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封洲大陣數萬裏外,清瘦的修士,估算著天空之上那些黑點的密度,最終,來到了這座名為長生的高山。


    附近的天空中,就屬這座長生山的範圍內,魔物的數量最為密集,因此,栗天也就選擇了這處長生山,作為自己的戰場,也作為魔物們的葬身之地。


    蜿蜒的山道上,衣衫破爛的書生,帶著滿臉的欣慰,沿山而下,而一身月白色錦袍的修士,卻登山而來,同樣年輕的兩人,最後相遇在一處險峻的轉角。


    小心翼翼地轉過一處山峰的書生,抹了把頭上的冷汗,抬頭看了看黑壓壓的天空,突然發覺到前方正迎麵走來的白衣青年。


    “這位兄台,山路陡峭,而且大雨將來,這個時候還是不要攀山為好,一個不小心,可就萬劫不複了啊。”


    書生一片真誠地好心提醒著正在登山的青年,神色間現出一陣的擔憂,不等對方開口,再次接著勸道:“想必兄台也是為了家人來尋覓長生蓮,我已經采到了一支,在座山峰的南側,還有著一支,那裏雖然險峻,小心些還是能摘到的,等這場大雨過後,我帶你去看。”


    擔心著對方在雨中采蓮,極易跌落山崖,書生誠摯地勸道,而白衣的修士,神色毫無變化地微微一笑,道:“多謝閣下提醒,這場雨不會太大,想來不會太過危險。”


    聽到對方不顧勸阻,還要登山,書生頓時有些著急了起來:“我為了家中的老娘,不遠萬裏來到這長生山,剛剛也是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摘下了一朵,我們雖然都是為了家人,可也不能不顧自己的性命。


    這座山脈雖然叫做長生,卻經常有人摔死在這山崖之下,若是晴日還好,你若上山,我決不阻攔,可陰雨氣候,山石極滑,就是送了性命,你也未必能摘到靈花。”


    神色凝重地擋在栗天身前,書生認起了死理,再次說道:“小時候,我娘就說過,書,要讀聖賢,人,要做良善,無愧天地,才能行遍世間,才能不懼邪魅,才能感悟天理人道。


    雖然我們沒有靈根,做不成修士,卻也不能忘了為人之道,為善之道,見死不救,恕在下實難做到。”


    將栗天當成了想要冒失在雨中攀山摘蓮的凡人,書生那副堅持的神色中,帶出了心中的那份善念。


    不變的神色,出現了細微的變化,清瘦的修士此時在對方凝重的眼神中,看到了那份人之初的性善。


    若有所思地沉默了半晌,栗天拱手道:“伯母大義,才能教出如此孝子,栗天佩服,若是閣下返回家中,請為在下帶一聲問候。”


    毫無敷衍地拱手抱拳,以至化神的強大修士,為一介凡人行同道之禮,左手為善,右手為惡,以左掌抱右拳,意為揚善隱惡的同道禮,又何來的境界身份之別呢。


    “君子不立危牆之下,為親涉險,也得挑好時機才是。”書生見對方不在執意登山,頓時放下了心來,道:“轉過前麵的山路,就有一處石洞,這幾天我就是在那裏休息,我們先避過這場大雨,等山路幹硬,在為兄台指點那處長生蓮的所在。”


    說著,書生再次看了看黑壓壓的天空,招呼著栗天,趕往那處山洞。


    凡人的視線,無法看清天空的異樣,被當成一場大雨的天象,卻是即將到來的異族,本該葬送在這場天魔雨中的書生,那段必死的命運,卻被偶遇的修士所改變。


    山峰後的石洞裏,並肩坐著書生與修士,本就不算太大的山洞,坐進兩人,可顯得有些擁擠。


    感知著書生的那朵瑩白靈花,清瘦的修士開口問道:“這種長生蓮,可否能治愈伯母的眼疾?”


    “能,一定能!鎮裏的老人們都知道這種長生蓮的藥效,對於治愈眼疾,長生蓮有著丹藥一般的效用,我娘因為供我讀書,辛勞了大半輩子,沒日沒夜地替大戶人家趕製些衣物,終於把眼睛累壞,幸好老天開眼,讓我尋到了一支。”


    書生講述著自己來這長生山的目的,還將那支長生蓮取出,說道:“就是這種瑩白的蓮花,兄台不必著急,等雨停之後,我帶你去尋找。”


    好心的書生,倒是一副熱心腸,不過清瘦的修士卻微笑著搖了搖頭,道:“在下不是為了尋這長生蓮而來。”


    有些吃驚地看了看身邊的白衣青年,書生不解地問道:“既然不是為了長生蓮,兄台何必不遠萬裏,來到這長生山呢?”


    並沒有回複書生的疑問,在栗天的感知中,頭頂的山巔之上,已經有魔物降臨。


    “來這長生山,看場雨而已……”


    清秀的眼眸中,淡淡的笑意緩緩褪去,一絲冷冽,如同初秋的寒霜,漸漸鋪滿那雙毫無悲喜的雙眼。


    隱隱的轟鳴聲,仿佛九天的驚雷,雖然沉悶,卻接連炸起,好像沒有盡頭一般,隨著沉悶的轟鳴聲,長生山上,出現了無數漆黑的異物,那是從天而降的魔雨,猙獰的魔族!


    天魔之雨由此宣告降臨,五大世家的最後排名,也由此開始,皇甫君臨祭出了那間至陰靈寶漩陰刀,還沒等魔物落到地表,就已經全力出手,傻子豈非催動出靈寶綾羅傘,兩隻手臂之上更是現出了蛇鱗般的紋路。


    韓家的化神高手韓王晟,祭出了兩件至寶,一刀一盾,攻守兼備,而穆家那位瘦小枯幹的穆石卻有些特殊,在渾身一陣血光環繞之中,竟然取出了一根中間細,兩頭粗的大棒,看樣子好像一根大號兒的骨頭一般。


    代表真靈世家化神境界的巔峰存在,四位天賦異稟的強者,在這場天魔雨中,各自動用了壓箱底兒的殺招,流光炸起之中,以威力龐大的靈寶,或是堪比妖獸的肉身,終結著一隻隻來自天息境的異族。


    命泉坊市外的高台之上,人王護法謹慎地協助著當代人王開啟前世的回憶,並沒有關注五個後輩的手段,不過五大真靈世家的那些合體老祖,此時可全都緊繃著心神,注視著自家後輩的身影,也計算著擊殺的魔物數量。


    偶爾有人斬殺了一隻化尊,頓時那一家的子弟中便會傳來一陣歡呼,這場改變了規則的比鬥,令排名之爭,陷入了更加凶險的境地,也更加考驗那些化神子弟的手段與對敵的經驗。


    其他四大世家的後輩,均都早已出手,甚至皇甫君臨都已經斬殺了一隻化族,可是蘇家老祖的嘴角兒卻在不停地抽搐。


    蘇攀啟看著麵前銅鏡裏那副安靜的身影,心中一陣的無解,心說人家早就動手了,你小子這是在石洞裏看風景呢,還是遇到熟人想要喝上兩杯。


    可以傳回影像的銅鏡,可傳不回聲音,蘇家老祖隻看到栗天在登山的時候遇到了一個衣衫破爛的書生,而後兩人竟相約來到一處石洞,外麵滿山的魔物都在滾落到山下,蘇家的那位假女婿卻還沒有趁機動手的意思。


    長生山很高,很險,除非直接落在山頂的魔物,否則其餘的魔物可都會沿著山體滾落到山下,在長生山下匯聚成一股真正的魔族大軍。


    趁著魔物滾落山岩的機會出手,也是蘇家老祖認為是最為合適的出手時機,不過栗天卻不為所動,如同磐石一般,就靜立在山洞,擋在了書生的身前,也擋住了書生那驚恐的雙眼。


    天空中落下的不是雨水,而是一團團漆黑的異物,沉悶的轟鳴聲,就是這種異物撞擊山體所發,直到天魔雨降臨了半晌,一身破爛的書生,這才發覺到外麵的異象。


    “魔、魔、魔……”


    東洲的凡人,對於修士並不陌生,也聽說過仙魔與妖族,不過卻很少能見到真正的異族,如今那種滾落滿山,漆黑而高大的異族,絕非仙族,也不像妖物,那麽就隻有一種可能,那是可怕而猙獰的魔物。


    魔物之說,在凡人間流傳已久,也是大人們用來嚇唬不聽話的孩童時,所常用的名詞,沒人見過的異族,在人們的心裏,如同一片夢魘,隻能出現在噩夢當中,若是噩夢成真,就算心中謹守孝道,謹記聖賢的書生,也會被駭得麵無人色。


    “雨急,莫要下山,待這場大雨過後,在下自會送你一程。”


    書生不久前的勸誡,此時被栗天道出,既然書生決定在大雨過後,帶自己去尋長生蓮,清瘦的修士,又哪能不回報一番。


    誠心若是足夠,在自己危難之時,或許真能換來他人的援手。


    驚恐的神色,被栗天的這番話語驚醒,書生呆呆地望著身前青年的背影,許久之後,才恍然般說道:“修士!”


    長生山下,已經變得黑壓壓的一片,那是無數的魔物,境界在結丹與元嬰不等,而且其中還夾雜著化神的魔尊。


    高大而漆黑的身軀,漸漸從跌落的狀態站起,猙獰的獠牙已經耀出嗜殺的寒芒,天空中還在不停的降下魔物,這片山脈之下,不久後便匯聚出一片無邊無際的魔潮。


    不算元嬰之下的魔物,此時降臨在長生山下的魔物中,已然不下五隻化尊,這五位魔族中的強者,也先後感知到半山腰處的靈力波動。


    安靜的身影,依舊靜立在洞口,清瘦的修士,俯視著山腳下的無邊魔物,冷漠的臉睱上,神色淡然,好像即將開啟的這場搏殺,早已注定了結局。


    等到山下黑色的浪潮泛出震破天穹的嘶吼之時,白色的身影,豁然踏出了決絕的腳步,猶如當年站在雲城城頭的白衣修士,決然而無畏地撲向城外。


    撲下山巔,撲下城頭,撲進無邊無際的黑色魔潮!


    命泉坊市外的高台之上,頭疼欲裂,卻始終死死地盯著蘇家那麵銅鏡的皇甫彩蝶,在看到栗天那副安靜的身影突然撲出之際,神色一陣的恍惚。


    苦命而癡情的女子,仿佛看到了當年那個熟悉而牽掛的身影,仿佛記起了曾經為他而死的一幕幕往事,竟然低低的呢喃出令人心酸,令人牽腸的名字。


    “栗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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