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泉,東洲人族的命脈所在,就這樣寧靜而自然地流淌在坊市的中心,在外表看起來可太過普通。


    尋著命泉所洋溢著的濃烈水靈氣,清瘦的修士停步於廣場的邊緣,隔著數十丈的距離,也隔著那層駭人的禁製,仔細地觀察著命泉的模樣。


    許久之後,栗天輕輕一挑眉峰,心中大感不解了起來。


    在外表看來,東洲命泉,實在是太過平凡了一些,若不是其中散發著那種濃鬱的水靈氣,任誰第一次見到命泉,都無法將這處水池與東洲極品靈脈聯係在一起。


    而且命泉不但看起來普通平凡,栗天在廣場的邊緣處望了半晌,也沒有發現極品靈石的出處,就連一些高階靈石,都根本見不到蹤跡。


    難道極品與高階靈石,都沉在水池的下麵?


    心中不解之下,栗天隻好如此想到,包裹著命泉的,是一層強橫的禁製,他也沒有貿然探入靈識感知,隻好徑自猜測那些極品資源的出處。


    命泉的周圍,沒有任何修士靠近,如今栗天在不知之下,正好奇地觀望著這處東洲命脈,不過他這番舉動,看在路經此地的其他修士眼裏,可有些怪異。


    能來到這處命泉坊市的修士,無一不是修為有所小成之輩,而東洲命泉的大名,可是無人不知,那是整個人族的命脈,也是人族賴以生存的終極資源,一旦有人窺視,必然引起其他修士的懷疑。


    好奇地盯著命泉的修士,不久後,便發覺背後冷颼颼的一片,好像有無數道冷冷的目光,正盯著自己一般。


    清瘦的修士不解地扭頭看了一眼,而後臉色也變得尷尬了起來,在數十位停留在遠處,怒目相視的路人眼裏,一邊抽搐著眼角兒,一邊緩步離去。


    當栗天離開了命泉的附近,那些冷眼相對的路人修士,這才紛紛散去。


    尷尬地離開了命泉,栗天倒也一陣自嘲,看來東洲的人族對於這處命泉,實在是太過敏感了一些,就連被陌生人看上幾眼,都能招來不善的目光。


    並未在心裏埋怨那些多管閑事的路人,栗天對於東洲修士對於人族共有資源的看重,倒是十分理解。


    連同族多看幾眼都會招來懷疑的資源,若是被異族侵占,必然會引來傾族的大戰,命泉雖然是終極的天地異寶,卻也是引發滅族之戰的引線。


    不在多想命泉,清瘦的修士繞過水池,前往坊市的北部,那裏有著一片占地巨大的樓宇,好像一片宮殿一般,而正門的牌匾上,正刻著‘皇甫’二字。


    想要交付火晶石的任務,得先尋到發布任務之人,也就是那位東洲大乘,人王護法,而若是想尋找人王護法,隻要到了皇甫家的區域,應該就能見到。


    當今的人王是皇甫彩蝶,而守護著當今人王的大乘強者,此時應該在皇甫世家。


    打算交付任務的栗天,在命泉外繞了一大圈後,行往皇甫家的區域,不過清瘦的修士剛剛走上主道,迎麵卻走來一位麵目清冷的男子。


    看樣貌,對方是位三十多歲的青年,一身金白相間的錦袍,氣度飄逸,令栗天注意到這個修士的,不是對方飄逸氣質,也不是對方那一頭奇異的銀發,而是這位修士的神色,與常人有些不同。


    人族,就算在獨自行路,麵目表情也會存在著細微的變化,不可能一層不變,哪怕這個人心中什麽都不想,麵部的神經也會隨著周圍的環境而存在微小的改變。


    就算有人天生一副死人臉,毫無神態,可是眼神,也絕不可能總是一種單一的神采。


    令栗天疑惑與不解的,便是這位銀發修士的臉色與眼神。


    那是一種波瀾不驚,無悲無喜的神態,根本不隨著外界而改變的眼神,就算這個人走向的,是那處人族的聖地命泉,那張俊朗的臉上,也沒有任何的情緒波動,好似沒有一絲的情感一般。


    敏銳的直覺,令栗天發現了這個修士神態的奇異,若是不去感覺對方體內的生機,栗天都想將其歸納為死人。


    銀發的修士迎麵走來,步履安穩而隨意,不過那種看似隨意的腳步中,卻隱隱含著對方唯一的情感波動,那是種睥睨天下的氣質,無視天下生靈的氣息,如同這種步伐的主人,是高高在上的真仙一般。


    絕非人族!


    擦肩而過的瞬間,清瘦的修士得出這個推斷。


    栗天可不是單單靠著對方的表情眼神與步伐來做出的最終判斷,而是在兩人相對而行,還沒有相遇的時候,他向著對方行進的直線上,微微邁出的一步。


    看似微小的角度,令栗天與對方走在了一條路線,隻有一方錯開,各自才能繼續前行,若是誰都不讓,最後隻能是撞到一起。


    最後相讓的,是栗天,而從這種細微的動作當中,栗天也判斷出對方不屬人族。


    先是銀發青年的神態與眼神,令栗天生出疑惑,而後以擋住對方的前路來試探,最後,即將撞到栗天的白發青年,那種始終毫無變化的神色與眼神,終究令栗天斷定了對方不是人族的身份。


    那是一種無視,早已深入骨髓的無視,將迎麵走來的栗天,完全當成了空氣一般的無視,能將一位化神強者無視到如此地步,就算人族合體,也根本無法做到。


    命泉坊市,偶爾會出現妖仙兩族,靠著妖身的感知與敏銳,就算合體妖修與他擦肩而過,栗天也應該能有所感覺,可是剛剛那位銀發青年,渾身非但沒有一絲靈氣與妖氣,而且本體的氣息竟然收斂到了一種可怕的地步。


    可怕到與化神強者擦肩而過,對方都無法發覺絲毫,在那相遇的瞬間,栗天根本感知不到對方的任何氣息,那個銀發青年,就如同一片空靈的虛影。


    仙族!


    既然是異族,而且並非妖族,那麽對方的身份,就隻有仙族一種。


    背馳而行的兩人,均都沒有回頭,栗天的步伐也沒有變化一分,仍舊緩步向著皇甫家的區域行去,不過心中卻是早已泛起一股凜然,而那位銀發青年,在走到命泉的邊緣之後,始終毫無神色的眼裏,竟然出現了一種極其微弱的情緒波動。


    貪婪,對於命泉的貪婪之意。


    望了一眼廣場中的水池,銀發青年繞行而去,片刻間的情緒波動也再次消散一空,仍舊如同個死人一般,越行越遠,仿佛那具軀殼中,早已毫無情感。


    斷定了銀發青年就是仙族,栗天在心中也深深地記下對方的容貌,若是日後為敵,對上異族,可得萬分謹慎。


    妖,人,甚至魔族,栗天都可以說極為熟悉,唯獨仙族,他感到十分陌生與神秘。


    對於未知,生靈們總會存在一種忌憚,就算心性淡泊,不畏生死的栗天,也不會例外,那是一種與生俱來的天性,對於未知之人,未知之事,未知之謎的好奇,與忌憚。


    命泉坊市中出現了仙族之人,栗天雖然驚異,卻也不太驚訝,畢竟這裏是東洲最大的交易之地,沒有族群大仇的異族,也會偶爾出現在此,尋找或交換自己所需的修煉資源。


    看似無悲無喜,無欲無求的仙族,也會為了資源而奔波,也會為了提升實力而忙碌,看來就算成仙,也無法真正得到逍遙。


    感慨著棲息在南州的神秘仙族,栗天對於修仙之路,早就心生懷疑,如今在四方之地又得知了仙族的詭計,清瘦的修士對於修仙,隻將其當成是提升自己實力的過程與手段。


    仙有仙道,人有人道,在這天地之間,道之一字,並非單一,就算天道,或許也有悲有喜,時善時惡,隻有那叫做命運的棋手,才會終年帶著陰笑,冷眼睥睨著棋盤上的生靈,被一道道宿命之力禁錮,毀滅。


    邁向皇甫家族的步伐,漸漸停了下來,在這命泉坊市之中,清瘦的修士再次舉頭望天,想要透過朵朵白雲,透過無盡的天穹,看清那張鋪滿天際的龐大棋盤,最終,卻隻看到了一片寧靜的蔚藍,仿佛隱藏著暗流的平靜海麵。


    許久之後,栗天收回了望向天穹的目光,當那雙清秀的眼眸漸漸催下之際,卻停在了天邊那團濃密的雲霧當中。


    隱藏在雲霧裏的天息境,露出了漆黑如墨的邊角,其上更是存在著無數的凸起,好像即將爆發的火山一般,隻是其中所噴湧而出的,並不是灼熱的岩漿,而是比岩漿要可怕千百倍的古老魔族。


    定定地望著半空中的天息境,栗天回想著皇甫君臨告知的那些秘聞,洪荒時期,魔祖被仙帝聯合妖皇與人王封印,而後天下間才維持著如今這種局麵,那麽天息境中為何總會出現大量的魔物,形成天魔雨。


    難道魔祖的封印之地,就在那處天息境中,洪荒時期四族之首的那場惡戰,就是以天息境為戰場,還是說,天息境,是被那四位強大到可以逆天的大能者,生生以惡戰而形成的破碎空間?


    深深的謎團,再一次籠罩在栗天的心頭,不過卻並未存在多久,便被那顆淡泊之心散去。


    洪荒時期的惡戰,如今隻有化神修為的修士,又有什麽資格去窺視揣摩呢。


    帶著一份自嘲,栗天抬步趕往皇甫家族的樓宇,想要換取那粒可以增加合體幾率的奇丹,而清瘦的修士卻從未發覺,自從他來到四方之地後,每一次望向隱匿在雲霧中的天息境時,神識海混沌而陰沉的高空中,那雙隱匿在混沌之中,巨大而空洞的雙眸,總會泛起瞬間的恨意。


    或許,等到那種恨意最後凝聚成恒古的暴怒之時,那縷來自洪荒的凶魂,才會漸漸蘇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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