像,通身竟是由一塊龐大的整玉雕刻,慈眉善目卻又寶相莊嚴。


    在玉佛像的下方,坐著一位年邁蒼蒼的老僧,身披金色的袈裟,正默念經文,隻是當栗天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之時,這位老僧也同時睜開了雙眼,向著對麵的清瘦修士微微一笑,並未言語,而是再次合上雙眼,默念起經文。


    感知到老僧的目光,栗天的身形便停在了原地,神色雖然不變,可是心底卻是一陣駭然。


    在他的感知中,深處坐在佛像下的老僧,體內並無半分靈氣,而且連生機都顯得若有若無,可是那一眼望來,好像包裹著一種釋然與熟悉,那種眼神,竟好似一位已經等待了多年的故友一般。


    陌生的老僧,古怪的廟宇,栗天此時的心底也是一陣的疑惑,不提這些如同凡人般的僧人是如何在精純的魔氣中生存,隻是那如同迎接舊友般的一眼,與老僧露出的笑意,幾乎能撼動栗天的心神!


    並沒有施展任何的法術,玉佛下的老僧,給栗天帶來的驚駭可不亞於那位生吞斷魂花的野人,不過片刻之後,清瘦的修士便也靜下了心神,既來之則安之,栗天於是在靠著外側的地方,尋了個蒲團,盤膝而坐。


    經文的詠念持續了一個多時辰,當僧人們將繁複的經文詠完之後,這才緩緩起身,向著玉佛下的老僧躬身施禮後紛紛退出了大殿,不過在僧人們經過栗天的身邊時,卻均都目不斜視,好像根本就沒有發覺到這個外人一般。


    感知著周圍經過的僧人,栗天的神色也微微一變,那些僧人看外表均都正常不過,可是走路的姿態卻十分的古怪,一個個都步履緩慢,而且麵無表情,倒像是一具具行屍走肉!


    根本就不像是活物的僧人,令清瘦的修士疑心大起,不過栗天卻並未妄動,而是冷冷地望向大殿深處的老者。


    古怪的僧人們離開了大殿之後,坐在玉佛下的老僧,也再次睜開了雙眼,與栗天對視了半晌之後,眼神中卻露出一絲無奈,而後淡淡地說道:“昔日的高僧,如今的行屍,這裏叫做玉佛寺,也是被稱為佛門聖地的所在,倒是讓閣下笑話了。”


    話語中帶著一種深深的無奈,老僧卻並不像其他的僧人,神色間除了有種深深的疲憊之外,倒也十分正常。


    聽到老僧自報家門,栗天眼中的冷意便也收回了幾分,同樣淡淡的說道:“在下隻是偶然經過此地,發現貴寺的高僧在吞服斷魂花,好奇之下才來打擾一番。”


    “佛之本意,隻為普度世人,隻是蒼生浩劫以起,我佛慈悲,卻無法抹滅劫難,普度世人便成了延緩浩劫。”


    神色間的無奈更重,老僧說出了一番隱晦的話語,聽得栗天也是一時不知其解,看著對方有些茫然的神色,老僧又接著說道:“佛門聖地,也是高僧們的坐化之所,這裏,隻是一片死地,被魔氣侵蝕得即將失去神智之時,高僧們便會去吞服斷魂花,借組靈草之力,抹去魂魄,隻留肉身,憑著記憶中的執念,等待大限的來臨。”


    靜靜地聆聽著老僧的話語,對於僧人吞食斷魂花的目的,栗天此時也明悟了幾分,不過高僧們為何臨死都要留在這處所謂的佛門聖地,卻令他始終疑惑不解。


    仿佛看出了栗天心中的疑問,老僧臉上的無奈也漸漸褪去,反而有些欣慰地說道:“以己命,鎮魔途,凡是尋到這處佛門聖地的高僧,都會明了佛之本意,當年的你,也是一樣,隻是如今,恐怕閣下再也想不起從前。”


    栗天的神色在聽到老僧最後一句之後,豁然一變,清瘦的身影也瞬間站起,一股元嬰中期的威壓更是如同澎湃的巨浪,將整間廟宇完全籠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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