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著臉的三寸道人,在栗天被茗竹帶回盤雲宗的時候便想隨著主子前往,可是卻被凝月給強行攔住,既然妖王裂風那番古怪的話語她不解其意,那麽最好的辦法,就是從這隻陪著栗天往返於海外的鬼仆入手。


    強行將三寸帶回了無憂島後,凝月幾乎隔幾日就厲聲詢問一番,不過鬼仆雖然斷斷續續地講述著栗天遊曆海外大陸的經曆,卻始終未談及蒼龍燭與栗天的前世,當年已經鄭重地答應了主子,不將他的身世透露,鬼仆也就寧死不提起往事。


    有數次凝月都被三寸的遮掩激怒,其元嬰期的靈壓更是將鬼仆傷到了多次,不過任憑妖女如何拷問,三寸道人就是閉口不提栗天的前世之謎。


    經過了一年的時間,妖女的耐心終於被耗盡,此時凝月的手中已然聚集起一道鋒利的冰錐,帶著濃烈的靈壓,就逼在三寸的心口,若是鬼仆還不講實話,這位無憂島的大小姐恐怕就要痛下殺手。


    一旁的陰叔張了張嘴,卻沒有替三寸求情,老者對於栗天的身世之謎,比凝月還要沉重,而妖王裂風的那番話語應該絕非空穴來風,那麽前世無憂島,今生盤雲宗,到底又是在預示著什麽呢,難道栗天的前世,當真會是無憂島的人,會不會他就是當年在大婚之夜,不告而別的那個身影?


    折磨了凝月數百年的思愁,終於化為了一縷淩冽的殺機,而鬼仆三寸卻緩緩閉上了雙眼,沒有一絲的悔意。


    三寸,我栗天這一生,不求天地,不欠眾生,這一次,我求你幫我將靈草送達,而前世的身份,也不要有任何的泄露,凝月的夫君,早已死在數百年前,如今的栗天,不是前世的修士……


    決然的話語,響起在三寸的腦海,為了這一生中如主如友的清瘦修士,鬼仆甘願將從老僧口中聽到的栗天前世,完全抹去,隻是,心口處的冰涼,卻越來越近,而對他動了殺機的女子,也隻是一個苦命的人兒罷了。


    既然對於前世的嬌妻決意不在相認,那麽三寸便先行一步,替主子在陰間探路!


    心底泛起一絲淡淡的悲涼,不為這幅陰氣繚繞的鬼體,而是為了那副看似孤寂的清瘦背影。


    懷著死意的鬼仆,在即將被凝月那道冰錐刺穿之時,一道責備的話語卻在幾人的身後響起:“月兒,不要那麽任性,栗天的鬼仆,我們沒有資格懲罰,何況人家也沒犯什麽大過,說是人情,不說是本份,三寸又何罪之有。”


    無憂島主的身影,出現在凝月的身後,如今這位島主渾身靈力皆無,經過了一年多的恢複,被重創到經脈的豈無憂,雖然如今形如凡人,不過卻比原先更多了些靈動。


    若是說當年在廣寒宮主身死之時,豈無憂的心便也跟著死了,那麽如今修為盡廢,如同凡人一般的無憂島主,倒是好像漸漸活了過來。


    凝月手中的冰錐被緩緩收回,而後回身望著嘴角帶著淺笑的兄長,眼中竟然泛起淚花。


    從小便被兄長嗬護溺愛的女子,如今不單失去了陽婆,她這位兄長也成了一個無法修仙的廢人,其壽元更是如同凡人無異,恐怕隻有百十年好活,而鬼仆一定知道妖王所說的真相,卻寧死不提。


    委屈、傷心、悲苦,如同一道道淩厲的法術,轟擊在那顆不知淒涼了多少年的心頭,妖女猛一揮手,將凝聚出的法術散去,隨後決然轉身。


    “既然妖王說出那謎團的前因,我便必然問出其隱瞞的後果,前世無憂島之說到底為何,你三寸不說,還有妖王知曉!”


    凝月的厲喝聲在島上響起,而後妖女駕馭著一件飛行類的法寶,直接飛離了無憂島,趕往極北的萬妖之地。


    前世無憂島,今生盤雲宗,妖王裂風無意點出的栗天身份,讓凝月的心中泛起了無法停歇的巨浪,若他前世在無憂島,那麽有沒有可能是那個人,那個拋棄了新娘而獨自遠行的修士,天!


    早已陷入淒苦之潭的芳心,被裂風的一句話語攪動,若是不弄清栗天的前世到底是誰,凝月這一生都將不會安穩,而鬼仆三寸的寧死不說,也越加使人生疑,若是與無憂島無關,三寸又為何不肯說出栗天的身世?


    望著凝月遙遙遠去的身影,無憂島主輕輕的一歎,不過轉瞬便恢複了常態,解鈴還須係鈴人,望了半世天穹的妹妹,也該解開這份心中的死結了,就算前路遍布荊棘,能得到一絲希望,也好過整日裏抱著那團恒古的思愁,連性格都逐漸被扭曲,成為修仙界公認的妖女。


    想起妹妹年少時天真浪漫的身影,豈無憂寵愛地搖了搖頭,自己以強大的修為庇護了妹妹半世,如今修為盡廢,倒也看開了許多,人生本就需要自己去感悟去體會,不經曆愛恨情仇,生死磨難,最後又怎能感悟到真正的圓滿。


    體內毫無一絲靈氣的身影,在此時竟突然湧動出一股莫名的威壓,無憂島主輕笑著緩步離去,孤寂的身影中卻帶著一種看破因果的灑脫。


    感知著那股莫名而奇異的威壓,陰叔與三寸道人同時麵露驚駭,不過卻沒有打擾這位島主,任憑其漸行漸遠,最後隱入到閉關處的那座石崖。


    以沒有靈力的肉身感悟出天道的無憂島主,就此靜坐在閉關之處,回味著自己征戰而淒涼的一生,而他的妹妹,卻麵色決然地飛行在遙遠的天際,前行的方向,是三洲的正北。


    經過一年多的疾馳,凝月終於越過了衡州,進入到萬妖之地的無邊雪林,毫不猶豫地飛往雪林的深處,那座人族的禁地,萬妖之鎮。


    廣闊的古老雪林中,閃入了一道絕世的身影,駕馭著飛行法寶的凝月,臉色凝重地急速前行,經過了月許的趕路之後,這位無憂島的妖女,也逐漸放慢了速度。


    腳下的法寶隻是一件低階的飛行法寶,並沒有任何的攻擊力,而體內的冰月刃,早在魔劫之中被徹底毀去,如今凝月連一件本命法寶都還沒有煉製而出,便孤身進入了這片妖族的地域。


    雖然在妖王的驅使下,妖族在這幾百年來與人族並肩作戰,可是一旦魔劫消退,妖人兩族便也再次恢複到原先的敵對,妖獸與修士,終究改變不了敵視的命運,那是傳承了太久的殺伐,也是無法抹消的仇視。


    飛入到萬妖之地的深處,凝月前進的路線上已經遍布高階妖獸,雖然單獨的高階妖獸對於這位外來的人族大修士有所畏懼而不敢攻擊,可若是遇到群居的高階妖獸,凝月也忌憚不已。


    沒有了本命法寶的元嬰初期修士,任憑手段在強,也不是數十高階巔峰妖獸的對手,一旦陷入圍困,凝月也有著隕落的危險。


    最後,妖女不得已放棄了在空中飛行,而是落到地麵,踏著厚厚的白雪步行,一步步走向這片雪林的最深處,隻是時而出現的一些暴戾的妖獸,卻也為她前行的腳步多添了一些磨難,甚至有一次,妖女直接被十幾隻高階巔峰的妖獸群圍住,惡鬥了許久這才脫困而出。


    嬌柔的身上已經漸漸出現了傷痕,白皙的手臂上也多添了數道深深的疤痕,不過妖異的女子卻恍若未覺,前行的腳步依然執著而決絕,一步步接近著往日的真相,就算那真相裏遍布淒苦。


    幾乎耗費了半年的時間,凝月疲憊而傷痕累累的身影才終於出現在萬妖鎮的外圍,望著遠處的小鎮,倔強而執著的妖女咬緊了雙唇,忍著身上的劇痛與乏累,再次前行。


    萬妖鎮,與往常無異,隻是鎮子中的妖修卻少了許多,那些化形的妖族強者,幾乎有一半都埋骨在隕仙陣外,隻是不同於人族,妖族的恢複能力卻顯得更加強大,失去了半數的強者與同類,還有無數的妖族後輩,隻要有化神的妖王坐鎮,這片萬古雪域,便會再次恢複成妖獸遍地。


    坐落於雪域深處的小鎮,在平靜地恢複著生機之時,也迎來了一位人族的旅客,當無憂島的妖女踏進這座妖族小鎮之時,數十道狂暴的靈壓也同時將那副嬌弱的身軀籠罩。


    感知著周圍龐大的妖修靈壓,凝月卻神色不變,決然而行,以人族修士的身份,緩步行走在萬妖鎮的街頭。


    女子的周圍,漸漸聚攏起無數的人影,有些如同人族無異,有些卻帶著駭人的妖獸特征,妖修們神色冷漠地盯著這位以元嬰初期的修為,就敢闖入萬妖鎮的人族女子,一時卻無人出手。


    仿佛是在幾年前的聯手中,對於人族修士不在那麽仇視,又或許是被女子身上那股悍不畏死的決然所震懾,妖修們就停留在凝月的身旁,感知著外來者的一舉一動,隨著那決絕的腳步,在這處人族的禁地中,凝月竟然有驚無險地走到了萬妖鎮中的大殿近前。


    仰頭望著宏偉的妖王殿,凝月斷定這裏便是妖王裂風的住所,而後也不看那四位瞪著大眼,打著鼾聲的護衛,在無數妖修的注視下,徑自踏入到大殿之中,也踏入到即將解開心中死結的希望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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