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太上長老誇讚的青年,這時也顯得有些靦腆了起來,而那雙不大的小眼裏,卻依舊閃動著狡黠的精光。


    相對於其他長老不願進入隕仙陣送死,這位叫做孫吉的修士,可懷著另一種想法,既然真正的決戰在隕仙陣外,那麽大陣之外必然是與魔族不死不休的局麵,若是憑借著對於遁法的精湛感悟而進入仙陣,就算陣中的魔族強者再多,也將奈何不了他分毫。


    對於五行遁法幾乎能施展得登峰造極的微胖青年,已經可以運用遁術避過同階修士的感知,而隕仙陣中的世界可極其龐大,又沒有了化神強者,那麽他若進入隕仙陣,就顯得比等候在陣外與化尊死鬥來得安全了太多,這也是這位三寸後輩的玲瓏心思。


    盤雲宗進入隕仙陣的人選已然定好,由即將耗盡壽元的丹青子與擅長五行遁術的孫吉,帶領一些結丹期的修士進入,而天靈宗與紫龍城也各自選出了這次負責吸引魔族注意力的修士力量,隻有無憂島一方,還未曾決定由誰進入上古的大陣。


    隕仙陣外的修仙城鎮中,在城西的一座臨時的屋舍裏,陰陽二老正靜立在島主豈無憂的身前,神色一片決然。


    “島主,這次進入隕仙陣的兩個名額,必然是有去無回,我們兩個老不死的,活得也夠久了,我家那老鬼更是早就沒了肉身,我們進入大陣才是最好的人選。”


    年邁的老婦,對著子侄一般的無憂島主,沉聲說道,先前豈無憂可是對著陰陽二老說過,他要親自進入隕仙陣,不過卻被兩位老者同時反對。


    看了看身前的兩位老人家,豈無憂沉聲一歎,道:“兩位已經守護我無憂島千年的光陰,陰叔又因我無憂島失去了肉身,如今豈無憂雖然將元嬰後期感悟至圓滿,卻也沒有半分衝擊化神的把握,所剩的壽元已是不多,倒不如就此進入仙陣,或許還能為人族吸引些更多的元嬰魔物。”


    豈無憂對於陰陽二老多年的相護,也是心存感激,如今既然明知進陣必死,到不如留下陰陽二老中的一位,讓兩位老人同時去送死,他也於心不忍。


    “島主少年之時,陰叔可是看著你長大,那時意氣風發,做事隻憑喜好,好不暢快,怎麽隨著年歲見長,修為漸高,你也變得如此優柔寡斷了起來,我那肉身都可為了無憂島舍棄,這幅鬼體還有何留戀,既然決意守護你豈家一世,陰陽二老就從未有過半分怨念,你若不在,留下大小姐一人,豈家豈不是就此絕後!”


    一身鬼氣的陰叔,此時一反常態地冷聲厲喝,豈無憂決不能死,為了豈家操勞一生,幾乎忠仆一般的老者,在此時也不顧家主的身份,出口大喝,隻為點醒豈無憂的顧慮與心結。


    在這幾百年來,雖然將元嬰後期感悟至圓滿,可是豈無憂離著化神境界,還差著一道天塹,那是一種明悟,也是一種理解,可是一旦陷入到一個心結,若不衝開,將永生止步於元嬰。


    豈無憂的天賦,在天下間的修士中,可名列前茅,這位島主自從失去當年的紅顏之後,就一直有些鬱鬱寡歡,雖然總被其強行壓製在心底,可從小看著他長大的陰叔卻早已察覺,如今島主壽元漸盡,唯一的活路,便是進階化神。


    當初人族化神蘇妄,也十分看好豈無憂的天賦,上一次的隕仙陣結束之後還點過他一句,希望他不要沉迷在往日的悲苦,在天下幾大宗主之中,這位無憂島主也是最有希望踏入化神的一人。


    “大哥雖然壽元不多,可還有著進階化神的可能,一旦成為化神修士,我們無憂島,便也可以屹立數千年之久,就算魔劫不退,也有了自保之力,這次應該由小妹與二老之一進入大陣,吸引魔修。”


    站在一旁的絕世女子,這時也開口說道,不過等凝月的話聲剛落,卻也同樣遭到了陰叔的喝斥:“你這丫頭重傷剛好,在陷入險境,就不怕再有個好歹!好好守在島主身邊,這一次你們兄妹誰都不許進陣,我們兩個老家夥是去定了!”


    憤憤地喝斥之中,也夾雜著兩位老者深深的淒然,那是瞞了凝月近千年的騙局,他夫君早已碎裂的魂牌。


    看著陰叔的怒容,妖女卻慘然一笑,道:“陰叔,凝月也早已是元嬰修士,您老認為,那藏在暗格中,被禁製隱匿的魂牌,我一直無所察覺麽,我夫早已身死,凝月的心,也早就碎了……”


    凝月的話語,如同一把重錘,敲擊在屋中幾位大修士的心頭,連豈無憂都臉色一變,陰陽二老更是麵露駭然。


    當年這三人以隱秘地禁製將那碎裂的魂牌封印,而換成了另一塊一模一樣的魂牌,其目的就是為了不讓凝月悲苦,可是,卻始終沒有瞞過修為以至元嬰的妖女。


    對於自己極其熟悉的魂牌與無憂島那座龍魂壁旁的屋舍,凝月在結丹修為的時候,還沒有任何的察覺,不過等到進階元嬰,便也發現了夫君魂魄的一絲不同,而後仔細的感知下,也見到了暗格中的破碎魂牌,當看到夫君的破碎魂牌之後,妖女為了親人不為其擔憂,而選擇了裝作不知,直到此時,才拆穿了那善意的騙局。


    一時無言了許久,陰叔卻依舊神色一凝,喝道:“就算那小子的魂魄碎裂,我也不信他能身死!當年在海邊尋到他的時候,他都能以凡人之身不吃不喝數年之久,那孩子絕不是泛泛之輩,這一趟隕仙陣之行,我必前往,若是誰在爭,我就在此炸裂魂體!”


    不知該如何勸慰後輩般的凝月,陰叔隻好耍開了無賴,反正進陣是死,他這身陰鬼之體也活得夠久了,借此機會正好踏入輪回,來世或許還能得一副人身,何樂而不為,可是當老者蠻橫地話聲剛落,從屋外便急衝進來一道陰影,直接趴倒在陰叔的麵前,正是一臉媚笑的三寸道人。


    “嘿嘿,爺爺呀!這回不用島主,不用大小姐,也不用奶奶了,有人要陪您老走上一遭,我家主子,回來啦!”


    “你說什麽!”


    “栗天回來了!”


    陰叔與陽婆在聽到三寸的話語後,頓時一怔,而後滿臉的驚喜,就連無憂島主始終陰鬱的神色也散去了幾分,隻有始終靜立在兄長身旁的妖異女子,絲毫不為所動。


    大廳的門口,一道清瘦的身影緩步行來,踏著一地月色,腳步安穩,神色間無悲無喜,一如往常那種淡泊灑脫,隻是那顆有些孤寂的心,卻在那具俏麗地絕世身影漸漸出現在眼前之時,不可察覺地抽緊了幾分,而後便被強行壓伏。


    大步走入屋中,清瘦的修士對著無憂島主與陰陽二老躬身一禮,安靜地神色也現出了一絲笑意,道:“多年未見,島主與二老可好,栗天如今歸來,便是打算與陰叔同遊一番那隕仙大陣。”


    感受著栗天體內那股元嬰後期的龐大威壓,豈無憂與陰陽二老同時露出一絲驚駭,幾百年不見,對方非但從海外大地尋來了解救凝月性命的斷魂花,還修為大進,這種進階的速度可也實在太過驚人了一些,不到五百年的時間,便從元嬰初期直接躍到了元嬰後期,就是豈無憂當年也沒有這般的快速。


    驚訝了片刻,豈無憂朗聲一笑,而後竟然也對著栗天躬身一禮,道:“栗道友為家妹尋到了斷魂花,豈無憂就此謝過,道友的天賦可太過驚人,短短數百年間就連進了兩階,真是可喜可賀。”


    豈無憂說罷,身邊的凝月卻隻是冷哼了一聲,並不言語,想來還是對栗天當初在酒中下毒之事耿耿於懷,也不理這位剛剛歸來的修士,而是把臉扭向了一邊。


    陰叔在驚訝了半晌之後,這時才與陽婆同時回過神兒來,老者頓時上前一把就將栗天抓住,上下左右的看了一遍,才哈哈笑道:“當年我就說你小子與我老人家年輕那陣兒是一模一樣,你看看,這修煉的天賦也是一般無二,果然是後浪推前浪,不服老是不行嘍。”


    一邊的陽婆白了一眼陰叔,而後關切地問道:“栗小子,當年你托三寸送來了斷魂花,對於你在海外大地的行蹤我們也知道了一些,可是既然返回了三洲大地,為何又消失了百多年的時間?”


    看著眼露關切的陽婆,清瘦的修士微微一笑,道:“栗天去醉了一場,如今才醒來,不過已然無礙,害得婆婆擔憂了。”


    “醉一場?你倒好,扔下鬼仆獨自去逍遙,百多年來連個音訊也沒有,害得我和你陰叔總是念叨。”陽婆有些責備地抱怨,而後話鋒一轉,道:“剛剛回來,這隕仙陣也就不必你前往,入陣的人選已經定下,就由我和陰叔前去,你若有心,就護持些島主與大小姐便好。”


    聽到陽婆的話語,栗天還沒等開口,凝月卻把頭扭了過來,眼中冷意逼人地說道:“我們無憂島還沒弱到被人庇護的地步,何況是個隻會下毒的小人。”


    妖女雖然早已知道當初的毒焰並不是栗天有意所為,不過那場生死之劫也的確是因那副清瘦的身軀而起,此時聽到陽婆話中有意讓栗天保護自己的意思,頓時任性地說道,隻是這番任性的話語聽在栗天的耳中,卻變成了一絲苦笑,心中對於前世的情結仿佛也被勾動了幾分。


    不在看向俏麗的女子,清瘦的修士反而對著無憂島主與陽婆說道:“上一次的五地之爭,陰叔可幫了栗天的大忙,這一次,我便和老人家在遊一番那處古陣,進入陣中的元嬰魔修雖多,可若無化神,栗某,還不放在眼裏。”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妖皇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黑弦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黑弦並收藏妖皇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