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睡覺的時候,蘇清歡鋪好被褥,脫了外裳爬到被子裏,嘟囔道:“天越來越冷了,鶴鳴,你再添幾塊木柴。”


    火炕熱乎乎的,一晚上都不想起來。


    陸棄添完木柴,很自然地脫靴子,在炕的另一邊躺下。


    自從蘇清歡被驚雷嚇到,他就厚著臉皮搬過來了,美其名曰“害怕被外人發現兩人是假夫妻”。


    好在炕足夠大,他又很規矩,蘇清歡慢慢已經習慣了。


    晚上往往還臥談幾句,不會那麽無聊。


    “從前我做了一套工具,十分應手,可惜落在了程家。”蘇清歡想起手術器具便覺得惋惜。


    陸棄心道,程家的東西,幸虧沒有帶出來,否則他心裏膈應。


    然而想到鎮南王,他心情有些複雜。


    蘇清歡猶自嘟囔著:“鎮南王來,不知道會不會戒嚴,千萬別白跑一趟。”


    “他不會。”陸棄篤定地道,“他一身武藝,治軍甚嚴,從不懼怕魑魅魍魎。”


    “那就好,兩串錢丟就丟了。”想起灑掃費,她還是心疼,“宋大山的祖母去世了,過幾天出殯,要進城采買東西,我就跟著他家雇的車了,回頭隨禮的時候多隨些就是。聽三花說,宋家要大辦,還要請和尚道士的,唉。”


    她覺得是宋大山的父母聽說他有銀子,寧肯花在喪事上,也不肯讓他娶林三花.


    她的嗟歎陸棄不理會,但是卻不許她去:“白事不許摻和,要隨禮請人帶去就行。”


    “為什麽?”蘇清歡不解。


    “我說不行就不行。”陸棄霸道專橫。


    蘇清歡翻了個白眼,這人越來越難伺候了。


    陸棄卻想到,上次她去村裏的財主家給老太太看病,回來就發燒,大病一場。


    那財主家老太太病了很久,家裏和尚道士驅邪的也請了一堆,所以他懷疑她被他們衝撞了,不許她接近那些人。


    但是現在他已經閉口不提她的“身份”,免得讓她為難。


    我忍!反正治好了就滾蛋。蘇清歡咬牙。


    第二天,蘇清歡從縣城回來的時候已經暮色四合,村口的老柳樹下麵,一盞昏暗的燈籠,一個挺拔如鬆的身形。


    蘇清歡從驢車上跳下來,快步跑過來,一邊往被風吹得冰涼的手裏哈氣,一邊埋怨道:“外麵這麽冷,出來幹什麽?不是告訴你,回來會晚嘛!”


    宋大山趕著驢車過來,道:“你們夫妻蜜裏調油,羨煞旁人啊!”


    陸棄抓過她的手替她暖著,沉聲道:“回家。”


    兩人自在一起,沒有分開過這麽長時間。明明深秋晝短夜長,他卻覺得這一日,如此漫長。


    “給你買的燒雞,老字號的,特別香;這是宋家包子鋪的大肉包子;那一大包是棉花和布料,咱倆做衣裳……”


    “先喝碗熱湯。”陸棄給她盛了一碗野雞湯。


    野雞是陸棄獵來的,用的是他自製的弓箭,雖然是木箭,但是已經足夠獵些野物。


    蘇清歡驚豔的眼神,讓他十分自得。


    “真好喝。”蘇清歡熱熱地喝了一碗下去,頓時覺得寒氣盡散, “對了,我給你買了一件好東西。”


    她歡快地跳下炕去,從一大堆東西裏拖出來一個長長的包裹:“夾在棉花裏,好容易帶出來了,快打開看看。”


    她站在地上,仰頭看他,像等著被表揚的孩子,眼中星辰閃爍。


    陸棄一層層打開,待他觸摸到寒涼的劍身時,麵上有驚喜一閃而過。


    “快看看,值不值一百兩。我在當鋪外見人要典當這把劍,被當鋪的夥計推出來,偷偷摸摸,討價還價買了。”


    劍是武器,不允許私藏,但是管製並不算嚴格。


    “因為鎮南王要來,查得緊,當鋪的夥計怕是官府派人試探的,並不敢收。”蘇清歡眉飛色舞,“但是我看他眼神,應當是好東西,就買下來了。”


    “陵勁淬礪,吹毛可斷,是把好劍,價值千金。”陸棄伸手拔出劍來,不吝讚賞。


    “那就好。將來你走的時候,有這個傍身……”


    蘇清歡說著,看到陸棄的臉拉下臉,忙捂上嘴。


    一不小心,把心裏話說出來了。


    “我的意思是,寶劍贈英雄……”


    “吃完飯再收拾你!”陸棄哼了一聲。


    蘇清歡賠笑:“我銀子都給你花了……”


    “你人都是我的!”


    摔!能不能愉快地聊天了!


    蘇清歡扯了個雞翅膀,恨恨地啃著。


    陸棄對寶劍愛不釋手,吃飯的時候眼睛都往上麵瞟。


    蘇清歡忍不住偷笑,雖然禮物昂貴,但是收禮之人如此喜愛,倒也覺得值了。


    “鶴鳴,我還要準備一些東西,三五日應該就能替你醫治。”蘇清歡興致勃勃地盤算著。


    “到時候我舞劍給你看。”


    在她麵前,忍不住生出幼稚的賣弄之心,想讓她覺得自己很好。


    “好啊,我會吹——簫!”


    陸棄的臉紅了些,低頭看著劍,“嗯”了一聲。


    蘇清歡又把去縣裏的見聞說了些,嘖嘖歎道:“鎮南王竟然住下了,聽說世子水土不服生病了。縣太爺把縣裏的大夫都叫去診治了,我去買藥的時候,走了幾家藥鋪,坐堂的大夫都不在。”


    陸棄心裏一動,麵上露出苦笑之色。


    蘇清歡繼續絮叨:“我不敢行醫,就怕遇到這種仗勢欺人的事情。”


    權貴的罪不起,地頭蛇的罪不起,反正就是各種悲慘。


    “我也不指望飛黃騰達,靠給周圍人治治頭疼腦熱,夠活下來就行。”她自我安慰道。“對了,今天我們回來的時候,還看到好幾個人打馬而過,險些驚了我們的小毛驢,看樣子往鹽場而去……”


    她其實是故意的,把一路上的見聞,事無巨細都講給他聽。


    也許,他能篩選出來自己想要的信息。


    晚上她睡得香甜,但是陸棄卻一夜無眠。


    “咚咚咚!”


    天還蒙蒙亮,蘇清歡家的門被重重敲響。


    “誰呀?”蘇清歡打了個哈欠,揉揉惺忪的雙眼。


    陸棄按住她:“你起身穿衣,我去開門。”


    “快點快點!”外麵傳來一個陌生又粗魯的男人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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